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菲拍攝完之後,換了一身便裝,將長發紮成馬尾,戴上遮住半邊臉的墨鏡,車子平穩地駛進一個高檔小區。
她拿鑰匙開了門,屋子裏空蕩蕩的一片,霍風還沒有回來。
路菲自己去冰箱裏洗了個蘋果,切成小塊小塊,慢悠悠地吃着。
霍風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路菲坐在沙發上,姿態悠閒,紅唇誘惑。他心裏瞬間惱火,「把鑰匙給我。」
路菲纖細的手指從包里挑出鑰匙,「喏,來拿啊。」等霍風靠近,她又眨了眨眼,一下子將鑰匙藏到身後,逗小孩兒玩似的。
霍風冷着臉,將她的手臂拉出,手腕扣住,拿回了鑰匙。
路菲並不在意,「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備份?」
霍風心裏想,該把門換了才對。
路菲沒穿襪子,赤.裸的腳伸過去蹭霍風的小腿,後者完全不為所動。
「你這樣讓我噁心。」霍風毫不留情道。
路菲撇撇嘴,「狼心狗肺。」說完,她收回了腳。她從沙發上下來,赤着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順便看霍風幾眼。她的眼神就是無言的勾引,偶爾還咬下唇。
霍風坐下,「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我什麼都還沒幹呢,就走?」路菲手抱在胸前,氣勢凌人。
她走過去,坐到霍風腿上,湊近他,「你讓我再試試,說不定你就行了呢。」
無論路菲如何挑.逗,霍風都沒有什麼身體反應。她有些惱羞成怒,「你是不是真該去看醫生了?」
霍風推開她,沒說話。
這種事情不止發生一次了。路菲不相信,這樣年紀的男人,能清心寡欲到如此地步。
路菲看上他的,除了才華,就是這副身體。她將霍風一步步培養到今天這個地位,成了星辰傳媒的創作總監,希望他能站在跟自己差不多的高度。這樣的男人征服起來,才有快.感。
然而霍風沒有一次令她如願,他冷淡地出乎意料。
路菲近一年才把注意力放到霍風的身體上。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讓人心癢。她有時覺得自己是狩獵者,得有足夠的耐心,才能捕獲霍風。
被推開後,路菲整整自己的衣服,從包里拿出文件,談正事。
霍風跟她談完之後,看着這個窈窕的女人走出他的房子。
門砰得一聲關上。
霍風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物業,找人來換門。
他不喜歡路菲這樣的女人,但路菲是他的恩人,他的一切,都是路菲給的。
過去的一些事情,霍風記得分外清晰。
他的生命中有一個關鍵詞:地震。安縣,寧縣,兩個地區毗鄰,位於同一個地震板塊上。霍風是寧縣人。他父母雙亡,死於地震。他背井離鄉來到淺川,因為地震。
四年前寧縣發生重大地震災難,霍風的一切都沒了。
是去寧縣救災的路菲,帶回了他。
當時,路菲與其說是救災,不如說是去作秀。作為一個女星,做慈善必然能為她加分不少。她去的是當地的醫療點探望傷員,那時候霍風正彈着破舊的結他給傷員唱歌。
「也許征程的迷惘會扯碎我的手臂
可我相信未來會給我一雙夢想的翅膀
雖然挫折的創傷已讓我寸步難行
可我堅信光明就在遠方
……」
霍風他自己腿上也打着石膏,他的歌聲很動聽。路菲在一瞬間就被這個男人帶着滄桑的嗓音打動,問:「你要不要簽約我的公司,跟我去淺川。」
霍風一無所有,跟她簽約是最好的選擇。
大抵是霍風的性格太沉默了,實在不適合做一個明星。漸漸的,他轉到幕後。
這四年,霍風時常做噩夢。夢到地震時的天崩地裂,夢到被牆體壓住的無限絕望。夢醒來時,胸前里這顆心臟激烈地跳,卻仿佛被挖了一個血窟窿,少了些什麼。
霍風不知道他的心裏缺失了什麼。
一旦他仔細去想,便頭痛欲裂。身體本能地抗拒着回憶。
太痛苦了,過去的事,何不讓它過去。
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而且對女人沒有欲望。
