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周春紅唆使他人縱火一案人證物證齊全,犯人也都已經招供,案件就可以無須再審。
只是馬大虎念及事關重大,所涉案火災的後果又非常嚴重。為求謹慎起見,才會發佈公文廣泛徵集與此案有關的證人和線索,由此引出黃書強和都春以及江月兒的上堂作證。
江月兒聽了馬大虎的話,不禁心下一突,當即將自己無意中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
馬大虎耐心地聽完她的供詞,果然與黃書強和都春所說一般無二,遂點點頭道:「如果你沒有其他的要補充的,那你此刻可以先回去了,非常感謝你熱心的出堂作證!」
江月兒躬身而退,轉過身來才發現蘇曉苓與大姐玉兒也在,便與她們在一旁安靜地聽着。
一旁的黃郖見事情如此順利,不着痕跡地對一旁的馬大虎低聲道:「大人,該判決了!」
正在眾人靜聽結果之時,蘇曉苓突然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道:「先等一下!」
一時間,公堂內所有的人都望向了她,一陣驚詫之後,不由地都是低聲議論起來。
馬大虎聽她在這個時候開口打岔,也是不以為忤。心知她尚來思想行事特立獨行,必然是有她的見解,正想聽聽她有何看法,聽到下邊一片嘈雜,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肅靜!」
眾人不由自主地一怔,所有的聲音瞬間被止住,大堂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卻見一旁的主簿黃郖站起來,喝道:「大膽刁民,公然在公堂之上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馬大虎朝他揮揮手,讓他坐了下來,轉而對蘇曉苓道:「主簿所言甚是,你還有何話說?」
蘇曉苓鎮定自若地道:「方才大家都聽到了,阿三招認是受周春紅所指使才會到楊家放火。以致造成不可收拾的慘案。周春紅也坦承因為對楊家心存怨恨,讓阿三出手教訓楊家人。」
眾人聽了都是一頭霧水,這些剛剛大家幾十雙耳朵都親耳聽到了,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馬大虎也算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縱使算不上明察秋毫之人,可也絕非簡單糊塗之輩。
聽她這麼一說,倒是明白了一點,平靜地道:「我朝律法明文規定,買兇殺人或者是指使他人行兇者均以殺人罪論處。既然事實證明周春紅就是此案主謀。自然應該嚴懲不怠。」
周春紅在公堂上見到阿三那一刻起,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後,早已經是心如死灰。
一想到死傷上千人、波及數萬人的白沙縣大火災,她知道就算讓她死個幾十次都不覺得過分。誰叫她一時貪心收了楊家的彩禮,隨後心懷怨恨之下,不小心會惹出這彌天大禍呢?心裏想着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把所有的家財作為贖罪,可惜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本來她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這時候看到蘇曉苓站出來說話,想着她與知縣大人馬大虎、欽差大臣嚴璟及布衣侯萬隆等人關係密切。不由得內心深處又燃起了一點希望之火。
周春紅這些年小心翼翼地維持着蘇家,對於期間所遇到的種種困難和障礙自然知道心知肚明。如今好不容易才成了一家之主,她怎麼可能放得下那屬於自己的幾十萬家財,放得下年幼無助的寧兒,因此只要有任何一絲絲可能,她都難免會產生幻想。
蘇曉苓淡然道:「周春紅是曾指使阿三出手教訓楊家人,可是她並沒有要阿三去殺人放火,因此民女覺得她是應該負有縱火案的連帶責任,卻不應該承擔整個案件的主要責任。」
眾人一聽,確實是這個道理。從方才幾人的證詞來看。周春紅並沒有殺人放火的意思,之所以會釀成此等滔天大禍,是阿三誤解了她的意思,又或者是一不小心弄出來的意外。
同樣的一番話。在知縣馬大虎聽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層含義了。
突然間,馬南山從外邊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馬大虎聽了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出去了,轉頭對一旁的黃郖道:「主簿。似乎是很緊張?」
黃郖連忙坐直身子,微笑着道:「大人說笑了,如今案情已經真相大白,是否該判決了?」
馬大虎不慌不忙的道:「主簿言之尚早,或許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不一會兒,便見馬南山和幾名衙役領着三人排開前面圍觀的眾人走進了公堂。
其中一名男子來到堂前,猛然跪下磕頭大喊道:「請大人為草民伸冤作主!」
羅秋菊聽得聲音熟悉,小心地轉頭一望,果然正是大火災發生後,一直不見蹤影的楊威。
馬大虎聽着下面一片議論聲,一拍驚堂木道:「堂下何人,你有何冤屈,且一一道來!」
楊威這才稍稍抬起頭來,這次他雖然是豁出去了,可是在黃家多年來的積威之下,也不敢去看堂上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草民楊威,要告白沙縣主簿黃郖縱奴行兇!」
黃郖一直表現得平靜如水,波瀾不驚。驟然聞言之下,臉上青筋直露,差點沒有從座位上跳起來,可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強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緩緩地坐了下來。
堂下旁觀之人聽說有人要告主簿黃郖,看着他正陰沉着臉,早已經是在底下議論紛紛。
有些認得楊威的人,自是對他的遭遇感到同情,也更為他的以後擔心。
黃郖的睚眥必報,在白沙縣是出了名的,楊威跑到公堂上來告狀無異於自討苦吃。歷來官官相護,要真有那麼好告,黃郖也不可能橫行那麼多年,試想事了之後又豈會輕易放過他?
