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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陣雨,大珠小珠落雨盤,叮叮咚咚敲響周家院子裏的花盆、水缸和長年結着苔蘚的青石板。
滬森送父親去火車站坐車,周太太墨茹心情不佳,讓熙萍陪她去茶樓聽戲。路陽往周家打來電huà ,聽是淑慧接的,便說要和淑慧見上一面。
淑慧竊喜,道:「你來家裏吧,家裏沒有人。」
路陽道:「家裏就不去了,我約你看電影吧,是新片,胡蝶的《春之夢》。」
淑慧道:「那小紅呢,你不帶她去?」
路陽假裝咳嗽了兩聲,她聽出有高跟鞋從他身旁走過的聲音,他是背着人的,難道是偷偷的回心轉意了。
淑慧心裏樂開了花,擱下電huà ,坐到梳妝枱前仔細描了眉,抹了胭脂,那櫻桃小嘴仿似在口紅里浸泡過一般,她在鏡子裏從上往下打量自己,除了氣球似的圓鼓鼓的肚子她不太喜歡,其它的部位,淑慧覺得還是有風韻殘存的魅力的。
女人就是這點比較賤,口口聲聲吵着要女權,要解放,但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寵愛,她們就會像無頭的蒼蠅,再也找不到人生的目標。淑慧以為她還是那個淑慧,她不喜歡回頭看看走過的路,但凡她花些心思想一想,她劉淑慧正站在一條通往何方的路上,她也不會有熱血沸騰的興奮。可是女人,往wǎng 自恃小聰明,看清了別人,卻看不透她自己。
脆蹦蹦的擊打聲,王媽狐疑的抬頭望樓梯,淑慧踩着乳白色高跟鞋晃晃悠悠的下樓來。
王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丟掉手裏的活,伸手去扶她,做好了她站不穩倒在自己一把老骨頭上的準備。
「少奶奶,你這是要去哪啊?你穿高跟鞋能行嗎?」
淑慧懶得理她,她一個下人管得了主子的事,不過好久沒穿高跟鞋了,她扶着手邊能觸及到的可依靠物,努力平衡了幾次才站穩。她從雨傘架上挑選了一把麥穗黃的油紙傘,和她那身青草綠的洋裙相應成輝,為了討一個男人的歡喜,她花盡了小心機,即便他玩弄了她,傷害了她,又回頭來找她。
到了電影院,路陽躲在門口的柱子後面抽煙,這次他穿了一套合體的煙灰色西裝,淑慧覺得他比以前好看,因為她現在願yì 盯着他看。雨點還在你爭我搶的在地面打出水花,濺在身上也不冰冷,反而撩的人心痒痒。
一個頑皮的小男孩頂着一片荷葉在雨里歡叫,淑慧輕輕喚了聲「路陽」,路陽扭過臉,依舊肥頭大耳。
淑慧覺得應該說些浪漫動人的話,於是她道:「你看,那裏有個小孩,真好玩。」
她翹起蘭花指貼在唇上悠悠的笑,路陽皺起眉,「你穿高跟鞋?摔了怎麼辦?」
「不好看嗎?」淑慧轉了個身,「你不喜歡?」
路陽把煙頭扔到腳底下踏了踏,「我們進qù 吧。」
路陽買的是最後一排的兩張電影票,淑慧不滿的坐下,嬌嗔道:「最後一排,什麼也看不見,我還想看看胡蝶穿的是什麼樣的新式衣服呢。」
她把胳膊勾在路陽的臂彎處,頭安放在他的肩膀上,香水味嗆的路陽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扶起淑慧的頭,「淑慧,你不要這樣。」
「你怎麼了?」淑慧撒起嬌,「我們認識這麼久,你第一次約我看電影,以前你只知道待我房裏,或者帶我去飯diàn ,一點情調都沒有。」她湊到路陽的耳邊,「你不要急,再忍幾個月。」
黑暗裏,沒人發現路陽的臉色和他的衣服一樣灰濛濛,路陽道:「淑慧,我路陽的家世不及滬森,長相不及他,學問不及他,我不知道我哪點吸引了你,值得你這般對我。」
淑慧又靠上他的肩,「因為你對我好,你只是暫shí 被別的女人迷惑了雙眼,你現在又念起我的好了,是不是。」
路陽鬱悶的干坐着,這個女人猶如狗皮膏藥,沾上了甩也甩不掉。他道:「淑慧,我今天不是找你看電影的,我是找你說些話的,這裏黑洞洞的,我們誰也看不清誰的虛偽,我路陽不是個東西,你劉淑慧,也不見得是個好女人。」
淑慧打了個寒戰,「你什麼意思?」
「小紅流產了,你滿意了嗎?」
「笑話,她流產跟我有什麼關xì ?」
「不要演戲了,我今天找你談,是不想把事情鬧大,鬧大了,我路陽無所謂,大不了落了個風流花心的評價,但你劉淑慧呢,女人的名聲可是一輩子的依仗。」
淑慧佯裝着無所謂,「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路陽把手裏的提包遞給她,「這裏面有十根金條,算我路陽欠你的,我們從此不要再有瓜葛了好麼。想當初你肯投懷送抱,還不是為了錢,現在我給你,給你更多的錢,你開心了吧,你滿足了吧!劉淑慧,你別怪我絕情,我本來還敬你三分,怪只怪你拿我的孩子開玩笑,那是我們路家的命根子!」他忍不住提高了聲調,「在我想動手打你之前,拿上你的錢給我滾,別讓我破了不打女人的先例。」
