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門客的自我修養 修養六

    大雨一連下了幾天,終於停了下來,露頭的日光里熱氣又重了一分。

    易姜這些天心情就沒好過。一是那天在趙重驕跟前用了個緩兵之計,還不知道趙重驕會不會追着她要對策,二來裴淵那廝這幾天總是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提及公西吾。

    真心疼自己,粉絲那麼熱情,偏偏本命不是她。

    早上「粉絲」又來與她「探討絕學」,書念到一半,他朝窗外看了看,大概是沒見到聃虧在,笑容滿面的從懷中摸出份竹簡來:「先生,有件東西我想請您看一看。」

    易姜從那堆密密麻麻的篆體字中抬起頭來:「什麼東西?」

    裴淵將竹簡雙手遞過去:「淵將近來心得寫成此文,願聽先生賜教。」

    易姜展開閱讀,因為有的字還不熟,連猜帶認,速度很慢。但裴淵看在眼裏,只覺得她對自己的文章讀地分外認真,又緊張又激動。

    這段時間惡補式的學習還是有用的,易姜居然看明白了大概,只不過心裏不以為意。

    裴淵到底是個儒生,看什麼都要帶着仁義道德的眼光。可這是戰國,仁義和道德哪裏比得上開疆擴域。這些觀點在她看來甚至是有點迂腐和愚蠢的。

    如果她以易姜的身份,當然可以暢所欲言,但她又是桓澤,有些話不能隨便說。所以猶豫了片刻,她只能說:「我覺得很有道理,你應該呈給主公看看。」

    裴淵雙目炯炯,紅光滿面:「連先生都這麼說了,那我這就呈去給主公過目。」說着就蹭蹭蹭跑出去了。

    易姜摸摸鼻子,趙重驕既然能留他在府上,肯定是欣賞他的觀點的,應該會覺得很不錯吧。

    聃虧的腦袋忽然從窗口幽幽冒出來,下巴擱在窗台上,眼睛盯着裴淵離去的屋門,語氣哀怨:「那小子總算走了。」

    「……」

    可惜聃虧高興的太早了,不過片刻,裴淵居然又跑回來了,還沒到門口就喚着易姜:「先生,先生,快來,大事不好!」

    易姜本來心裏就揣着擔憂,聽到這話眉心一跳,立即站了起來:「怎麼了?」總不可能秦國已經這麼快就打到門口了吧?

    裴淵氣喘吁吁,奔進門來拖住她衣袖:「先生隨我來就知道了,快!」

    易姜只能由着他把自己扯出門。

    窗台後的聃虧表示不能忍,趕忙跟了上去。

    裴淵扯着易姜一路小跑,一直到了前院才停住。院子裏婢女下人跪了一地,四下靜默,只傳出隱隱的抽泣聲。

    易姜這瘦弱的小身板兒好不容易擠到前面,一眼看到眼前場景,駭得捂住嘴巴才沒叫出聲來。

    一個下人歪倒在地上,捂着半邊胳膊,嚶嚶哀泣,氣若遊絲。地上一大灘血漬,旁邊是被斬斷的半截手臂。她的目光順着血漬緩緩移到旁邊的劍尖上,往上是金冠朝服、怒氣沖沖的趙重驕。

    「先生,」裴淵悄悄戳了她一下:「快勸勸主公,你說的話主公一定會聽的。」

    易姜感覺腦袋裏全是那猩紅的血漬,手心裏全是汗,哪裏知道該說些什麼。但那個下人眼看就要不行了卻沒人阻止,她又看不下去,只能強作鎮定地開了口:「主公……因何動怒?」

    趙重驕驀然抬眼朝她掃來,易姜下意識就想後退,幸虧裴淵就緊貼在身後,這才沒失態。

    「居然驚動了先生。」趙重驕冷笑一聲:「沒什麼,覺得礙眼就砍了個下人罷了,先生不必在意。」

    「……」易姜無話可說,在她看來不合理的事情,在這裏卻是天經地義。

    裴淵忍不住,上前一步見禮:「主公息怒,既已責罰,便就此饒過他吧。」

    「二位先生親自求情,我自然要給個面子。」趙重驕隨手丟了長劍,擺了擺手,那個下人總算被抬下去了。

    四周的人聞風而散,不敢近前半分。

    趙重驕的臉色依舊不好,仿佛整個人都積壓着一身的怒火,來回踱步,忽然瞥了一眼易姜:「之前先生說兩國交戰,不敢輕易做出判斷,我今日才知道緣故。」


    易姜仿佛懸了塊大石在心口,難道他知道自己沒真本事?

