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書晴呆坐着,腦子裏紛紛擾擾,一時間最壞的局面都想到了。
不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讓他丟失城池的人都不會輕饒,不管徐功茂死了還是活着,都絕對落不着好。
死了承擔後果的是徐家所有人,活着……活着也活不了多久。
這不是她可以管的,止顧以前不管,現在也不能讓他因她之故去管這些破爛事。
只是……
想到剛才佳瑩一聽消息就驚厥過去,驚慌失措的樣子,莊書晴嘆了口氣。
原以為這是個不用擔心生死的盛世,知道的多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個表象,照這樣下去,這個表象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以後,要怎麼辦?
止顧,要怎麼辦?
周朝節節落敗,他真能一直不理會嗎?
「書晴,你臉色很不好,現在醫館也沒事,你回去歇歇?」
回過神來,莊書晴才看到高梓林站在她身前,滿臉都是擔心,大概是生活安穩了,氣色比之才見到時要好了許多。
「沒事,就是有點替佳瑩擔心。」
止顧今天難得沒有跟着過來,她這時候不想回去面對他,她怕她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也怕自己去問一些不該問的事。
有穿着貧寒的人進來,高梓林坐回去看診。
自從書晴收一個銅板為人治病後,來醫館的小老百姓多起來,為了避免引起其他醫館不滿。除非是遇着家裏真的窮得揭不開鍋的她才免醫送藥,醫館有幾個火眼金睛的人,少有人能瞞得過去。
漸漸的規矩就立起來了,城中其他醫館倒也沒有因此對她心生抱怨。
門口一暗,個子高大的白瞻施施然從外進來,徑直走到莊書晴面前。
莊書晴笑了笑,「怎麼過來了?事情處理好了?」
「唔,等不到你就來了。」看她眉間有憂色,白瞻伸出手去輕撫,像是想將那憂色抹去。「我寫信給父親……」
「不。先不用。」莊書晴低頭蹭在他胸口,「國有國法,如果徐將軍打了敗仗,該他承擔的後果就該承擔。我管不了這樣的事。更不能仗着你事事依我就為難你。有些事就是泥潭,一腳踩進去就拔不出來了,我懂。我懂,我就是有點擔心,佳瑩畢竟叫我一聲師傅。」
頓了頓,莊書晴加重語氣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態度,「這事你先別管,別讓人因這事拿捏你。」
白瞻輕撫她的頭,輕聲應了一聲。
陳元和三子對望一眼,兩人離開醫館。
「不對勁,以徐功茂的本事,就算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至於敗得這麼快,我讓人儘快去查,這樣,我們分頭行動,我這邊查京都那邊的異動,你去查戰場上的事,我總覺得這裏面有人搞鬼。」
今天風大,三月的風還是涼得很,三子跺了下腳,「行,會元府也得看緊些,方樂山那裏呢,有沒有動靜?」
方樂山就是會元府新任府主,除了初來乍到時來拜見過白瞻,平日裏並不過來討人嫌,遇事碰着白府的人也會主動退讓,算是個識趣人,可白府的人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到現在為止還沒人信他。
陳元冷笑,「他最大的破綻就是他的態度,他若是沒有倒向任何一方,對公子就不該是這個態度,他安份得過頭了,暫時不用理會他,他府里我安排了人進去。」
「嘖,明知道碰上公子是雞蛋碰石頭,竟然還不死心,真想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頑石,砸死他們了事。」三子看有人過來進醫館,拉着陳元往一邊避了避,「公子打算管這事?」
「莊小姐想管公子就會管,我原本也擔心莊小姐會管,現在倒是放心了。」
想到剛才聽到的話,三子點頭,「莊小姐是個明白人。」
可不就是個明白人,知道誰真心對她好,她就回報她能給與的好,哪怕弱小,她也是在護着公子的。
有這份心,他們就感激,不是每個人在嘗過有求必應的滋味後還能保持清醒的。
陳元拍了三子的肩膀兩下,「去安排吧,我把向左調回來,這段時間先讓他跟着公子。」
「那個滑頭。」三子笑罵了一句,「這回受的罰也夠久了,有他跟着公子也好。」
這時,柳知瓊回來了。
看到兩人,她稍福了福身就快步往裏走去。
兩人對望一眼,忙跟上,他們雖然有收到一些消息,可徐家說不定另有門道。
「師傅,情況不太好。」
「怎麼說?」
柳知瓊平緩了下呼吸,道:「徐將軍失蹤了,和徐將軍一起失蹤的還有一起去往戰場的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
身為主將在戰場上失蹤!
徐家完了!
莊書晴腦子一片空白,佳瑩要怎麼辦?
