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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玄遲摟着七七牽上楚定北,剛進無塵殿便讓小純子找人來將已經醉得徹底站不住的楚定北扶了過去,送到廂房裏休息。
他自己抱着七七,大步走向了寢房。
將人放在床上,看着她醉意朦朧的雙眼,想着這雙眼曾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壞過,一想,心頭的酸澀便一陣一陣淌過。
他執起她的手,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僅僅握在掌中,輕輕喚了聲:「丫頭。」
七七睜了睜一不小心已經閉上的眼眸,看着他沉鬱中透着點點溫柔的臉,這麼好看的一張臉,還是讓她看得有幾分沉醉。
酒醉,再加上眼前的人讓她迷醉,醉上加醉,意識已經徹底凌亂了。
「真美。」她伸出手,輕撫他臉上剛毅的線條,長指落在他鼻尖上,輕輕點了點:「好美,比我還美。」
他的美,她從不懷疑,似乎從很久很久的時候,大概久遠到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年代,她就已經他很美,是天底下最美最美的男子。
可那是什麼時候,她已經想不起來了,那些莫名湧現的片段,只是一段一段的,難以拼湊在一起。
跌落寒潭那一刻的驚鴻一瞥,凱旋迴宮的驚魂一眼,再次糾纏到一起時,他那隻游弋在自己背上的放肆的大掌……
原來,他們相識真的已經那麼久了,他的好,他的壞,在一起的辛酸,還有無需言語的甜蜜……為什麼這一刻的動心,竟是和阿初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有過的?
看着他的臉,感受着他越來越靠近的氣息,整個人醉醺醺輕飄飄的,心跳也在不斷加速。
他的味道好熟悉,他的吻,依然那麼霸道,又笨拙……
「嗯……」她低吟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醉酒的緣故還是別的,這次竟主動伸手牽上他的頸脖。
楚玄遲有點微愣,薄唇停在她唇邊,只是停頓了下,便一直往上頭移去,輾轉落在她的眼帘上,輕柔地吻着。
這雙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曾經瞎過,她曾經那麼無助,若不是沐初在她身邊,她……早已經消失不在了吧?
原來一直能讓她堅強活下去的,從頭到尾,都是她的阿初……
他睜着星眸,大掌在她身上不斷撕扯,那雙眼眸卻始終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那雙迷醉中沾滿了霧色的雲眸。
他想看清她這一刻的模樣,她為他動情的模樣,就算只是因為醉酒,他也要看清楚。
這一眼,將一生烙印在他的心底。
她依然沉醉在自己那些零零碎碎的回憶中,直到身上一涼,直到整個人被徹徹底底佔據,她睜大雙眸死死盯着他汗濕的臉,這麼久了,重回到一起,還是有點難以適應他的強悍。
可今夜的他很溫柔,那溫柔的眼神,讓她徹底迷失了自己。
一點疼,似乎已經不那麼在意了,她僅僅摟住他的頸脖,下意識地無聲迎合……
夜色中,健碩的身影行走在晚風中,直到進了寢房,腳步才緩了下來。
瑾貴妃走進內堂,將一身夜行衣換下,整理好自己,才回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上一杯早已涼透的清茶。
「進來吧。」長指一挑,鑲嵌在牆壁夜明珠的錦帛被掀開,房內頓時便亮堂了起來。
楚江南目光如水,沒有太多表情,慢步走了進去,在她身邊椅子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另一杯同樣不再有溫度的茶水,雖然喝得很慢,卻也是一口氣喝盡。
母子倆深夜詳談,對他們來說倒還是新鮮事,事實上,在他病了之後,兩個人之間似乎莫名就多了幾分生疏,直到後來楚江南跟隨夢真人拜師學藝,時常離宮不在,兩人的交流便更少了。
「兒臣兩年前曾去過定海城。」他率先道。
瑾貴妃長指微微涼了下,只是臉色未曾有任何變化。
原來,兩年前兒子就已經在調查她的身份,這個兒子,對她原是一直有着防備,可惜,她的防備卻從未落在他身上。
「然後?」她擱下杯子,長指指尖在杯沿上無意識輕點着。
楚江南看着她的指,指頭雖然一直有保養,但卻還是看得出有幾分當初苦練的粗糙,和一般在家裏養尊處優的閨閣小姐依然是有區別的。
「兒臣並非為了查母妃的身份而去,雖然兒臣早知母妃有所籌謀,但在兒臣病重之後,母妃卻放棄了當初的執念,母妃為兒臣所做的,兒臣並非不知。」他道,聲音柔柔的。
瑾貴妃的目光卻冷冽了起來,或者不應該說是冷冽,而是,氣憤。
她側頭看着楚江南,再也藏不住眼底的怨念:「既然明知道母妃所做任何事都是為了你,為何還要如此傷母妃的心?」
去定海城!瑾貴妃楊玉的娘家便在定海,他去那裏還能做什麼?