    哪知趙重驕自顧自道:「你是早知道趙國必然要向齊國求救吧?」

    那塊大石轟然落地,易姜一本正經道:「主公英明。」

    「英明?」趙重驕一腳踏在劍刃上,冷哼一聲:「也罷,先生隨我走一趟吧。」

    易姜心裏當然是不樂意的,但是看了看他腳下的劍,只能僵硬地點頭。

    趙重驕率先走出了府門,裴淵拉住易姜,小聲提醒道:「我第一次見主公這般生氣,先生一切小心。」

    一旁的聃虧聽了這話有點不放心,想要跟過去,到了門外,卻被趙重驕阻止。眼見着易姜登上了駟馬車駕,他沒好氣地把裴淵揪到一邊教育了一頓:「若是姑娘有半點差池,我為你是問!」

    裴淵一臉無辜:「與我何干?」

    「還不是你把她拉來攙和這事的!」

    「……」裴淵無言以對。

    在長安君府宅了那麼久,這是易姜頭一回出門。馬車速度很快,所以特別顛簸,她簡直不敢放鬆全身力氣坐下去,怕屁股被顛散架了。悄悄瞥一眼趙重驕,他倒是坐得穩當。

    印象里趙重驕頂多有點超出少年的狡詐,大多數時候還是和顏悅色的。雖然他的和顏悅色總讓人覺得沒安好心,但像今天這樣難以遮擋的憤怒還是頭一回見。

    照理說向齊國求救不是有出路了嗎?他這麼生氣做什麼?易姜心裏盤算着,提心弔膽。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結束了她痛苦的乘車經歷。她拖着僵硬的雙腿跳下車,抬頭一看,眼前一座巍峨的城門,四周都是衛兵。

    「走吧。」趙重驕率先開路。

    進了門往裏是長長的一條通道,中央開闊,四面高牆塔樓,前方還有一道城門。等再進入這道門,易姜呆了——廣場開闊,兩排黑甲盔帽的士兵持斧鉞而立,道寬且長,往前是三道雕欄石階,其上是赫赫殿宇。

    原來剛才那不是城門,是宮門啊!

    趙重驕一路都沒說什麼話,帶着易姜朝前走,所過處衣袂翩翩的侍女、三三兩兩的內侍,甚至有衣冠肅整的官員,無不停步向他見禮,他卻一概不予理會。

    過了主道,轉了個彎,拐上了一道迴廊,前方的殿門已經能看到。一個素衣內侍快步迎上前來,向趙重驕見禮:「見過長安君,長安君可是要求見太后?」

    趙重驕哼了一聲:「不見太后難道見你麼?」

    內侍訕笑:「長安君說的是,只是太后正在見左師大人。」

    「觸龍來了?」趙重驕一手揪着衣擺,忿忿道:「我知道那老東西要說些什麼。」

    內侍嚇得不敢作聲,小心翼翼退開了去。

    易姜覺得「觸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以前學過一篇課文叫,一下如同醍醐灌頂。

    秦國攻趙,趙求助齊國,齊國提出條件,除非趙國送趙太后幼子入齊為質,否則絕不發兵來援。趙太后不肯送子入齊,觸龍諫言,最終成行。

    那個人質不就是長安君嘛!

    不一會兒,殿門裏走出個老者,頭髮花白,拄着拐杖,腳步緩慢。內侍扶着他往宮門口送,他從廊下經過,看到了趙重驕,臉色一下變得有點尷尬,顫巍巍地見了個禮。

    趙重驕笑得人畜無害:「左師前來,想必已經勸動母后送我入齊了吧?」

    觸龍嘆息着搖了搖頭:「老朽已經盡力,太后卻依舊不肯退讓半分,只好作罷。」

    易姜皺眉,什麼意思?觸龍說趙太后不是說動了嗎?怎麼他說沒成功呢?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啊!

    然而眼前老人的模樣,半分不像在騙人。

    易姜忽然想起「負荊請罪」的事,終於意識到什麼。

    這裏的歷史好像跟她所知道的有點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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