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天帝不太冷 第三章緣起會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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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談話之後，顏小喬幾乎沒再見過斗笠男子這個人。因為他幾乎不出門，每天小喬披星戴月的出門擺攤和同樣披星戴月的收攤回家時，古宸都在睡覺。只有在中午，顏小喬把飯菜放在他門口，晚上回來收空碗，才算是有一點交集。
這天，白嬸嬸去鄭屠戶那裏談生意，顏小喬一個人在麵攤前忙活，忽然聽到人聲嘈雜，好些人往街上跑。難道失火了？她心裏一驚。巷子裏堆滿了雜物又沒人看管，失火過好幾回，幸好沒有燒大。
看着大家都往外跑，顏小喬心裏越來越不安，真要失火了，那個從不出門的宅男書生怎麼辦？她丟下手裏的抹布，急匆匆往家跑去。
巷子煙塵滾滾，人一窩蜂地往外跑，只有小喬逆着人流往裏鑽，好不容易跑到自家院子外面，小喬的三魂七魄少了一半，她一頭扎進院子，奔到那書生房門前，拼命敲門。
「古大哥！快出來！失火了！失火了！」
古宸在裏面睡得正香，正夢見自己威風凜凜地騎在戰馬上準備出征，後面一團火雲追了上來，里有人高喊：「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誰啊？他一回頭，夢就醒了。
門外有人拼命拍門。
「古大哥！快出來！失火了！失火了！」是顏小喬的聲音。
古宸一個翻身跳起來，慌慌張張戴上斗笠，打開門。
「怎麼了？怎麼了？」
「快跑！失火了！」顏小喬一把拉住他就往院子外跑。
「唉，我的衣服。」
「不管了！快逃命！」
古宸穿着睡衣，光着腳，頭上戴着頂蒙着黑紗的斗笠被顏小喬拉到大街上。
這時他們才發現，不是失火，是城裏的富豪賈老爺在派米做善事，烏衣巷的窮人一窩蜂全衝去排隊領米了。
「啊……這……」顏小喬臉漲得通紅，心裏氣死了，誰讓城裏老爺們做善事的次數比烏衣巷發生火災的次數少啊，害她鬧個大烏龍！
兩個領了米的姑娘從古宸旁邊經過，捂着嘴偷笑。
「這就是那個從來不出門的廢物書生嗎？身材倒是好呀，臉遮着估計丑得不敢見人。」
「對啊，笨死了，剛死了人的房子也敢去住。」
「小聲點，你看他還光着腳呢，他聽到了！快走，哈哈……」
……
「對，對不起……」顏小喬一臉尷尬，不敢抬頭看古宸。
古宸伸出手，在她頭上揉了兩下：「沒事，多虧你記得我。我們要不要去領米？」
「呃，這，不用了吧……」
六月一過，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角落裏的小院子四面不透風，熱得跟鐵桶似的。晚上古宸再也沒辦法緊閉了門窗睡覺，只好半夜打開窗戶，他這一開不要緊，鄰居說話的聲音直接傳到他耳朵里，根本沒法睡了。
白嬸嬸因為生意的關係認識了隔壁巷子的鄭屠戶，兩人正如膠似漆。鄭屠戶家在永和坊那就算有錢人，他幾年前死了老婆，白嬸嬸指望着他能續弦娶自己，所以對他好得不得了。鄭屠戶也算幫忙，給了繡坊老闆不少好處，讓白嬸嬸的兩個親女兒被繡坊老闆收為正式學徒，也搬去了繡坊住，初一十五才能回來。
古宸的大門對着白嬸嬸房的後牆，他只要一開窗，對面屋裏的動靜就聽得一清二楚。鄭屠戶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驢鞭長大的，夜夜都來。那破土牆本來就隔音效果不好，再加上門窗大開，那吱呀吱呀的木床搖晃的聲音，呻吟喘氣聲把古宸吵得根本睡不着覺。
他現在只能悲摧地指望這兩個凡人快點完事，好不容易等安靜了，古宸還沒來得及睡着，聲音又起。古宸握緊拳頭道：「要不是我不能用仙術，這兩人早被搬到千里之外去了。看來，明天得找土地公要兩個瞌睡蟲來。」
這天晚上，古宸趁着人還沒回來，趕緊上床睡覺。睡到半夜模模糊糊地醒來聽到隔壁在說話。
先是一個帶了些不滿的粗重男聲：「你今兒晚上鬧什麼彆扭啊？」
接着是個女人抱怨的聲音：「你還敢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幹了些什麼！你躲在廚房外面看小喬是什麼意思？」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又哈哈大笑起來：「我說冤家，你誤會了！我沒那偏好，我只喜歡你。你兩個女兒都大了，你有沒有想過準備嫁妝的事？」
白嬸嬸一愣：「嫁妝？」
「是呀，依依十五、青青十四了，再過兩年就要嫁人，你家那個小子還要娶媳婦，你可有想過這三筆開銷？」
白嬸嬸家吃飯都成問題，那裏還敢想嫁娶之類的大事，而且小喬的身份還是個問題，只能讓她以後當「光棍」先緊着妹妹們了。
「我的事，難道你不理？」