用力掐住虎口讓自己冷靜,莊書晴問,「你見着徐夫人了嗎?她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
「見着了,徐夫人很冷靜,說,說師姐暫時不能來醫館了,在我離開時徐夫人下令徐家閉門謝客,等候聖上的旨意。」
很聰明的做法,在皇帝眼裏,徐家這時候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罪,倒不如安靜的等候發落,說不定還能息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我知道了,先這樣,只能先這樣。」
莊書晴努力讓自己的思維發散開來,徐功茂不會不清楚他失蹤會給徐家帶來怎樣的災難,為將者,死在戰場才有可能保全家人性命,絕不能逃。
可他還是失蹤了,並且是和兩個兒子一起。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他們已經死了,只是有人想斬草除根,做出他失蹤的表象,讓徐家所有人一起玩完。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是自己藏起來了。
若是這樣,說不定他們還掌握了什麼讓某些人恐慌的東西。
莊書晴一把拽住白瞻,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白瞻將她抓得過緊,指關節都發白了的手指一點點掰開,然後握在掌心,「陳元。去查。」
「是。」
「皇上會來拿徐家人上京是不是?」
白瞻點頭。「正常來說是這樣。」
「要是有人半路將人劫走,卻將這事推到徐家父子三人身上呢?」
白瞻回頭看了陳元一眼,陳元表示明白,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陳元。」莊書晴叫住人。卻過了一會才艱澀開口。「不能將你家公子扯進去。」
陳元這時候還笑了一下,沉聲應是。
和知瓊交待了一下,莊書晴回了家。
老爺子自是聽到了傳言。本想問上一問,可看到外孫女的神情收回了話。
心不在蔫的陪二老說了會話,莊書晴回到屋裏靠着白瞻坐了會,突的起身磨墨寫信。
足足寫了三大張紙。
「念念。」
這段日子越發來得勤了的念念不知從哪鑽出來。
「我讓人引路,你在屋頂上跟着,幫我把這封信送到佳瑩手裏,只能給她,知道嗎?」。
「嗷嗚。」
「乖。」將信封用布包上遞到念念嘴邊,念念咬上,蹭了蹭莊書晴讓她放心。
莊書晴摸了摸它的頭,看向止顧。
白瞻點頭,出去安排一個不起眼的人做此事。
書晴不想將他扯進這潭混水裏,他就乖乖的在岸上呆着,哪怕並不那麼習慣。
向來家庭和睦,就在今天早上還歡聲笑語一片的徐家這會死寂得連個走動的下人都沒有了。
徐佳瑩抱着母親的手臂,心下惶然。
她從不曾想過,徐家也會有將傾之時。
「娘,我去求師傅,她……」
「不行。」徐夫人像是老了十歲,平日保養得很好的臉上皺紋畢顯,「這時候誰來幫忙都落不着好,只會將更多的人拖下水。」
「爹他……爹他……」
徐夫人閉上眼,那個她跟了一輩子的男人現在也不知是生還是死,還有她的兩個兒子!
一屋子女眷全都紅了眼眶。
門豁然推開,徐家現在唯一的男丁徐康平脊樑挺得筆直,他站在門口並不進來,「娘,小妹,我有話要說,你們跟我來。」
其他人也想跟去,徐康平眼睛一掃,剛挪起來的屁股又都坐了回去。
徐夫人到底年紀大了,面上再撐得住,身體也不行了,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緩慢。
出了門,離開了其他人的視線,徐康平在徐夫人面前蹲下身來,「娘,來。」
徐夫人瞬間紅了眼眶,死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讓女兒拉着伏到兒子背上。
徐佳瑩邊掉淚邊在一旁扶着,跟着三哥走。
可走着走着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三哥,這不是……」
徐康平看她一眼,「去你的院子。」
是不是父親回來了?徐佳瑩腳步加快,還跑到了徐康平前面。
院門一推開,她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些還是高興多些。
不是爹爹兄長回來了,而是從來只聽師傅話的那頭銀狼正站在院子裏。
念念看到她就奔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抬頭看她。
徐佳瑩心裏也有些懼,看着它嘴裏咬的東西試探着伸手去拿,「是師傅給我的嗎?」。
念念鬆了嘴,低叫一聲,一個助跑縱身上了最低的那面屋頂,很快消失在他們眼前。
徐康平仿佛看到了希望,連聲催促,「快打開看看。」
除去層層包裹的布,露出裏面的信封,上面『徐夫人啟』四個字分明是師傅的字跡。
徐佳瑩心裏一暖,人好像不那麼慌了。(未完待續……)
ps:寫順一點了,鬆了口氣,麼麼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