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法事的陣仗看上去着實有些誇張。香案下方,除了常規的一隻大公雞之外,更是多了一條黑狗。
一陣經文從先生口中念出,只見他抓住大公雞不停的對着挖掘機那邊不停的比劃。而隨後,更是一刀割破公雞的喉嚨。只是用手指輕沾了一些雞血之後,直接把大公雞丟到挖掘機那邊。
說來奇怪,一般被歌喉的公雞不都會掙扎個一兩分鐘麼?只是丟到挖掘機那邊的時候,大公雞直接就兩腿一蹬掛掉了。從歌喉到被丟出去,其實只是十秒鐘左右的時間啊。
我們這邊做這種事情的先生,不像電視上那樣還用羅盤什麼的。只見這個先生用手上的雞血,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拔下的雞毛輕輕在香案上一個看上去十分小的神像上沾了一下。雞毛跟雞血都貼到神像上之後,又念叨了幾句。
而後,他掏出一對牛角卦。打卦,這是我們這邊先生管用的方法。打卦問卦之間,就能知道那些東西是否願意離開。這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走不走!"
先生大喝一聲,也是我們唯一能聽懂的一句。
牛角卦,其實就是切下牛角頂部,大概巴掌那麼長的一段後一分為二。合起來丟出,如平滑面朝上,切割面朝下為陽。反之為陰。一上一下為順。至於這陰陽代表什麼我是不懂,只知道丟出順卦,才算成功。
先生一掛丟出,兩個平滑凸起面幾乎跳都沒跳動一下就露在眾人眼前。
"再打兩卦,你還不聽我就用手段鬧哈!"
先生眉頭微微皺起。因為劉江的關係,我們離他近,所以說的話,那些個表情都能看得真切。
第二次掛,先生是反手丟出。我們這有個說法,不管是做什麼,對活人都不能用反手。反手,是用來對死人的。
"鐺鐺"
兩聲輕響,只是跟第一卦一樣,依舊是平滑凸起面朝上。
見到這一幕,先生的眉頭更皺了幾分。那一臉嚴肅的模樣,還真有幾分電影裏捉鬼大師的模樣。
沒有繼續打第三卦。先生取出香案上一隻裝了些許生米的碗,又倒入了不知道什麼的液體後開始對其念念有詞。好半響,先生卻是把神像上貼着的雞毛扯了一片下來放進碗中。
"哐當"
同樣是反手丟出,只是卻是丟向挖掘機那邊。玻璃碗砸到挖掘機依舊還有血跡的門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碗中的水米,也全部灑在周圍。
不知是眼花,還是幻覺。我恍惚間看到一道身影從挖掘機里一閃而過。揉了揉眼睛之後看去,那裏卻依舊平靜。
"再問你走不走,不走就不只是潑你水飯了哈!"
先生做完這一切後再次開口。手中的一對牛角卦卻被他雙手捧住,雙目閉着恭敬的對着神像鞠躬念叨。半響後,再次反手丟出。
"有鬧!"
