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屬下,我要的只是服從,從來都不要忠心!——龍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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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按楚曠說的去做吧!」
在龍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莫相思清楚地看見,夙羽的臉色剎那間蒼白。
他原本受盡了龍淵的打擊,他日夜苦思冥想想出此計策,卻不想,只是被龍淵當着眾人的面,再一次放棄。
眾人心中也都忍不住嘀咕,看來龍淵的心意是真的變了。
龍淵道:「從明日下午,你們便開始查景鎮瓷行的賬目,梳理出值得一用的瓷行。」
關於這賬簿的來源,龍淵並沒有多說,只要他想要得到,終歸是有本法的。
龍淵已經安排好了方家的一切,今日的議事也算是到此為止,龍淵緩緩起身離開,眾人躬身相送,龍淵瞥了一眼也木木訥訥跟着赭懷起身送他的莫相思,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直到他的腳步到了聚賢堂廳堂門口,才聽見龍淵說了一句:「莫相思,你跟我來。」
莫相思微微一愣,便也急忙跟了出去。
莫相思也不知道龍淵要去哪裏,只是跟着他走,便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道:「你把夙羽可是打擊得夠嗆吼。這也是為了磨他的銳氣嗎?」
龍淵偏頭看了她一眼:「我沒那麼無聊。」
莫相思道:「那你是真的看上楚曠的策論啦?」
龍淵道:「楚曠的策論激進,夙羽的策論保守,可是現如今我要的並不是長久平穩的發展,而是方家的儘快突破,此時,楚曠的策論更加合適。」
莫相思點頭:「可是,你不覺得,楚曠的策論實在是太狂妄了嗎?」
「作為策論,沒有什麼狂妄不狂妄,作為決策。卻有英明不英明。作為門客,便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並非趨炎附勢。畏首畏尾。而作為一個決策者,同樣要做到任何時刻,都必須做出最符合當時時勢的抉擇。這是二者的區別,也是二者不同的使命!楚曠是一把利刃,志雖大而才不疏。只要好好利用,可有在中州商行開天闢地之能。」
莫相思點頭,跟着龍淵走着走着竟然發現二人馬上就要出了璧月茶莊,眼前卻是一輛馬車,龍淵上了馬車,示意莫相思也跟上來。
莫相思跟着上了馬車,卻接着剛剛的話繼續聞到:「可是,你這樣也太打擊夙羽了吧,你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而且我覺得。其實夙羽的計策和楚曠的計策,相差並不是太多。你這樣會不會逼急了他,讓他覺得是因為你變了心,所以才會偏向楚曠……」
龍淵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挑眉看着莫相思:「你們女人的心裏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莫相思微微扯了扯嘴角,剛剛這話,好像真的有哪裏不對的樣子,便也跟着尷尬地笑笑:「我只是說,你把他逼急了,他萬一不再忠心於你怎麼辦?你要學會御下啊!」
龍淵冷笑:「忠心?哼。對於屬下,我要的只是服從,從來都不要忠心。要知道忠心是優點,但往往同時也是缺點。因為忠心耿耿的人往往固執己見,他們總以為既然自己是『忠』,則不同己見者一定是『奸』,既然他們自己是『一心為公』,則持不同意見的一定是『一心為私』。這樣的人聽不進不同意見,容不了反對聲音。而如果不能廣泛聽取不同意見。又豈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決斷?結果往往是,一旦他們做出某種決定,便一定會自以為是,而且一意孤行。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的決定是為公的,不是為私的。處以公心,所以無所畏懼,因為無私者無畏嘛。如此,一旦我的手下因為他們自以為是的忠心而自作主張,對我來說,麻煩就大了!」
莫相思對龍淵的說法也是表示震驚。
