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此刻才有了意義,將從前的事情又帶了回來,誰說時間從來只留恨不留人……你看現在,人都在,但是愛和恨,又該到哪裏去尋找呢?天地千古如一,日月萬世昭垂,這世間……算它是夢一場,但又痛得如此真實。蕭分宜不管此刻眾人是何等的驚詫莫名,她必須先穩住尚風悅。
一抬手輕輕按住他的右肩,只輕聲在他耳旁道,「好友……」這一聲的好友便是承認了先前自己恍然憶起的事情都是真的。尚風悅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錐心之痛襲來。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現在他已完全確信。
蕭分宜轉過身,「一頁書,我們的事情已了。你們現在可以離開……」
尚風悅一驚,「你……」
蕭分宜只道,「這件事情便聽我的。容後我向你解釋……」
天者卻是抬步走了過來,蕭分宜立刻擋在尚風悅身前。看了看兩人,天者只道,「方才極道先生的話……」
「先讓一頁書他們離開。」蕭分宜說道,她不想在此刻把事情搞複雜了。
天者只道,「他們不是重點……」
素還真看着現在變數突生,立刻對一頁書道,「前輩,我們先離開,飛鷺姑娘傷勢不輕,不可久拖。」
一頁書點了點頭,但是方才極道先生的話已經聽進他心裏去了,為什麼尚風悅會說他自己將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又說那場火……那場火會與自己那時在水下看到的情形有關麼?還是蕭分宜這個女人瞞着了什麼?難道真是自己忘了?!但正如素還真所說,飛鷺的傷勢要緊……
千葉傳奇看中原人馬已經離開,不由說道,「剩下的事情……吾等留在此地也不方便。只願天者考慮兩國聯盟,事無不可對人言。」說完,集境的人馬也離開了。
整個大廳便只剩下死國眾人以及蕭分宜同尚風悅。
「先前我們說好的事情,我希望天者還是能遵守。」蕭分宜開口道,「至於極道先生的話,我想只是他一時情急罷了。你說,是不是?尚風悅……」
天者看着她,「是情急嗎?還是……根本就是有事而你不願意說清楚?」
「那我帶他去莫厘峰,如果有詳情,我來同你講,這樣如何?」蕭分宜說道。
天者冷冷一笑,「是否你想好了說辭再開口呢?極道先生名動武林,焉會在此刻講出這種不知輕重的話。到底是何事?那場火……」
那時候蕭分宜泡在寒潭裏,自己就懷疑過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勢才需要用這種療法。她告訴自己是燒傷……便是那場火,為何自己全無記憶,而尚風悅說他自己全部都記起來……天者疑惑,難道真的是自己忘記了什麼?尚風悅那句話的意思,莫非那場火與自己有關……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天者逼問道,「不是非要將我們的關係逼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希望你考慮,蕭分宜。」
蕭分宜沉吟了片刻,轉過身對尚風悅說道,「你等我一會兒,稍後我同你一起回莫厘峰。」
「嗯?」天者冷聲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同我說的……你知道我為你準備了什麼嗎?」
蕭分宜這會兒哪有心思管他為自己準備了什麼?可是天者的心卻不是這樣想,他為她準備了一個又大又圓的大月亮……為她準備了美輪美奐的婚禮……只不過此刻,似乎這些都已經無法再實現了吧。他一定要留下她!
