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時刻：拐個王爺當相公 第12章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四）
南寧雙手緊緊摳着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正熊熊燃燒的草屋。
媽媽還在裏面！我要進去救媽媽！
過於專注於這個念頭，甚至讓他都忘了自己正處在被一群年輕力壯的男人毆打的境地，甚至忽視了血從他的指甲縫間流出，逐漸滲入泥土之中。
在這片土地上，有自己和媽媽在一起的回憶，雖然貧窮、清苦，卻依舊幸福的日子。
「南寧，不要怕。媽媽永遠會陪着你。」媽媽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咔噠。燃燒的屋子已經倒塌成一片。
南寧的喉嚨間發出低沉如陷入絕境的野獸般的痛苦嚎叫。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停止了掙扎的動作，溫熱的液體從眼角緩緩流下。
媽媽，為什麼村裏的人都拿石頭砸我們？我們做錯什麼了麼？
不，我們什麼都沒錯。南寧，你永遠記得，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媽媽依舊愛你。在這世上，媽媽最喜歡的人，就是我的南寧。
媽媽，為什麼他們都要我們滾？
南寧，無論將來你會面對怎樣的境遇，都要勇敢地活下去。
嗯，南寧知道。只要有媽媽在身邊，南寧什麼都不怕！
南寧真乖。媽媽會永遠陪着你，永遠永遠。
「啊啊啊啊！」
徹底絕望的嚎叫聲，讓氣勢洶洶的男人們不由倒退了幾步，驚疑地看着宛如破裂的娃娃般但仍搖搖晃晃站起來的南寧。
南寧只覺頭腦一陣刺痛，溫潤的液體遮擋住了他的眼眸，世界都是血紅色的。他痛苦地哭嚎着，像瘋了似的四處揮舞着手臂。一個男人不小心被他抓到，竟然被硬生生扯下一塊肉。
「啊啊！鬼！鬼！惡鬼啊！」男人發出悽厲的叫聲，捂着受傷的手臂跌倒在地。其他人則慌亂地拿起手裏的武器，警惕地看着眼前搖晃的小小身子。
「嘿嘿，嘿嘿嘿。」發出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南寧緩緩抬起頭。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氣。紅色的眼眸，就像是被血染紅了似的，又像是要吞噬一切的火焰。再加上南寧臉上詭異的笑容，讓他此刻就宛如惡鬼現世。
「我是鬼？」南寧搖晃着身子，緩緩走向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所迫，眾人竟然動彈不得，「哈哈哈，不錯，我是鬼！我就是鬼！如果作為人，不能保護我的親人，我就寧願成為一個惡鬼！哈哈哈！」
他恨恨地望着眾人，嘴角上揚，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間他身形微微一動，一個年輕的道士已經被拗斷了脖子，無力地癱倒在地。
「惡。惡鬼殺人啦！」不知是誰終於喊出了聲音，聲音中滿是恐懼。似乎被這聲音喚回神智，眾人如見到死神般紛紛四處逃竄。
「休得放肆！」老道士的一聲威嚇，不僅讓南寧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也讓眾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道長，快救救我們！」
「孽畜，你作惡多端，今日貧道便替天行道，收了你這惡鬼！」
老道士不慌不忙地接過徒弟遞過來的黃紙，在上面不知寫了什麼，嘴中念念有詞，最後大喝一聲。黃紙瞬間消失，下一刻竟像利劍一般刺向南寧，貫穿了他的琵琶骨。南寧身形一個踉蹌，耷拉着頭跪倒在地。他的衣服很快被血染紅。
人群中響起一陣歡呼。
「嘿嘿嘿，」低沉的笑聲讓眾人的歡呼聲漸漸消沉下去，南寧搖晃着身子，捂着肚子指着老道士大笑，「哈哈哈，我還以為你有多本事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寒冬般冰冷的神色，「還是你活得太久了，不耐煩來找死了？很好，我就先從你開始。你們殺了我母親，我要你們一個個血債血償！」
老道士只覺一陣凌厲的勁風撲面襲來，南寧的手已經逼近他的心窩，心慌意亂之下隨手抓過身邊一人往前一推，自己急忙後退了兩步。
朔夜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混亂的場景。為什麼他們要如此對待這個孩子？為什麼突然這個孩子就像變了個人？為什麼都互相傷害殘殺？難道彼此和平相處不好麼？
他的頭腦陷入一片混沌。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量猛地把他往前不一推，朔夜回神，首先入眼的卻是南寧血紅的眼睛。他茫然地回頭，看到正急速退後的老道士，以及他眼中稍縱即逝的膽怯、羞愧。
原來如此，自己是被拿來當做肉盾了。
水安息的話再次迴響在耳畔。
你以為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妖怪？
不，真正可怕的是人的心，是已經被恐懼、絕望等黑暗情緒侵蝕的心。
我只想告訴你，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會對他人出手相助。
水安息，現在的你在哪裏？五千兩的黃金，我怕是無法給你了。
水安息，我一直不肯相信你的話，相信妖怪是絕對邪惡的，相信人類是善良的。可是這個世界真的是如此界限清晰麼？
我想過自己千萬種死的可能，卻從沒設想過自己會被一個修道之人拿來做肉盾。
朔夜不由苦笑。算了，這樣被殺掉，總比被活活吃掉好。看這個南寧，應該不像是會吃人的樣子。朔夜閉上眼，平靜地接受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
但等待良久，痛苦並未如期到來。朔夜疑惑地睜開眼。
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地站在他和朔夜之間，兩手硬是岔開兩人的距離。
「水安息！」
朔夜既驚又喜。他萬萬沒想到，水安息真的出現了，真的又一次救下了他。但他的欣喜之色很快消失，因為他看到，水安息抓着南寧的那隻手，有血從指縫間慢慢滲出。「水安息，你受傷了！」
水安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廢話！我又不是植物人，當然知道我受傷了！靠，疼死我了！」
朔夜眨眨眼。植物人，那是什麼？還有，靠，那是什麼？語氣詞嗎？
「滾開！」南寧甩開水安息的手，「我不想殺女人。」
「那就好！」水安息似乎放心地拍拍胸口，「還好我碰到一個有原則的鬼，而且還是不殺女人的鬼。我就怕你一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見人就殺呢！」
南寧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似乎一時想不到該說什麼，愣了半天，才惡狠狠道：「不過你要是敢攔我，我照殺不誤！」
「切，虧我剛剛還誇你！」水安息嘆了口氣，「作為一個有原則的鬼，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情況，你就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動搖！你看，你說你不殺女人，這就是很好的一條，這個時代太過重男輕女，女性長期被欺壓，得不到起碼的尊重和保障。但是，你就很有覺悟，我很看好你！今後也要這樣保持下去！」
眾人的嘴巴都有些合不攏了。這丫頭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她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麼？
「喂喂喂，回神回神！」見南寧半天沒動靜，水安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南寧，你在發呆麼？還是連我都不認識了？」
南寧突然仰天大笑：「南寧？哈哈哈，我才不是那個軟弱沒用的傢伙！別把我當做那個沒用的廢物！」他恣意地笑着，指了指自己血紅的眼珠，「看到了嗎？我是鬼哦，是殺人的惡鬼哦！」
「和那個除了哭就一無是處的廢物不一樣，老子的名字叫北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