龍淵瞥了莫相思一眼:「我之所以同意楚曠的決策,除了剛剛你們針鋒相對的原因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件事情再做成之前,必須保密。而如果僅僅由你出面,再一家一家地去商談,他們並不一定會賣你這個面子,定然不會當場做決定,而會回去商討一二,而這一來二去,方家想要收購瓷行的事情,必然敗露,方家自從與我扯上關係之後,便已經明里暗裏被江南各大家族盯着,方家這麼大的動作,他們定然會揣測打探方家的意圖,而一旦為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而楚曠之法,由本王出面,的確是一種威壓,同意,或者死!他們只有這兩個選擇。楚曠說得不錯,其實琅襄王這三個字,原本就是一種資本。到時本王會對他們透露一星半點開放禁海的消息,到時候,他們為了已經聯合到一起的自身的利益,自然也會知道利害,守口如瓶。」
莫相思,淚:「腹黑王爺,請收下我的膝蓋……」
龍淵卻懶得理她,只是緩緩抬起了馬車的車簾,看向車外,莫相思也跟着他的眸光看了過去,見馬車正經過西湖,龍淵及目處正是今晨莫相思和赭懷吃早飯的地方,莫相思喃喃應了一聲:「那賣豆花的老人還在啊!」
龍淵撇頭看了莫相思一眼:「是,每日從卯時開始,到戌時方歸。」
莫相思驚:「你怎麼知道?這只是西湖邊上一個賣小吃的老頭兒,這種情報你都關心啊?」
龍淵淡淡地道:「我知道,因為他是我的人。」
莫相思更是吃驚:「他是你的人?」
「從各家販夫走卒,最容易打探出各家進了什麼貨物,還有主人的去處,江南大家往往鐵板一塊,而這種販夫走卒,最易接近,而長此以往,也容易讓他們不設防。」
莫相思忽然想起了赭懷今晨的一番說辭,忽然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真的會有好人呢。唉,跟你在一起,這滿世界的都是陰謀,實在是太累了。」
龍淵嘲弄地看着莫相思:「怎麼?跟赭懷在一起不累麼?我的門客之中並無凡俗之輩,而赭懷並不善於經商之道,卻極擅拿捏人心,我留他不過是為了,讓他為我調節聚賢堂那一眾桀驁不馴。像你這種無腦的女人,他看你一眼,便能捏住你的七寸,短短一天便將你收拾地死心塌地,服服帖帖。」
莫相思卻不服道:「你不要把人看得那麼陰暗好不好,赭懷的確是個胸懷寬廣之人,他知人善任的本事不比你差,可是你卻只讓他屈居一隅做這樣的小事兒!」
龍淵冷笑:「你果然現如今對他言聽計從了不是嗎?你說得不錯,赭懷這種人,胸懷寬廣,他是跳出了執拗,有了自己的見識和觀念的人。而這種人只有美學意義,卻沒有現實意義,作為小說戲文里的人物,會十分耐看,但是若讓他擔重任掌實權,就可能壞我大事。因為,喜歡收拾人心的人,他本身的心,便不那麼好收。」
莫相思道:「你是懷疑他有二心?不!他很崇拜你!他不會背叛你的!」
龍淵道:「崇拜?赭懷那樣的人,看似溫潤如玉,可其實,他的心比楚曠還要高,他自以為脫離三界,逍遙傲視,他只會崇拜他自己。這一點,倒是像極了你們家的那位三老太爺。」
「你還是念念不忘三老太爺嗎?你身邊已經能人志士如雲了!真不知道他們那樣的人,是為什麼連赭懷這樣的人都會甘於屈居你的門下!難道就是因為你是『王爺』?」
龍淵卻悠然自得道:「這的確是原因之一,可是王爺這兩個字,能殺人,而我更喜歡誅心。他們懷才不遇,想干一番大事,可是他們外姓人想推到一個王朝太難,便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輔佐帝王,而我是他們的伯樂。有心比天高者,因為我比太子比勢弱,他們偏偏喜歡扭轉乾坤。有想歸應大勢者,我自然也有讓他們折服的手段。」
莫相思冷笑:「那你還不是輸在方悔手上。」
龍淵同樣笑了:「我說過了,讓你不要着急,這世間的事情是循序漸進而非一蹴而就的。不過,你且等着吧,會有他鞍前馬後為我奔走效力的那一天的,而且,那一天也不會太遠了。」
莫相思心驚,聲音不自覺地帶了些求饒般的柔軟:「你既然都有了他們,又何苦盯着我們家的三老太爺呢?」
龍淵哈哈大笑:「莫相思,你知道嗎?就我們今日提出的問題,想到的可能,三十年前國軒老人在雲翎國已經有了定論,給出了妥善的解決方案,如果有他,現如今我們的一切爭論都是無稽的,你以為我當初為何選方家?是因為你們方家危如累卵的形勢,還是你手裏那點兒少得可憐的銀子?」
「三老太爺那麼牛?」莫相思不敢置信,他們今日所討論之策,方悔在三十年前便已經在雲翎國推廣了?!
龍淵淡笑着看着莫相思:「他厲害的地方多着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