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老爺總是被奪舍
賈母「捉姦在床」的事件之後,邢夫人一直病着,大老爺也不怎麼來賈母這裏請安了,說是要一心向學,著書立傳,遂要閉門讀書了。
聽了這藉口,賈母眉毛動了一下,底下的媳婦萬年的木頭人王氏,原本低着的頭此時不由抬起來,她觀察了下賈母的表情,想了想對頭邢氏近日稱病不出罷了,怎麼大老爺那邊的藉口——「一心向學」、「著書立傳」、「閉門讀書」……
這三個詞若是安在她家老爺身上,王夫人確信自己聽見一點兒不會驚訝,怎麼大老爺……她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看向了身為大老爺的兒媳婦鳳丫頭那裏。
賈母城府更深沉一些,她自是知道自己生的這個大兒子的荒唐,所作所為常常出乎常人意料,卻不是好的方向,深覺得自己是上輩子造孽太多,才生了這個不省心的,她問那傳話的丫鬟。
&家老爺說了,要著述什麼書嗎?」這話音可有種冷冷的味道。
丫鬟本能的一哆嗦,她就是個傳話的啊,忙搖頭說不知。
&問問大老爺,什麼重要的書籍,來給他老娘請安都不能了?」賈母倒不是想看見這個兒子,而是前幾天的事情一直讓她耿耿於懷,可這大兒子和大兒媳倒是好,一個稱病不說,一個乾脆「瞎編」個理由。
屁!著書?!
呵呵,老大能著書?
賈家的祖墳上真是冒青煙了!
……
寶玉原本一直在賈母屋內晃悠,他對賈赦之前騙自己的事情,心裏一直很介意,此時難免撇嘴道:「大老爺一定又撒謊了。」聲音雖小,但屋內的人都聽見了。
賈母聽了也只是一嘆,老大這樣,連親侄兒都鄙視他。
本來心裏想着寶玉說話稍微欠妥,可坐在下端的王夫人見賈母並沒有責怪寶玉,嘴角不由微微勾起,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倒是王熙鳳精怪,她略微感到不舒服,張嘴岔開話題,和三春等人談起衣飾妝扮的話題。
可片刻後,那丫鬟居然回來了,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老爺說了,說要著一本暢銷大夏朝的武俠傳記。」
聞言,賈母啞然失笑。
&以為你大伯父出息了母摸了摸寶玉的頭,寶玉其實心裏對這個「武俠傳記」很是感興趣,雖然他對大老爺有意見,但不妨礙他愛看雜書怪志的興趣,忍了忍,他從賈母的懷抱中探出身子,問那丫鬟:「你可知大老爺要寫什麼樣的……書名叫什麼?」
丫鬟眨了下眼睛,雖然她不十分清楚,但寶玉是榮國府最得意的主子,她有心討好他,遲疑地道:「這個奴婢倒不是十分清楚,不過倒是聽了老爺身邊小廝的一言片語……說是叫什麼『路小鳥求生記』。」
說完,這丫鬟可能覺得這名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忙描補道:「這只是奴婢聽來的,可作不得準的。」
……雖然這樣說,但寶玉可沒管這個,嘴裏喃喃自語:「這一定是一個小人物掙扎着在江湖求生,最終他變成一名赫赫有名的大俠客的故事……」
「……」賈母無奈,拍了下寶玉的手背,「你家大老爺胡說的,你還當真了?」
寶玉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故事中,不過這個「路小鳥」的名字,也太——俗了!
他嘆息地搖了搖頭,大老爺水平有限,恐怕再好的故事也會寫的味同嚼蠟,唉。可惜了。
……
&爺,這路小鳥一定會功成名就是吧?」小廝銅錢給賈赦邊研磨邊好奇的問道。
此時賈赦揮毫而書,寫的速度極快,不消片刻功夫,已經寫了十頁紙了。
揉了揉手腕,大老爺休息了一下,「落葉,給老爺我上杯茶。」
扇子聞聽老爺叫了自己另一個「文雅」的名號,忙一哆嗦,極其小心的倒茶。
茶水是溫的,賈赦直接呷了大半杯茶,這才回答了「梧桐」的問話:「哼,這路小鳥這個壞蛋哪裏會功成名就?!」
揮了揮手臂,賈赦站起身鏗鏘道:「這本書里揚名立萬、站在人世間頂端的人生贏家,就是那現在還出場不多的九公子——」
啊?不是那開篇就出場的,為人還頗狹義又風流的人物路小鳥?