「蕭分宜……」天者看着她,「你的心愿達成了,可是我的還沒有。如果此刻你能離開這裏……」
「今日非要動手嗎?」蕭分宜問道。
天者只定定的看着她,一揮手,就有人送來了嶄新的鳳冠……蕭分宜看着那耀目的鳳冠,又看向天者,「你要做什麼?」
「不是很明顯了麼?」天者問道。
蕭分宜只道,「我從未答應過……」
「那今日你能全身而退?」天者說着幻出冥王啻非天的形貌,「吾別無選擇,但你可以選……」
原來還真是沒有牢不可破的聯盟,蕭分宜冷冷一笑,「天者,你不是想知道緣由麼?」
天者只淡然道,「無論是何緣由,這場婚事你終究是避不了。你既然可以逼一頁書,吾為什麼不可以逼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者這一招用的真好。」蕭分宜冷聲道,「那麼之前你的逼問也只是裝裝樣子罷了。其實你根本不在乎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去的事情……」天者淡淡道,「吾完全不記得,難道你讓吾為不記得的過去負責。但現在吾心裏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拿過去來束縛現在,只是痴愚的做法罷了。」
尚風悅忽然拉住身前人的手,這一幕落在天者眼裏,又是別樣的感覺。
「但上次三魖與舒神琴對你造成的創傷,你當記得慎用啻非天這個身份……」蕭分宜道,「即使你要今夜完婚,總該給吾片刻時間周全。」
「我允你的時間還不夠多麼?在這個武林里每時每刻不知道在發生什麼……或者如你所說下一刻,我們動起手來,不過是同赴黃泉罷了。你若執意如此,只你身後的極道先生也無能走脫……」天者說道。
「這一幕是何其的諷刺……」尚風悅冷笑連連,「天者若是憶起從前,恐怕會後悔今日所為。那時候,你置她與死地,可是從未手軟過……」
天者淡淡一笑,「是麼?那合該今日,吾來還她。這樣豈不好……」
「大火連燒三天三夜……」尚風悅冷冷道,他不知道蕭分宜是如何熬過這死劫,又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想,若是冤魂回來就該索取仇人的性命,卻只是要與一頁書辦一場毫無意義的婚禮……
天者定定的看向蕭分宜,也不知從那一刻開始,他的薄唇竟然開始抖動,到底他忘記了什麼,為何會有尚風悅說的這些事情。他怎麼會捨得用這樣的方式對待眼前這個女人……
「你說這火灼在人身上該是何等的滋味……是銷魂的痛呢還是蝕骨的鑽心……天者恐怕沒有嘗過這種滋味吧。是啊,就算天者失敗,也不過是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便忘記了死亡的痛楚,可是有一個人被困在裏面活活燒死……」尚風悅越說神情越冷……
蕭分宜只覺得渾身難受,那種如影隨形的畫面又重現在腦海里,她不自覺的摟緊了自己的身體,她一萬個不願意想起從前,那太痛……痛得她後來發瘋一樣的大笑,近乎是麻木了吧……她還能聞到那股香味,不過是火舌舔着肉體發出的香味罷了……
「為了防止人被濃煙熏死……你們還特地找來了不同尋常的火油,這等心思……吾萬分佩服。」尚風悅逼着自己將那時的場景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尚……尚風悅,不要再說了。」蕭分宜扣住他,「我們馬上離開。」
「分宜……我不想舊事重提,但是,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我不懂,我真不懂你到底是拿什麼樣的心情與這個人相處了這段時間……難道沒有一個瞬間你不是想將他碎屍萬段……」尚風悅無奈痛惜的說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過去的事情罷了……」蕭分宜找不到話了,她只能答覆這樣一句話,「天者,恕我難以從命。」
這句話換來的不是放手,而是以命相搏……
「到底要怎樣?」蕭分宜問道。
天者不禁冷笑,甚而大笑,到底要怎樣?現在他也想問自己一句,到底要怎樣?到底自己是忘記了什麼?萬般疼痛,她來承受。萬般緣由,她也不開口說一句。
蕭分宜不想戀戰,此刻她必須帶着尚風悅馬上退到莫厘峰,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再想辦法。原來她並不是如自己想的一般古井無波,提起過去的事情,她還是有知覺的。
「尚風悅,你聽我說,回到莫厘峰,我會馬上將結界封起來,但是能抵擋多長時間我不知道。而我……」蕭分宜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尚風悅會想起一切……莫非是系統出了什麼問題……這時她已經是心急如焚,如果系統出了問題,她不敢再想下去……
「你……你是要走了麼?」尚風悅問道,「分宜,為何第一次見面時,你不同我說。你需要什麼幫助,我也可以幫你。」
「但我不想拖你下水。」蕭分宜道,「你不懂我的心情……」
「我真的不懂……」尚風悅苦笑連連,「我想這世上沒人懂你的心情。」
這句話蕭分宜無以作答,天者在後面追的急切……蕭分宜提掌快攻,這會兒她不能再被天者拖延,她必須馬上同教授聯繫,為何事情會演變至此。
但是冥王啻非天的能為確實非同一般,輕易便截住了蕭分宜的去路。
「將我留下做他的人質……」尚風悅開口道。
蕭分宜怎麼肯,抓着尚風悅的手緊了緊,但是如果這麼拖延的話,很難在啻非天的面前佔到便宜。到時候落在他手裏,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與教授取得聯繫……
「我不想逼你,但我更不能放你走。」天者說道,「從前的事情……我今生奉還。」
「你此刻放我走,便算是還了我。你看,我根本毫無追究的意思……」蕭分宜說道。
天者不禁苦笑,對啊,這麼痛都可以不追究,還能同自己謀求合作,到底你蕭分宜還有沒有心啊!
