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門前葡萄樹
傾巢
我才發現我們已經走到一座橋上,他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原來已經背了我走了一條街了。
&東,把我放下去吧。」我輕輕喊道,隨後用手擦了擦他頭上的汗珠,
余東信不說話,依舊靜靜的背着我,我沒早說第二遍,原諒我,這月色實在太過靜好,我不忍打擾,這男生也實在太過美好,我不舍放開。
他把我背到了那家餛飩店,我聽着他和老闆娘奶奶禮貌的帶着微笑點菜,有些困惑的想,怎麼他就不會這麼輕柔的跟我說話呢?
我在桌底擰着他給我遞來的水,有些緊,他在對我講這家店的故事,
&時候有個姐姐經常帶我來這裏吃餛飩,我媽媽說這種店不好,我不懂不好是什麼意思,但只記得很好吃,」他把自己的水松松擰開放在我面前,手掌朝上示意我把下面那瓶與我「殊死搏鬥」的水給他,「後來媽媽就不讓那個姐姐經常和我玩了,我卻總是偷跑出來吃餛飩。再被媽媽發現,我就很久沒來這裏了。」
他抬頭看了看房頂,眼裏帶着些惋惜與遺憾,我喝了水,急急的問他,
&後呢?」
余東信輕嘆口氣,
&後?」他摸了摸額頭,帶着些無奈笑了笑,「然後我就真的很久沒來這裏了,直到她現在已經管不住我了。再來吃餛飩,好像沒有小時候好吃,但是我總是想來,想坐在這個偏僻的小店,能想很多事情。」
余東信浸在回憶里,我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連吃飯的地方都會被父母規定為『好』與『不好』,他收到的管教可能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揉了揉他的頭,忽然問他,
&你帶唯青來過這裏麼?」我試探性的問,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特別強烈的渴望,渴望從他口中說出那個『沒有』。
他抬頭看看我,又喝了口水,什麼話也沒說,我剛想再問一遍,餛飩已經上來了。
是很傳統的做法,干紫菜乾蝦米用滾燙的餛飩湯一澆,晶瑩飽滿的餛飩沉在碗底,餛飩葉卻高高低低的浮在碗中,令人大動食指。
但我沒聽到我想要的答案,心裏總有些彆扭。是來過的吧?要不幹嘛不回答呢?自己瞎想着,卻越想越煩躁,筷子一戳一戳的。
余東信用手杵了一下我的腦袋,
&什麼呢?還不快吃。」他把紫菜都挑着吃光了,餛飩卻只咬掉了帶餡的那部分,
&食鬼……你還說我。」我把碗裏的紫菜都挑給他,他也挺自覺,夾起就吃。
我對着低着頭的他擺了好幾個鬼臉,做完忽然覺得自己怎麼這麼白痴,竟然又笑了笑自己,才開始品嘗起餛飩。
我們吃飽喝足以後,余東信送我回家,我一路蹦蹦跳跳,左右亂跑,他嫌棄的看着我,後來就攬着我走,
&跑了,多鬧心。」我想起唯青的事情,心裏又開始彆扭,一言不發的跟着他走。
大概是太安靜了吧,安靜的有些尷尬,余東信乾咳一聲,問我,
&葡獻,你考得上a大麼?」他嗓音沉沉的帶着不容忽視的氣勢,我只好回答,
&得上的。」我其實心裏沒底,但不想多說話,就簡單回答。
&得確定啊,確定考得上不懂他什麼意思,但依舊不想說話,我想,等我想說話了再問他什麼意思吧。
&我淡淡的說。
很快到了我家樓下,我還是那副彆扭的樣子,但是天色太晚,我囑咐他回家路上要小心後,就進了電梯。
電梯剛要合上的時候,一隻手擠了進來,余東信有些微喘的笑笑,抬頭告訴我,
&葡獻,我沒帶她去過的。」他眉眼之間儘是認真,只是我倒可以看得出一絲玩味,我猜想他也許是吊了我一晚上的胃口才告訴我的。
於是我強裝淡定,追問,
&我是第一個你帶去的女孩子麼?」
電梯門又要關上,他用了用勁,又把它擠回去。
&的。」這次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低頭強忍住笑意,抬頭說,
&知道了。你快回家。」我輕輕催促他,口氣裏帶了一種我自己都沒發覺的溫柔。
余東信似乎沒看到我的驚喜,顯得有些失落,捏了一下我的手就大步離開了。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快要把電梯蹦爛了。
思及此根本不在乎這些雨滴了,淡然勾了勾嘴角。眼看已經到了快餐店。
站在櫃枱前等着拿外賣時,看到不遠處的一對情侶有些眼熟,恍惚着記起那時余東信帶我去餛飩鋪的夜晚,一切都那麼開心和幸福,那男生靜靜地看着女生大口挖着雪糕,時不時伸手為她擦擦嘴,我定睛一看,這不是當年的齊丁麼。
並沒有走上前去打招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腳,高跟鞋上沾着一些泥點,無所謂的笑笑,用左手拎起了食物,出了門,這七八人的餐點實在是太重了,我嘗試着用右手拎起其中一小袋,剛要換過來,卻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