路菲曾一度懷疑他的性取向。
霍風不喜歡男人,也反感女人跟他的身體接觸。
所以,那一天吳念棋從背後抱住他,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推開,這讓他自己都驚訝。
「念念」,好熟悉的兩個字。
*
何景城邊開車邊說:「念祺,下午辛苦了,晚上請你吃大餐。」
「學長,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闆了。」吳念棋笑道。
她的內心還忐忑着,因為霍風。但她面上如常,誰都看不出她的心事。
「默默,想吃什麼?」何景城問。
默默有了選擇權之後很開心,「想吃烤魚!」
何景城爽快地答應,「好。」他將車子開到他們常來吃的一家餐館,裏面的烤魚和雞爪煲做的一絕,默默很喜歡,常惦記着。
吳念棋自然沒意見,隨着兒子喜歡。
等烤魚上桌之後,默默眼巴巴地看着,卻不會用筷子,更不會挑魚刺,只能等着吳念棋。她挑完刺,將肉夾到兒子碗裏,說:「默默,吃魚要小心。」
隨即一低頭,發現自己碗裏也多了塊魚肉,何景城也對她說:「念祺,吃魚要小心。」
「哈哈,何叔叔你好好玩。」默默大笑。
吳念棋倒是被鬧了一個紅臉。
「這家的味道,跟當年我們學校垃圾街那家店的差不多。」何景城突然心生概況,「念祺,算算我們認識也有五、六年了吧。」
吳念棋是真心感激,「這些年多靠學長你幫忙。」
何景城比吳念棋大兩屆,吳念棋在大三時認識他,他已經工作了,開了家攝影工作室。
那時候的吳念棋一心想做個獨立攝影師,過無拘無束的生活。她有才華和用不完的靈感支撐着,有恃無恐,拒絕了何景城讓她加入工作室的邀請。
但他們仍是朋友,偶爾一起出去拍照、交流。
何景城是個內斂的人,他暗戀吳念棋許久。
儘管如此,他不知道吳念棋有男朋友。
*
租在霍風的房子裏半年之後,吳念棋終於和他在一起。
準確地說,是吳念棋倒追霍風的。
沒有由來的,就是那麼喜歡霍風。大學裏追吳念棋的人不少,其中不乏長相帥氣的。
如果實在要找個原因的話,她是被偷拍霍風那個晚上,偶然按下快門的那個瞬間打動了。
英文裏有個詞,叫crush。如果查字典,它會告訴你,這是「壓碎、碾碎、壓垮」的意思。
其實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短暫地、熱烈地但又是羞澀地愛戀」。
吳念棋對霍風,有了難以抗拒的crush襲來。
她迷戀霍風身上的孤獨,和他眼神中的璀璨。
這樣的氣質,接觸久了,要上癮的。霍風是她的癮。
越是靠近,越被吸引。越是吸引,越想成為他的唯一。
女孩子想追一個人,會耍盡小心機。她先從周子睿那裏打探到霍風還單身,再想方設法,一點點滲入霍風的生活。
她幫霍風一起定外賣,得寸進尺地坐進他房間一起吃飯;她故意說自己手抖多買了一張電影票;她說我肚子好疼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她說今天老師罵我了我好難過啊,你能不能抱抱我……
霍風大概是默許了吳念棋這樣的行為。
他對吳念棋是縱容的,被鬧得無奈了,會摸摸她的頭,「念念,乖,讓我安靜一會兒。」
霍風比吳念棋大四歲,她喜歡霍風這麼叫她,帶着寵溺的味道。
霍風的話很少,大多數時間都在聽吳念棋嘰嘰喳喳。
她說着說着,就會來親他。可吳念棋個子矮矮的,要掛在霍風脖子上才能親得到。
在吳念棋出現以前,霍風沒什麼朋友,靠的是房租和樂隊演出生活。
他也從未體驗過,人與人之間可以親密至此。
吳念棋很瘦,她在做.愛的時候會害羞,問霍風,「你會不會嫌我胸太小。」
他去親她尖尖露出的小荷。然後說:「愛不釋口。」
他抱着她靠坐在房間的窗台上,達到頂峰時兩人一起戰慄。
他們的身體如此契合,吳念棋也從不掩飾她對霍風身體的喜歡。他那麼高大,在他懷裏時有足夠的安全感。
霍風能夠輕而易舉地抱動他的念念,她是那麼輕,那麼軟,又那麼暖。
吳念棋從未想過要去改變霍風孤僻的性格,霍風有她,就夠了。
真的,在戀愛的時候,以為彼此是生命中的唯一。
以為會天長地久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