「但是我不願這樣還……」天者說道,他看着她,「分宜,我不願這樣還。我不想從此再也尋不見你,我不想……」
「你給我一點時間……」蕭分宜道,「就算如此,你總要給吾一點時間,莫厘峰就在那裏,我走不掉的……」
天者看她苦苦說着,他不知道怎麼做才能使一切圓滿。他從前想的不過是好好的與她在一起,不過是讓她完成與一頁書成婚的願望,不過是讓她和自己有個婚禮,不過是守着兩個人平淡的坐在莫厘峰。他從沒想過……那是他根本不知道的自己所犯下的錯,但是現在這錯誤被追究了起來,他此刻要為從前的自己去彌補,太荒唐了……他不能接受這種安排。
「你在莫厘峰的山門外等我……」蕭分宜被逼得沒辦法,她只能讓步。
好不容易來到峰頂,蕭分宜嘆了一口氣,方才惶急惶急的,她一時六神無主。幸而天者最後沒有再進逼……但是死國人馬此刻都在莫厘峰的山門外,登頂也不過是半刻間的事情罷了。
「好友,你為何……你是怎樣想起來的……」蕭分宜問道……
「吾受傷期間才將之前的事情想起,你到底是……」尚風悅問道。
蕭分宜看着他,「好友……」
「嗯……」尚風悅看她望着自己,一時不察,被她一個刀手給打暈了。
隨即,蕭分宜馬上取出聯絡器……
怎麼又是樓盈雪……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蕭分宜的口氣是難得的嚴厲和着急,「教授是要害死我嗎?你們知道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把之前的事情全部想起來……」
樓盈雪聽她在那裏發脾氣,不得不沉痛的嘆了一口氣,「分宜,教授被車撞了。之前你們去的時候,系統可能就有些不穩定了……」
難怪尚風悅會在第一面就覺得自己面熟,還有一頁書會想起過往事情的片段……
「他知道系統不穩定,還讓我們來……他有病啊!現在,我馬上回去……」蕭分宜冷靜道。
「呃!我剛才告訴你教授被車撞了……那個,那個好消息是,我們已經盡力修復系統了,然而那個關於極道先生的記憶可能無法再消除……但是但是我們保證其他人絕對不會再想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分宜心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樓盈雪知道此刻她是打不過來的,但是還是感覺到脖子後面陰風陣陣,「那個那個……告訴你兩個好消息加一個壞消息……」
「我!現在!要!回去!」蕭分宜直接說道。
「好消息呢,就是這次你真的及格啦……」樓盈雪高興的說道。
然而氣氛好像並不如自己的預期……
「那那那……這個壞消息呢,就是就是……系統暫時無法把你們帶回來,但是你要相信,等教授康復了是絕對可以修復系統……吱——」一陣刺耳的耳鳴聲,樓盈雪就知道蕭分宜肯定在那邊暴怒了。
「那個分宜啊,堅持住……教授半年後就康復了,換算時間的話,你在那邊也就是三五百年的時間至多不超過一千年……而且為了怕你寂寞,我特地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樓盈雪眯了眯眼,「唉……我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