「母妃……」楚江南輕輕喚了她一聲,迎上她含怒的目光,他無聲淺談:「外祖母去世了,兒臣不過是替母妃回去憑弔一番罷了。」
瑾貴妃一怔,完全沒想到他去定海竟是為了那種事,如今回想起來,似乎確實有收到過來自定海的家書,告知楊老夫人過世的事情,只是當時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隨意將送信的人打發掉,便沒有再理會。
「那你……」她看着楚江南依然淡若的面容,眼底有幾分不確定。
「是無心,但卻不小心看到了一個在後門處偷偷上香的女子,年紀與母妃相仿,模樣……」他頓了頓,才又道:「也極為相似。」
瑾貴妃霍地站起,走到窗戶邊,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眼神有幾分煩躁。
楚江南依然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才輕聲道:「母妃,兒臣不是有意,但或許這是天意。」
「難道在你去之前,就沒有懷疑過母妃嗎?」她不信,以她兒子的聰慧,既然懷疑了這麼多年,又如何不會懷疑到她的身份上?
楚江南不答,懷疑不懷疑那是心中自然而發的,不管有意無意,也已經是真實的存在。
「你今夜一直跟隨母妃,不也就是想看看母妃究竟是什麼人,究竟在做什麼嗎?」她依然看着外頭的夜色,眼底閃過一絲絲說不出的幽暗:「你也一直在懷疑,當年對你四皇兄下手而至你重傷的人是你母妃,是嗎?」
楚江南還是不說話,他不是懷疑,是確定,昨夜未曾說清的事情,今夜是不是該要說清楚了?
「兒臣只想知道母妃究竟是什麼人。」他輕聲問道:「母妃為何代替了當年的楊玉姑娘進宮,成了如今的瑾貴妃,楊玉既然還活着,為何這麼多年來未曾進宮向父皇說明一切,甚至連定海城的娘家都不敢回?」
「她得償所願,可以和自己心愛的男子雙宿雙飛,豈會進宮去推翻自己當年所做的一切?」瑾貴妃握住五指,雖然面容依然平靜,但,五指關節處的泛白卻透露出她這一刻心裏的激動:「你懷疑母妃,已經懷疑了這麼多年,為何從來不說?」
「因為母妃後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四皇兄的事情,兒臣也知道,母妃已經放棄了名利的追逐,既然如此,傷的是兒臣而非四皇兄,此事何必再提起?」他母妃的錯,由他來承擔,這算不算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這個安排,其實,也極好的不是麼?
「那現在呢?」
「這兩年,母妃不是又開始在暗處行動嗎?」這是他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可卻是事實:「只因為兒臣病已好,母妃又看到希望了嗎?」
瑾貴妃閉了閉眼,完全想不到自己這個從不問世事的兒子,竟已經把她看得這麼清透,她最不願意防備的人,如今,是不是已成了她的敵人?
「皇兒,你明知道不管母妃做了什麼,一切都是為了你。」她沉聲道。
楚江南卻柔柔笑了笑,溫言道:「可母妃不知道兒臣是不是想要那一切,功名利祿對兒臣來說不過是浮雲,兒臣所追求的也不是那些。」
「你所追求的只有慕容七七嗎?」一個女人,竟比江山比權勢還要重要嗎?真情她從不相信,因為她的情之所在,早在多年前已經死了,當初唯一能讓她信任的人早已經慘死在她面前。
如今這世上除了她兒子,她誰也不相信,可現在,就連她兒子都要開始反她了嗎?
「母妃……」
「我是誰,你不是已經能猜到了嗎?跟在你四皇兄身邊那麼久,夢族的一切他不可能一點都不對你說。」她笑了笑,笑得無奈,抬頭看着天際,瞳孔中倒映着的是點點繁星,可入了她的眼,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楚江南沉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才道:「母妃,慕南殿裏的慕容淺淺並不是殿下,夜將軍受她矇騙,母妃不要被她也騙了。」
「這麼說,你知道真正的殿下在哪裏?」瑾貴妃驀地回身盯着他的臉,他們是母子,他了解自己,可自己對他的了解並不少半分。
「真正的殿下在哪?是不是也在這宮裏?」她回身走到他跟前,盯着他平靜之下透着絲絲不安的臉:「是不是慕容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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