小武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被銬上了烏黑的鐵鏈,鐵鏈並未把他鎖死在地上,而是留出了足夠的長度給他在這間小屋裏自由活動。
他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出乎意料地卻活動自如,不但沒有半點虛弱,反而更像是狀態最佳之時,鐵鏈也伴隨着他活動的頻率發出「啷啷」的響聲,在這間封閉的小屋裏面顯得格外的響亮。
小武惱怒地伸手抓了一下鐵鏈,頓時慘叫一聲再次倒地,撕心裂肺般的鑽痛使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那種痛仿佛就像是千萬根生鏽了的鐵釘一下子全部打入他的身體一般,比他體內真氣紊亂時所帶來的疼痛還要強烈許多倍。
然而這種痛苦來得快,去得更快,只是一眨眼功夫便消失殆盡,原本失去的力量一下又仿佛被趕回了身體,支持着他再次坐了起來,張開手掌一看,發現掌中除了留下一道仿佛被火烤焦了的疤痕之外並無其他變化,只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敢隨意觸碰那烏黑的鐵鏈了。
「來人啊,來人。。」休息了一會的小武放聲大叫了幾聲,回應他的卻只是四周的回音,又再次喊叫了一會,依然沒人回應,直到他喉嚨已經乾渴,卻還是一直沒有半個人影出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小武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睏倦而麻木的四肢就像把渾身的血液通道堵塞,甚至連呼吸都不順暢了。昨日由於身心疲憊、緊張和恐慌,他除了發現鎖鏈觸碰不得之外並無其他發現,直至再次醒來,他才發現體內的真氣猶如緩慢挪動的蚯蚓,緩緩地從他體內流失。
每流失一點,烏黑的鎖鏈仿佛就亮了一點,它抽得很慢,仿佛遇到世間最可口的美味一般,需要慢慢咀嚼方覺回味無窮。這對於一個修煉真氣的人來說這是何等的悲哀?然而此刻的小武卻已經麻木,他的眼神已經有點渙散,身上流失的真氣仿佛就像是正在蒸發的雨滴,全然不覺有什麼可悲之處。
當他從麻木中情形過來時,卻又覺得天地已經變得慘澹,至少他的天地就是如此,光明在哪裏?也許就在黑暗的背後,只是他能看得到嗎?他還有活着離開這裏的一天嗎?誰也不知道。。
奇怪的是,今天小武並沒有像昨日那般吼叫,更奇怪的是,今天他沒有吼叫,反而有人過來看他了,此刻,只要是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他就覺得親切,哪怕是即將要他性命的人,他也會這麼認為。原因無他,死亡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是時間問題,並不如何害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過程,特別是獨自等待的過程,他覺得這樣仿佛就像那活在人間的孤魂,陽光見不得,黑暗又太淒涼。
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共三人,除了那兩個曾令他感到恐懼的邪氣男女之外還有一個小女孩,然而再次相見,這兩人已經無法再讓小武覺得恐懼了。因此他們也無法得到小武的重視,令他愕然的是走在他們前面的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身粉色紗裙,裙角繡着五顏六色的花朵,她長得也特別水靈,粉雕細琢一般的小臉上掛着兩道淺淺的眉毛,一對大眼珠閃爍着水晶一般的光彩,肥嘟嘟的手腳就好比蓮藕拼接而成一般,可愛至極。
面對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任誰見了都會疼惜,小武也一樣,他就這麼看着小女孩,臉上帶着連他自己都不可能發覺的憐愛。
小女孩也看着他,突然抿嘴笑了起來,聲音就像鈴鐺,聽了讓人頓時心情愉悅,「哥哥,我好看嗎?」
「好看,很好看。」這是大實話,哪怕這小女孩是要殺他,他也不忍心對這麼可愛的小女孩說一句假話。
小女孩抿着嘴,突然皺起了眉頭,「可是你的臉好白,你的眼睛好迷糊,你的衣服好髒,你的頭髮好亂,你坐着的姿勢也很不好看。」
小武苦笑着回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惜我好累。」
「那你怎麼不好好睡一覺呢?」
「我也想,可惜睡不着。」
「是餓了嗎?」小女孩非常認真地說道:「只有餓了才會睡不着的。」
「餓,很餓。」
「那我拿點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小武笑了,任誰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聽到有飯吃都會開心的,「做個撐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強啊。」
小女孩直搖頭,彈出肥嘟嘟的手指指着身後兩人,「他們不會讓你死的,我也不會的。」
小女孩的表情是那麼的嚴肅,一點都不像在演戲,再說了,這么小的孩子她能演什麼戲呢?如此一來,小武反而愣住了,一時竟回不上話。
小女孩又道:「你不信嗎?我沒有騙你啊。」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的,可你身後兩人不會放過我的。」
那一男一女根本不為所動,依然保持第一次見面時的狀態,男的只是笑,女的只是撫弄着自己的指甲,權當完全沒有聽見兩人的對話。
小女孩笑了起來,笑的是那麼的純真,仿佛這世上任何的骯髒都會被她的笑聲沖淡,活脫就像個小仙女一般,帶給人間無盡的美好。她仿佛就像生存在一個單一的世界,而另外兩人就活在另一個世界,她的世界只有歡笑,而另外兩人的世界卻充滿了罪惡。
「六師姐,你叫人拿點東西給這個哥哥吃好不好?」
一向面無表情的女子竟然出乎意料地笑了,「好的,那你想給他吃點什麼?」
這個問題對於小女孩來說似乎是個很大的難題,她躊躇了好一會才問小武:「哥哥,你想吃什麼呢?」
「能吃飽就行。」不知為何,小武就真的這麼信了。
「那就由六師姐你決定吧,反正我也不懂這些的。」
女子點了點頭,朝着身後打了個響指,沒一會就有一個弓着背的男子拿着一碗飯走了過來,這男子過來後不與任何人打招呼,也不看小武一眼,只是低着頭把飯放到小武面前,然後又低着頭、弓着背地轉身走了。說話或者看人仿佛就像是會消耗掉他的生命力一般,從出現到離開,頭一直就沒有抬起來過,似乎他走的是獨木橋,一不看路隨時就可能會跌倒一般。
飯菜雖然很粗糙,但對於已經餓了許久的小武來說,卻像是飄着香氣的燒雞,他的肚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叫了起來,他差點就要伸手去拿,可突然他又控制了自己的欲望,如果因為一碗施捨的飯菜,他就要在這些人的面前狼吞虎咽的話,那自己豈不枉為男兒?更何況是在如此漂亮的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看着小武,眼神中仿佛帶着無盡的詩意,「哥哥為什麼不吃呢?是不是因為我們在這裏啊?哦,我明白了,肯定是你覺得不好意思了,可是就算再怎麼不好意思也要吃點啊,要不然晚上會餓肚子的,餓着肚子睡覺就睡不好了。」說着話,她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
小武只是看着對面的三人,此刻的他是想吃又不能吃,想動又不敢動,因為他絕不可能當着三人的面吃下這碗飯的。
男子詭異的笑聲又傳進了他的耳朵,女子輕微的怒哼正表明她已失去了耐性,小女孩皺着眉頭看起來也不再那麼純真了,她突然轉身對着身後兩人說:「六師姐、七師哥,咱們回去吧,我有點想睡覺了。」
三人突然毫無徵兆地走了,飯碗依然放在原地,小武卻已閉上了眼睛,只是餓着肚子的他就像那風中的棉絮,輕飄得隨時可能飛起,然後飛走,直到風停下為止,可這多棉絮卻已經迷失方向,再也無力找回屬於它的那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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