&不要胳膊了?」余東信冷冷的聲音帶着些氣急敗壞,我才發現他已經把袋子接了過去。
我吃驚地看着他,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看着他西裝革履,略微陌生的樣子,還是當年,那件白色t恤好看。
&來吧。」我淡漠的樣子似乎有些激惱了他,他一言不發便大步朝前走,我只好在身後跟着他走,雨停了一會又稀稀拉拉的下起來,我是喜歡淋雨的,可不代表別人也是。
從肩上的包里取出隨身總是攜帶的傘,小步跑到前面給他撐起來,畢竟人家現在也是個大老闆了,總不能為了她淋雨感冒吧。
余東信皺着眉詫異的看着我手裏的傘,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葡獻你是不是傻啊?有傘你剛剛不打!」他有些責怪的看着我,我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淡淡的說了一句,「我不想打。」
多傷人啊,自己的事情真真正正變成了自己的事情,把其他人都轟得遠遠地,這世上的事情只被分成了我願意和我不願意,我想和我不想。……終於明白孤獨的所在,不自覺有些心酸。
余東信拎了一會也許是覺得沉了,帶着責怪的說,
&李就這樣使喚你做苦力?」他皺着眉拎起食品袋故意放在我面前晃了晃,帶着西服下擺也被提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顯得特別性感。
我沒有說話,抱着肩靜靜走着,我就喜歡余東信這點,所有事情從不多問。
靜謐的大街有些詭異,路上的車也少之又少,我忽然反應過來之前他說的話,有些不對勁,於是停下身來問他,
&剛剛說……『有傘你剛剛不打』?你跟着我?」我提高了聲調,儼然一副對着跟蹤狂的模樣。
余東信重重的喘了兩口氣,眉眼間緊張的眨了好幾次眼,但還是處變不驚,嗤笑一聲說,
&憑什麼?」不屑之意盡顯,我有些尷尬。
是啊,我憑什麼。
余東信把我送到駿師樓下時,雨已經停的差不多了,我把餐點袋接過來準備客氣地說謝謝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
&葡獻,把東西送上去,回來找我,我帶你去個地方。」他的語氣多了些認真。
我張張嘴,又合上,靜立了一會兒對他說。
&東信,我們交集太多了。」適可而止吧。
語罷我轉身就要離開,就像是再也不看那場突如其來的情感。
沒等我轉過半個身子,手腕被他緊緊扼住,霸道的力量把我往回拉扯,跌進他寬大的懷抱。
&就以為我是善罷甘休的人麼?嗯?」余東信冰冷至極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不由打了個哆嗦,根本就保持不住鎮定。
似乎這樣的余東信是可怕的,隨手就把食品袋扔進一旁的垃圾箱,力道有些沒輕沒重,惡狠狠地把我塞進車裏。
我來不及說半句話,卻已經被驚得微張着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開車依舊像那天一樣快,我鎮了鎮呼吸,可胃裏的難受卻止不住。
他隨手拿起電話,面無表情地說着,
&先生,借你助理一用。」余東信惡意地勾起嘴角,話語裏滿滿的挑釁。
這是我不熟悉的余東信,這是外界傳的深不可測的余東信。
還好地方不遠,在一棟別墅前他停下了車,我腿有些軟,強撐着下了車,他絲毫不理會我,只大步向前走着,我莫名有些心酸,把他惹怒了,就成了這般後果,根本不用強迫,我除了聽從以外別無他法。
他帶我進了一間屋子,擺設很清新,都是些單調陽光的顏色,看了很舒服,房間內的一個儒雅的男人轉過了身,
&小姐,你好。」不似連千那般溫潤,也不像余東信那樣低沉,這聲音只是很舒服。
&好。」我淡淡回應。
卻看見余東信轉身出去,還帶緊了門,不由有些害怕,我向後退了兩步,那人微微笑了笑,輕聲說了句,「我像壞人麼?」
我只訝異於這人好厲害的洞察力。
他手邀我坐下,我還是帶些戒備的看着他,不過倒並不害怕。
&你葡萄?」他熟絡的說。「聽說東信就是這樣叫的。」
我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回了一句。
&麼都行。」儘管再想問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可還是沒有說出口,興許是這段日子,說話也太多了些。
&我言程就好。」他隨意的說。
我點了點頭,看着他給我遞了一杯溫水,才開始正式談話。
一場讓我很緊張的談話,他問我的日常作息,從我微微的幾個動作和眼神里就說出了我想隱瞞的東西,比如宿醉,比如癲狂。
他始終保持着笑容,看起來很舒服,可是看着他從房間裏走出去,我竟然松下了一大口氣。好可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