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飛氣喘吁吁的推門進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他對大家咧嘴笑了笑,隨後自來熟的從窗戶邊抽出紙筆,朝陳老揚了揚。
輕手輕腳走向陳烽,湊過頭去一看,陳烽依舊神定氣閒,衣裳整潔,哪像他汗流浹背,滿身臭汗。
他聳了聳鼻子,心中疑惑,騎自行車都能騎得雲淡風輕還真是少見。
陳烽沒理會周曉飛,聚精會神的看着懸掛而下的畫作。這裏的畫作大多是水墨畫,大寫意小寫意的都有。其中還有幾幅字。
這裏面有一個人的作品,清一色的山水畫,精緻華麗,灑金宣紙,綾鑲絹邊裝裱考究,高貴華麗,精美異常。
裝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可畫面總覺得有股子匠氣,缺乏雅意,又失大氣,感覺象暴發戶家養的小姐,穿着名牌服裝,包裹不住骨子裏的那份俗氣。
陳烽款識和鈐印看出這些裝裱精美的畫,都出自一個叫白頭老翁之手。這人倒是個附庸風雅的有錢人。
陳烽匆匆瞟了一眼後,目光立馬就滑落到下一張畫作上面了。
那位白髮鬚眉的老頭,一直不動聲色的注視着陳烽的一舉一動,看對那些裝裱精美的畫作不感興趣,眉頭皺了皺。立馬拉着陳老,走到陳烽身邊。發現他那張表格上空白一片,沒有填寫任何畫作的名稱。
「陳老,他的鑑賞能力,真有那麼與眾不同?」白髮老頭低聲問陳老。手裏握着一把表格,上面白頭老翁的作品,有好幾幅都入選了。
陳老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指着幾幅裝裱的畫,低聲問陳烽:「小陳,你覺得這幾幅作品怎麼樣?」
陳烽轉過頭,看了一眼陳老和他後面的那位白髮老頭,心中瞭然,陳老這是讓他當難人的架勢。
「這幾幅山水畫,線條流暢自如,工細清秀,筆墨也用的恰到好處,可見作畫者臨摹古畫,均按宋元古畫原跡臨寫而成,筆墨精細淡雅,可見作畫者臨摹功力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頗有『婁東畫派』畫風幾分真諦。」陳烽神色自如,抬頭來回掃視着幾幅山水畫。
隨後笑着說道:「中規中矩。畫得不錯。」當然,下半句他卻沒有說:「毫無新意,匠氣十足。」
聽了陳烽的點評,白髮老頭一張老臉柔和起來。
陳老嘴角抽搐了一下,暗罵一聲,這小子越來越精明滑頭。點評雖然非常正確,但是『中規中矩』這四個字暗指的意思,別人聽不出來,他還能聽不出來。
而一旁的周曉飛聽了陳烽的點評,心下疑惑,這幅畫作這麼明顯的缺憾,怎麼陳烽不說明白。隨後他眼珠子咕嚕一轉,覺得他表現的機會來了。
「這幾幅畫作,畫得是不錯,可惜『婁東畫派』那種只敢於在熟悉的套路上做些微調的畫風。畫作者也學了下來,如同纏小腳的女人,邁不開步伐的樣子,只能說這幾幅畫匠氣有餘,靈氣不足」周曉飛拂動一下長發,嘚吧嘚吧的訴說着自己的觀點,最後提高聲音,大聲做總結:「一言以蔽之,匠氣。」
周曉飛畢竟是美院國畫班的學生,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可他說完,白髮老頭的臉色僵了僵,隨後撇了一眼周曉飛,轉身就離開了。
陳老瞪了一眼周曉飛,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娃怎麼老是缺心眼,怎麼就不能跟陳烽多學習學習。
周曉飛看到兩老頭的神色,立刻明白過來了。他好像被人拋磚引玉了。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點評畫作按着本心實話實說也錯不到哪裏去。
陳烽哪裏知道周曉飛會這麼直接了當的說出來。不過這哥們開朗陽光,還有個特點,不愉快的事,三秒就忘記。
果不其然。
「老大,估計那個白髮老頭,到那個角落吹鬍子瞪眼去了。」周曉飛低聲嘿嘿笑着。
陳烽緘默的笑了笑。隨後兩人繼續欣賞畫作。同時,他也在表格上填寫了幾幅,還不錯的畫作。
當他離轉角處還有三米的地方,不由眼前一亮,只見那幅畫上,秋風勁吹的荷塘上空,一隻蒼鷹突然逆風而下,荷塘之中頓時一片混亂,兩隻野鴨,一隻立刻翹起尾羽潛入水中。一隻驚恐地張口發呆,兩隻翠鳥,一隻仿佛『釘』在了乾枯的荷梗之上縮頸待斃,另一隻則逃之夭夭。
但老鷹的目標卻是那隻哀鳴飛躥的白鷺。整張畫面表現出了自然生物界一個驚心動魄的場景。看多了那些中規中矩的畫作,突然出現一幅非常有張力的畫作,頓時讓人眼前一亮。
陳烽迫不及待的想仔細看看,邁起大步向前。可就在這時,隔着畫作斜方向,突然轉出一個人來。此人也可能沒注意到這邊有人走來,陳烽的肩頭和來人無法避免的碰撞在了一起。來人腳下一滑,身體不由歪斜。
陳烽出於本能,伸手一撈,可就那麼一撈,他發現觸手的肌膚如同嬰兒的肌膚一般嫩滑如絲,順着皓腕看上去,只見,櫻花花瓣如同冬日的飄雪,灑落在一幅寬大衣袖上,那每片花瓣靈動的好似要飄飛起來。
順着衣袖,看上去,胸前的衣襟上面成片的櫻花樹中,掩映着半座青山,山峰山覆蓋着皚皚的白雪。加上山峰真巧在兩處高聳處,顯得雪山非常富有立體感。
更讓陳烽感到驚訝的是,這幅畫面顯然不是印染而出,裏面的線條轉折,變化都相當有章法,其中一項行雲流水描,真如川流不息的流水一般,自由流暢,飛流在布料上,這樣的線條顯然出自一位擅長妙筆丹青的名家之手。
青的山,白的雪,粉的花,交織出了一幅無比唯美的畫面。
在往下看,陳烽看到一雙用白布包裹的腳上套着木屐。
日本妹子!和服,木屐。
陳烽反應過來,可是陳老的畫廊內怎麼會有日本妹子?剛才他怎麼沒有看見,想必是被畫卷遮住了。心中不由疑惑,雖然他很疑惑,但他看清楚是日本妹子,他手裏的動作快如閃電,手腕一拽,立馬把日本妹子扶正。
「不好意思,我看畫看入迷了,沒看到你走過來。」陳烽把人扶正後,趕緊客氣的道歉。
其實陳烽是心虛,剛才他好像看着人家的和服猛瞧,還老盯着富有立體感,高聳的雪山……
而日本妹子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和服,等和服整理得一絲不苟之後,她才優雅的抬起頭來看向陳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