「理。我當然理。不過家裏人太多了，就靠我那個肉檔，只怕不夠養活這麼多人吶。」
白嬸嬸不說話，聽到他哭窮，心裏不高興，白了他一眼。
「我跟你說，小喬也十五了，該送他出去學門手藝自力更生了，咱們也好享享清福。」
白嬸嬸以前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家裏唯一能幹活的就是顏小喬，丟了哪個也不好丟她。但現在不同了，兩個親女兒有了着落，她自己又有望再嫁人，見男人有所打算便急忙問道：「學什麼好？哪裏肯收她？」
「嘿嘿，你猜我今兒瞧見誰了？」
「誰？」
「天香樓的老闆！他親自上我作坊訂貨來了。」
「天香樓要招廚師嗎？」
「笨啊你，當廚師能發財嗎？他今兒走的時候我送他出門，他的馬車上坐了個小倌，穿得是綾羅綢緞，戴的是金銀玉佩，搖着個小扇，好不得意。我瞅着他那個樣子，還不如咱家小喬萬分之一，不如……」
「不行！」白嬸嬸急道，「絕對不行!這樣做我怎麼對得起老顏家。」
鄭屠戶還不知道顏小喬其實是姑娘的事，又道：「他爹娘不是早死了！再說你養了他七年，也該是他報恩的時候。總之是他欠你不是你欠他。他去『絕煙柳』也好過一輩子在烏衣巷賣面窮死，說不定還能出人頭地呢……」
白嬸嬸再沒有見識也知道「絕煙柳」不是什麼好地方，咆哮道：「那算什麼出人頭地，被人知道了要羞死！」
「好好好，咱先不說這事，反正你以後是鄭家的人，就不要想其他的事了……」接着又是一片狎昵之聲。
宅古這下子完全沒辦法睡着了，凡人的命運如同螻蟻一般弱小，那個小喬日後還不知道會碰到什麼樣的遭遇。算了，不要干預人間的事情，宅古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
沒一會兒，他又打開被子。不行，實在睡不着。宅古幾乎從不失眠，可只要一失眠，整夜就睡不着了。當然這種事件出現的次數在這三百年裏用一個手掌都能數出來。
古宸既然睡不着了，乾脆起身朝院子裏走去。靠近院門的那個小房子就是顏小喬住的廚房，這會兒似乎還微微亮着光。
門沒有關緊，古宸輕輕一推就開了。昏暗的光中，顏小喬坐在地上的一個麻袋上，手裏捧着一本破舊不堪的書，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着，在白皙的臉上投下小扇子般的光影。
「你還在看書？」宅古的鼻子有點酸。
顏小喬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驚道：「神仙哥哥，是你。」
古宸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帶斗笠，但已經來不及了。
顏小喬沒想到男神會主動來找自己，趕緊合上書，雙膝跪地，雙手合十道：「神仙在上，我是有做錯什麼事嗎？」
古宸渾身僵硬地站在門口，還好，屋子裏太暗，他沒認出來自己就是那斗笠男子。
古宸趕緊擺出飄逸一點的造型，瞟了一眼地上一小團發亮的東西，「那是什麼？」
顏小喬不好意思道，「我沒有蠟燭，又怕浪費燈油，只好抓了些螢火蟲縫在布袋裏看書。」
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囊螢映雪啊，古宸差點當場淚流滿面。他清了清嗓子鎮定情緒，然後正色道：「顏小喬。」
「在。」顏小喬雙手合十，一臉虔誠。
「你想學認字看盡世上所有的書嗎？」
「啊？想。」顏小喬有點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
「你還想要朋友嗎？」
「呃……」顏小喬猶豫了。
「放心，這次不是采兒了，送你個靠譜的朋友，你看你家後面住的那書生怎麼樣？我讓他給你當朋友，教你讀書寫字，如何？」
「真的？」顏小喬想了想，點頭又搖頭。
「怎麼？你對他不滿意？」古宸有點不滿了。
「不是，他好像對自己很沒有自信，你能不能讓他變得好看一點，以後不用再戴着斗笠不敢見人。」
「這……你想讓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這張臉行不行？」古宸故意摸了摸自己的一頭飄逸的長髮。
顏小喬搖頭：「不行不行，你是神仙，長成你這樣太誇張了。凡人用不着那麼好看，你給他一張平凡的臉就好了。」
「我想想。」古宸摸着額頭，這好像要用法力，不太好辦。
「把人變好看一點很難嗎？我估計古大哥也就是有點什麼大的缺陷才不敢見人，你不用把他變得好看，只要讓他的缺陷看不出來就行了。」
「我……想想辦法吧。」古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那真是太感謝了！」顏小喬一臉期待。
看着小喬的眼睛，宅古的心突然「砰砰」重重地跳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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