「路陽,你這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淑慧氣憤的罵道:「王八蛋,老娘不稀罕你的錢!」
路陽冷笑,「裝什麼貞潔烈女,你我是什麼貨色彼此都清楚,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現在我不需要你了,我也付了費了。」
他在淑慧的胸部摸了一把,順手上去掐住淑慧的下巴,「可惜啊,我們再也不能各取所需了,這次看在滬森的面上,我放了你這個**!以後你再對小紅動什麼手腳,我絕不會饒了你這個爛女人,我會讓你過的連丫鬟都不如!」
淑慧掙脫開他的手,冷冷的道:「你知道嗎路陽,我肚子裏懷的可是你的孩子,是你的種,但他以後得叫滬森爸爸,他是你的孩子!」
路陽笑的前俯後仰,「劉淑慧,你絕對是編故事的高手,你劉淑慧會為我路陽守身如玉,不會是那個野男人跑了?不認賬了?你想賴到我的頭上?上次幫你去找你的那個洋男友,這次你就給我扣這麼大個帽子,我路陽已經仁至義盡,你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他拍了拍大腿,「要不周太太坐着慢慢欣賞電影,我先走了,請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是特別不希望我們下次再見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淑慧一直坐到電影結束,念叨着:「仇人。」
她的眼裏漲滿血絲,她要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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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從公寓取了些梓慕的衣物,鋪在床上細心的疊,疊着疊着,睹物思人,發愣良久。成若站在一旁,雙手撐在拐杖上,不放心的道:「菲兒,你真的決定去南京?」
她對父親笑,「爸,你都問了我八百遍了,林家現在只剩婆婆和姐姐兩個女人,朱少爺又是好吃懶做的閒人幫不上忙,我待在家裏也是着急,不如到那邊打聽打聽,說不定花些錢財,他們就答應把人放出來了。」
成若的想法比凌菲的複雜,他料定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嘮叨道:「菲兒,國民黨的駐地不比進商場,去飯館,那裏可是城牆高築,重兵把守,你一個女人家前去能辦的了什麼,不要人沒救出來,你倒被騙了。」
凌菲扶着父親坐到桌旁,安慰他,「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麼好騙,他國民黨再厲害,那也得講理啊,再說他們關着梓慕和公公兩個商人有什麼用,不衝着錢還能圖什麼,你就別操心了。」
「可……可南京城那麼大,你人生地不熟的,過去找誰啊。」
「我就找那個陳建功,他不是少校麼,官職不小,我一個一個駐地問,總該有人認識他的。」
成若嘆口氣,「我拗不過你,聽你的。」
「我走了後,家裏又剩你一個人了」,凌菲頓了頓,道:「我看讓吳姨和山兒在鄉下安穩的住着,等城裏太平了,他們自然會回來的。」
成若對凌菲的謊言深信不疑,一半遺憾,一半思念的道:「不知道何時能再見到他們。」
凌菲的心裏隱隱的覺着痛,岔開話題道:「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我給哥哥寫了信,讓他去置張船票寄過來,安排你去香港。」
成若好一陣咳嗽,拐杖在地磚上「咚咚咚」的敲,「你自作主張幹什麼,誰說我要去香港了,我哪都不去,我就待在城裏,死都不去。」
「爸」,凌菲勸說道:「你不看看現在外面的局勢,前幾天的大轟炸之後,別說去香港的船票了,就連去大連的票都買不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何必死守着一個已停業的空廠子,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哥哥交代。」
「菲兒,你是個女兒家,你不懂祖傳的家業對男人意味着什麼,那是比命更重要的東西,我會好好活着的,我要看着沂銘把沂家再次振興起來,不然我死不瞑目。」
這時,徐管家敲門進來,垂着頭道:「老爺,門口來了兩位八路軍,說是城裏不安全了,建議我們搬到防空洞去。」
「八路軍?共產黨的人?」成若面露厭惡的擺手,「不搬,不搬,我什麼黨的話都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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