我不懂,所以見到跟上兩次結果不一樣的時候,有些小激動的對着劉江跟韋斌低聲歡喜。只是見到他們倆的模樣,我卻是硬生生把接下來的話吞了進去。這兩個年級都比我大的人,懂的應該都比我多。而他們兩人的臉色,卻並沒有任何驚喜。
兩面切割面朝上,跟前兩次恰好相反的卦象。
三卦畢,只是這三次的卦象看來,似乎這香案,這先生來到這裏。殺了那隻公雞,丟了那碗水飯,都沒取到任何的效果。
我是不懂這些,但是我會看表情。從劉江韋斌,一直到那個先生。尤其是那個先生,在場懂這些玄之又玄東西的人,或許只有他一個。表情中有凝重,卻也有疑惑。
幾年之後,身上發生太多事情,讓我徹底對這些東西敬之元之的時候,才明白過來。當天那三卦所代表着什麼。
"硬是不聽,老子給你來點凶嘞。"
先生似乎也生氣了,原本好生勸說完全起不到作用。雖然最後一卦顯得蹊蹺,但是這個行當也有着明確的分工,他們辦事驅邪,但卻不能跟那些神婆一樣跟鬼神溝通。他知道蹊蹺,但是也無法溝通,無法得知真相。而他的職責,其實就是在今晚法事結束之後,讓這件事情不在困惑工地,不在困惑事主。
當然,這完全都是我自己的猜測。至於這個先生是否真材實料我不知道,是否真的那麼負責我也不清楚。
只知道,他讓跟隨他一道而來,一個徒弟模樣的年輕人殺狗。
那條雙眼通明的黑狗,在那把鋒利的殺豬刀下只來得及發出幾聲悲鳴,就已經被那個先生跟他的徒弟提着圍繞着挖掘機轉了一圈。挖掘機周圍,很快就染上一圈黑色的血跡。
"講你你不聽,老子黑狗血淋你不超生。"
先生灑完狗血後,回到香案前低聲開口。而他已經雙手合十恭敬的朝神像拜了拜。片刻之後,卻是取出一隻拳頭大小的琉璃罈子恭敬的擺在神像前方。
三隻香點燃插入香爐,先生恭敬的跪到在地繼續開始念叨。而那一對牛角卦,卻是在他念完之後再次丟出。沒有反手,也非正手。我看到的是他雙手恭敬的拋出,對着神像。而後牛角卦一反一正擺在地上。
"好,謝祖師爺。"
先生面露喜色的說了一聲。而隨後,卻是把那隻罈子裝滿清水,又取出一根縫衣針含進嘴裏不停的念叨。片刻之後,我見到他把縫衣針從口中取出,放到神像前蠟燭上過了一下火後直接丟到罈子裏面。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雖然我的注意力是集中在那個罈子上,但是眼角卻是感覺到,挖掘機那邊,似乎有一道跟之前幻覺不大一樣的身影站立在那,沒有跑,沒有動。只是等我定眼看去,卻又是什麼都沒有。
先生這邊,一塊青色布料被他取出,大小剛好能夠封住罈子口。而後他又用皮筋還是什麼的死死封住壇口。
反手,壇口朝下被他舉起。而讓我有些看雜技一般感覺的是,這壇口朝下之後,裏面的清水卻是一滴都沒有灑出來。當時我還在想,這是不是有什麼技巧。比如,當年電視上某人破解的手掌下油鍋。只是後來我嘗試無數遍,也依舊沒有做到這一點。
"得咯,事主家以後好得很。這個東西着我收鏡壇鬧。"先生把罈子遞給他的徒弟後對着我堂叔開口道。
或許所有的先生做完事情後,都會出言這樣安慰幾句吧。而這幾句話由他們說出來,卻是能夠安慰人心。比如我,即便昨天才經歷那麼離奇的事情,聽到他的話後也以為真的沒有事了。
"謝先生吉言,來今天住處我安排好鬧。你先收拾一哈,劉江你直接送先生過去哈。"
我堂叔說完,卻是好像不願意在夜晚時,多在工地停留一分鐘一樣轉身離開。走的時候卻是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
本來我是想跟堂叔一起走的,畢竟他很少單獨讓我跟他一起。上一次,記得就是單獨跟他一起下班後,第二天我就升到中層。
當時,我心裏還美滋滋的想着,他是不是還要給我升官?莫不是以後這監測站的站長是我的?
劉江輕扯了我一下後,搶先對我堂叔說:"劉總,等哈小劉跟我一起嘛。先生難得來,我們還不是要好好接待一哈。搞接待小劉在行。"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我也不好在說什麼。而我堂叔也沒有再堅持,只是點了點頭提醒我們要發票後,就開車離開了工地。
"你這個哈兒,我不拉倒你,怕是你都跟倒你叔走鬧哈!"
片刻後,劉江卻是有些嘲笑的開口道。當然,我聽得出他只是開玩笑。
"不走還搞哪樣嘛,都整完鬧!"
我覺得劉江這個傢伙有點無聊,當然,只是有時候。大多時候,其實他還是能夠辦點正事的。就比如,那次把我留下。雖然,如今都不知道留下是對是錯。
"你忘記鬧哈?我都跟魯先生講好鬧,私底下給你看哈子。不行今天我們就在去那點一趟,也喊他拿個壇壇把纏倒你嘞東西收鬧!"
劉江嘿嘿笑着。不過看他眼中的得意之色,似乎是在告訴我,他這個老哥子夠意思,啷子事都幫我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