銅錢和扇子互相看了一眼,他們搞錯主角了?!
擺弄了一摞稿子,賈赦恩准兩個小廝慢慢看……
半晌,銅錢看到一處驚愕道:「這叫阿九的公子好生『厲害』!」
&吧?」賈赦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扇子也看完了,只是聽完銅錢的「馬屁」,心裏很是不認同。
眼瞎了嗎銅錢?!
這阿九公子純粹是個「魔頭」,這人的行為以他扇子識得一千字的學問來說,都找不出個合適的詞語來描述他了。
銅錢是震驚。
老爺就是不同凡響,別人寫傳記都寫的主角高大全,老爺寫呢,不寫則已,一寫驚人吶!
瞧瞧這阿九公子,所學所會所行,這是一般人能有的嗎?這老爺口中的主角阿九公子,不僅是個刺繡好手,武功練到極致,身份也高貴,相貌還不俗,最重要的是在床第之間還有「異於常人」、「讓人看着臉紅心跳」、「身體都不得勁兒」的愛好……這就像老爺之前所說的罷,集齊所有的「熱元素」而鑄就的一代奇書!
銅錢覺得這書能紅,書里的主人翁阿九公子,也一定能響徹他們大夏朝。
也就小半個月的功夫,大老爺著書完畢,還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銀子,找了印書的作坊發行出去。
不管扇子和銅錢如何認為這阿九公子是如何的「別致」,但從內心感嘆,老爺這書的情節寫的是極為好的,字裏行間文采斐然,若不是他們親眼所見,他們是不會相信的這是大老爺寫的。
老爺要是能有這文采,怎麼原來連個秀才都不去考呢。
可現在,這本書就是老爺親筆所著的,書裏面需要作詩作詞的地方,都是老爺原創的,原創地點就在榮國府的花園和老爺的書房中,有時候老爺還對月傷悲,來個靈感還會喝口酒,連夜創作,他們兩人就輪番值夜侍候着。
&是老爺寫的書,你看着消遣罷。」賈赦這日回來扔給了邢夫人一本線裝書。
邢夫人很是歡喜,老爺寫書她是知道的,但她真沒想到老爺還真把寫的書給刊印了。
她連夜讀完,第二天臉色不太好看。
賈赦心裏得意洋洋,老爺他夢中所得,這裏所有的故事,他下筆如有神,仿佛所有的事件他都像看到似的,寫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阻滯,甚至主角那個叫阿九的公子,所思所想他都能深深的理解和認同,甚至感同身受……
這創作一本書,也太容易了!
賈赦覺得自己才華無雙,這書他覺得肯定能超越前朝的等書,若是能得到士林中人好評,說不得還得媲美,能流傳幾百年、上千年呢。
邢夫人晚上見到賈赦,在老爺面前一向軟弱的她,此時也不由發了大脾氣:「老爺,你怎麼能——怎麼能——」
&麼啦?」賈赦奇怪。
&嚶嚶……你怎麼能寫那日我們做的事情……怎麼能給寫到書里去了?嚶嚶嚶……」邢夫人是真哭,羞憤死人了!
