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進入前線陣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望正被6續送進城進行緊急救治的傷病員,至於將士的屍體會在後續被抬回城中。
雖已經是寒冬,但不管是大明官軍還是韃靼人的屍體,都必須擇地尋找地方掩埋,遠離貯藏水和糧食的地方,否則可能會引起疫病。
城裏衛生狀況非常差,因為極度缺水,在這種境況下,更需要保持城中最基本的飲用水和食品安全。
此次出城視察,沈溪看到的都是很不好的光景。
士兵們結束一宿戰事,雖然很多人連根韃靼人的毛都沒看到,但這會兒他們依然疲憊不堪,光是心理上的折磨已讓他們苦不堪言,再加上氣嚴寒和一宿沒睡,每個士兵幾乎都在打瞌睡。
以前沈溪巡查,士兵不管怎樣都會起身笑臉相迎,但這次即便有些士兵看到他,也僅僅只是點了點頭,無力起來,因為身體太過疲倦。
「別睡別睡,把周圍的人都叫醒,要睡回城到營房睡,在這裏眯一會兒,很可能起不來了!都把身邊的人叫醒!」
沈溪必須不斷提醒周圍的人,甚至讓人去軍中傳令,不能讓士兵在陣地上睡眠,即便要睡,也要等換崗後回到有遮掩的工事和建築物中睡。
士兵們一坐下,很難從地上爬起來,每個人都是有氣無力,就算有人攙扶也行動極為困難。
沈溪巡查半陣地,深深感覺到戰事的殘酷,這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不但是在折騰大明士兵,相信韃靼人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好在今早上雨雪停歇,上有了太陽,在金黃光輝籠罩下,氣跟着暖和許多,否則沈溪實在不知道會有多少士兵因為這極度的嚴寒而凍死在戰場上。
雲柳之前出去傳遞消息,此時此刻回到沈溪身邊,奏稟道:「大人,該傳的消息都傳遞出去了,還派出斥候帶着您的手書前往居庸關。如果一切順利,兩日內快馬就會將土木堡的戰報送到京師。您不必太過擔心!」
沈溪悽苦一笑:「不擔心?朝廷明顯是將我們放棄了,算算日子,居庸關應該還在大明的控制中,紫荊關那邊應該是朝不慮夕了。」
「不出意外,京城現在全力在做的不是加強居庸關和紫荊關一線的防備,而是着重於京畿防備……京城那些大臣的想法,就是循規蹈矩,一切依照成功的案例行事,沒有誰會下令主動出擊!現在倒是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劉尚書回撤的兵馬上!」
雲柳臉上看到些許希望,連忙問道:「沈大人,是否派人去通知劉尚書?」
「不必了!」
沈溪搖搖頭道,「劉尚書此番回京勤王,走的必然是南路靈丘、廣昌到紫荊關或者倒馬關一線,不可能會走北路,即便派人前去,收效也甚微。」
雲柳原本激出來的希望,瞬間就被沈溪的分析給破滅。
雲柳對於沈溪的判斷深信不疑,因為她明白只有沈溪能創造奇蹟,現在大明與其指望劉大夏,還不如期待沈溪能創造奇蹟……她對沈溪抱有盲目的信心。
沈溪又道:「不過倒是可以利用劉尚書回兵這件事,來給圍困土木堡的韃靼人製造恐慌。馬上傳我的命令,派人往城外韃靼營地中送戰書,就本官準備在下午派兵出城,與韃靼人決一死戰!」
雲柳以為自己聽錯了。
夜戰才剛結束,軍中上下均疲憊不堪,沈溪馬上就要提出下一輪戰事,還是主動出擊下山一戰?
「沈大人,這是幹什麼?」雲柳不解地問道。
「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是,韃靼人接到這份戰書後,必然會做出反應,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機會了!」
沈溪沒有出言解釋,此時他自己也很疲倦,想找到高床軟枕好好睡上一覺,可惜即便是準備有火盆的指揮所里也不是那麼溫暖,更沒有柔軟的床榻,他只能隨便找個地方閉上眼湊合着睡一覺。
雲柳領命:「是,沈大人,卑職這就去傳令!」
雲柳離開後,沈溪帶人回到土木堡,直接回到城西的指揮所準備休息。
土木堡內一片忙碌,沈溪簡單地將堆積在桌案上的一些公文整理一下,寬解下身上已經凍得冰硬的軟甲,沒有熱水可供洗把臉,甚至臉上還因為刺骨的雪風而疼得厲害。
回到後面的寢室,雖然屋子裏升起了火盆,但溫度依然很低,北風也被土牆擋在了外面,他將外衣解下來,卻始終不敢除去裏面的內衣,勉強在鋪了層茅草的木板床上躺下,蓋上被子,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就在沈溪感覺到寒氣一股接着一股侵襲脖頸以及身體,全身顫抖個不停時,半夢半醒中,突然有一個溫暖好似火爐的東西到了他的被窩裏,他抱着這暖暖的「火爐」,心中便感覺到一股安適與溫馨,似乎連身上的病痛也跟着減輕。
……
……
午時二刻,城外韃靼大營中軍大帳中,亦思馬因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軍事地圖。
之前一戰,已經是他出兵圍攻土木堡後遭遇的第三場大敗,這還不算之前火綾和阿武祿主導的兩次兵敗。
在此番入寇大明的系列戰事中,韃靼兵馬除了火篩部在寧夏鎮輸給劉大夏,東路主力也僅有在土木堡接連遭遇挫折,亦思馬因感覺自己肩頭上承擔的巨大壓力。
「國師,城裏的明軍,居然派人送來戰書!」
烏力查氣急敗壞地出現在亦思馬因身前,怒不可遏,「那沈溪,居然提出今下午出兵與我們決一死戰!」
「什麼?」
亦思馬因寬大的額頭上現出幾條皺紋,在看過烏力查遞過來的戰書之後,他先是以為沈溪患上了失心瘋,隨即他意識到什麼,當即問道:「除此之外,城裏還送來其他什麼東西沒有?」
烏力查一怔,問道:「國師,明軍準備出擊了,這是最好殲滅對手的機會,無論他們送來什麼,都不會影響這一戰我軍的勝利!」
亦思馬因冷笑不已:「你以為沈溪真的會派兵殺出來嗎?這只是詐兵之計,目的在於讓我軍人馬結成防禦陣型,白白消耗體力,以便讓他的兵馬可以在城中得到休息喘息的機會,阻止我軍連日起猛攻!」
烏力查一臉的費解:「國師,末將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需要你明白,你只管帶人到營地前方守着,一旦城塞內有人出來,你前去迎接,將人帶到我面前便可以了!」
亦思馬因完,心裏又出現幾分躁動,他已經預感到沈溪下一步會走什麼棋。
等烏力查領命而去,亦思馬因才若有所思道:「難道昨日一戰,真的是我軍在土木堡外的最後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