羅秋菊見到楊威突然出現在面前,正自心中竊喜。她之所以到縣衙告狀,除了看不慣蘇家人,更多的還是為了他。如果他能夠及時出現自然是最好,不然也希望可以藉此還他們家一個公道。聽了他的話不由為他暗暗着急,這蘇家的案子都還沒有結,他怎麼又去告黃郖了?
馬大虎喝問道:「楊威你狀告主簿,可有證人證據,要知道誣告朝廷官員,可是重罪!」
楊威顯然是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惶恐不安地點點頭道:「草民知道!」
隨後說起了事情的經過,那天他從蘇家回來之後,便感到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他當時心裏非常的害怕,以為蘇家的人對付他們,可是直到回到家裏他一直擔心的事都沒有發生。
就在他稍微鬆了口氣,想要再想其他辦法的時候,楊家綢緞莊的倉庫便發生了大火。
楊老太太捨不得家裏僅存的東西,一心跑去儲物的倉庫救火,結果非但自己沒有能跑出來,就連一對在家裏熟睡的孫兒也一起葬身在迅速蔓延的火海之中。
等楊威回家的時候,楊家早已化為一片灰燼,他悲痛之後,才想起那個可疑的人。
經過多日在蘇家門口的監視,終於是讓他發現跟蹤的那人正是蘇家的下人阿三。
阿三長期在蘇家做雜事,長得非常健壯結實,生就一副窮凶極惡的惡相。楊威眼睜睜地看着他拿了東西從蘇家鬼鬼崇崇的離開,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是一路悄悄地尾隨着他。
楊威遠遠地看着阿三一家人匆忙的收拾細軟,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便見五六個黑衣男子闖進了他們家。那些人不由分說的帶走了阿三的妻兒,只留下一個領頭之人在屋裏。
聽着那人在屋裏要阿三到公堂主動招認受周春紅指使縱火的事情,不但阿三面無人色,就連外邊聽到這個消息的楊威也是大吃一驚。心裏好奇地想着:阿三似乎很怕那個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自己,又為什麼要帶走阿三的家人?
阿三顯然是認識他,而且非常的懼怕。見到他們突然而至,又帶走了自己的妻兒,已然是嚇得魂飛魄散。經過一番猶豫之後,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艱難地開口道:「我可以去認罪,可是你必須答應放了我的家人,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說的!」
那人冷冷地道:「這點,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要是想玩什麼花樣,應該知道後果!」
阿三看到他話音未落便飄然而去,頓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額頭上直冒冷汗。
楊威才知道阿三到楊家放火的背後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簡單,可惜根本認不出那人是誰。看到他們人多勢眾,顯然不是尋常人家,他哪裏還有膽量去跟蹤那人。
馬大虎聽楊威把話不急不徐的說完,想着他是正在審理的周春紅指使下人縱火案受害人之一。如果他所言不虛的話,那麼此案可能真的另有玄機,再怎麼說他也是最希望看到真相的人。也不去看黑着一張老臉的黃郖,沉聲道:「楊威,你所說這些與你狀告之人有何關連?」
楊威猛然抬頭道:「自然有關,大人一問他們便一清二楚了。」說着,指了指旁邊的三人。
馬大虎掃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姓甚名什,與此案有何關連,且給本縣一一從實道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