書里的阿九公子又能刺繡,又喜愛被針扎,還加了皮鞭抽——邢夫人一哆嗦,抬眼盯着賈赦看。
&爺,我可不會耍皮鞭!」她趕緊聲明。
她就是一頭撞死也不會再從了老爺的……
賈赦揚了揚眉,「老爺我今天要溫書,耍皮鞭幹嘛?」他是個文化人,是要成為大夏朝的大儒的,不知道考上進士能不能直接進入翰林院,聽說那裏有好多珍本。
邢夫人聞言長吁了一口氣,不是就好。
夜裏,等賈赦睡着,邢夫人做夢醒來,想了想她居然想通了。她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書,又坐到燈下翻了翻,心裏想着老爺看來是早就有著書的想法了,遂這才把書里的主角的性情揣摩到自己身上——她就說老爺怎麼突然間還會刺繡了,還讓自己拿繡花針那樣……這樣的……
自己這是給老爺做了犧牲,所以老爺才順利寫成了這本書。
想明白了的邢夫人面容安詳,覺得自己可以「內心無愧」的早晨去給賈母請安了。
……
一切如賈赦所料,沒過一個月,大街小巷就開始流行一個話題了——
&是你看過那本書了嗎?」
&麼書?哦,你說的是那本哦,我最喜歡那個路小鳥了。」
&麼?你怎麼能喜歡他?還是阿九公子厲害,路小鳥最後還不是被九公子幹掉了!」
&這九公子也太——太……他的愛好也太不可思議了!」一個人反駁。
&麼不可思議?我告訴你,看完之後,我就和我家那位試了試——」那人神秘兮兮的說。
&後呢?」好奇又敬佩,這位仁兄可真有嘗試精神,那可又是針又是皮鞭的。
&後自然是我被我家婆娘給了一巴掌。」遺憾的口氣。
……賈赦是不咋關心這個事情的,他寫書就是想寫就寫了,掙錢了當然是好事,不掙也無所謂,他可是榮國府的大老爺,還缺那點兒潤筆費嘛。
最近,他打算考科舉。
他大老爺文采斐然,不去證明自己,聲明響徹大夏朝,都是浪費生命。
緣由,銅錢告訴了扇子。「老爺這是被傷自尊心了。」
扇子疑問。
銅錢解釋:「前一陣子,老爺不是詩興大發,一連做了好幾首詩麼,可在家無人交流,老爺就想着參加個文會、詩會,可到了外面——那些人忒瞧不起人了,帖子都不給老爺一個。」
說到這裏,銅錢低聲,怕被別人聽見,小聲道:「最讓老爺氣憤的是,那些文人士子,包括那詩會的主人——北靜王,居然給了寶二爺請柬了。」
&以,老爺這才來貢院這裏?」
銅錢點頭,表情沉重。
前面不遠處站着的就是自己老爺。賈赦此時瞻仰着這天下士子文人心中最敬仰的貢院,他心中感概萬千,古代就是一點不好,不是正經科舉上來的讀書人,就是被其他當官的瞧不起。
&將軍,您到這裏幹嘛呢這是?」一位瞧不起賈家的對頭手裏拿着一本書過來了,此乃世代出翰林學士的劉家人劉甲。「難道您家裏的那位含玉而生的公子要科舉了?」榮國府聽說也就是那個叫寶玉的有點兒靈氣。
&賈赦聞言搖了搖頭,「劉甲賢弟,你怎麼會認為是他呢。要科舉的人是我。」
「……」劉甲年歲和賈赦差不多,不過他早年間就中了進士,現已是翰林院的學士了。「賈兄,呵呵……你莫不是在開玩笑罷。」
賈赦哼然一聲:「瞧不起我是罷。」瞄到對方手裏的書,他不禁眼睛一亮,傲然諷刺道:「既然瞧不起我,看我著的書幹嘛?」
劉甲聞言一怔,他沒反應過來。
隨着賈赦的眼神,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恍然賈赦說的是什麼意思了。「這、這書是你寫的?」
賈赦矜持地頷首。
銅錢和扇子在後面也與有榮焉的跟着點頭。
&就是此書的書者『赤文蛇』」
賈赦再次頷首。
賈赦——赦——赤文蛇?劉甲呆怔了片刻,看來書的作者還真有可能是賈赦這個不學無術的老紈絝……他就說怎麼回事呢,怪不得這書雖然好看,可怎麼看怎麼有點兒彆扭。
按照他的想法,這行俠仗義的路小鳥才應該是主角,那個什么九公子那麼的……不君子,豈能最後還統一武林,「合法繼承」皇位,成就一番霸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