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璨璨上前兩步,纏住棉馬甲的手抓住其中一根鎖鏈,往懷中一扯,這跟鎖鏈兩頭的壯漢就被扯了個趔趄。
「蹲下!!!」她爆喝一聲,鎖鏈在手腕上纏了兩下,拎着彎腰抱頭的游瑾辰,左腳弓步右腳畫弧轉了半圈兒,嘿的一下,愣是把鎖鏈掄了起來!
游瑾辰在聽見蹲下的那一嗓子的時候立馬下蹲,可惜腰帶被扯着,最後只能彎腰抱頭撅着腚,樣子要多蠢有多蠢。
他瞥了眼用很帥氣姿勢蹲下的游一,心中為自己的形象哀悼了幾息之後……就特麼的想要尖叫了!
這鎖鏈兩邊的人怕鎖鏈會被掙脫,所以都捆在了自己的手腕子上,如今被力大無窮的陶璨璨抓在手裏用力一掄,愣是把倆大活人掄成了流星錘。
縣衙大堂本就不大,又塞了這麼多人,想要打架就不太好施展。可是就因為小,這鏈子活人流星錘掄起來簡直大範圍傷害,一個好好的天羅地網陣法被甩的七零八落,一群人爬的爬滾的滾,不小心把鏈子滾自己身上然後被扎的哭爹喊娘。
最倒霉的就是被陶璨璨抓住的這跟鏈子兩頭連着的兩位了,身體懸空指哪兒打哪兒,在不大的堂內磕撞的哇哇亂叫,血噴了自己一臉。
那縣太爺早就嚇的鑽到桌子下面直哆嗦了,他現在恨不得變成剛才吸了迷藥暈迷的衙役,最起碼不會看到眼前這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嘴裏一個勁兒的喊:「壯士,壯士不要打了,哎呀老爺我重新審,重新審!!」
可惜沒人理他。
那王大發現不對勁兒之後,一縮脖子就繞到堂後要跑,誰知剛跑兩步,脖子一涼,眼中的景象開始翻滾,最後的一幕就是看到縣太爺驚恐的表情。
縣太爺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把不知為何落在自己懷裏的人頭丟掉,哆嗦了半天呃一聲,暈了。
「走!」游一看差不多了,先跳起來向外衝去,陶璨璨緊接着也跟着沖了出去,手裏拎着個表情生無可戀的王爺。
游瑾辰想說你放下我自己走,剛被拎出去就發現外面也圍了一群人,領頭的人是個禿子,高馬大帶了個獨眼的眼罩,滿臉橫肉,絡腮鬍子亂蓬蓬的,在火光下就好像個閻王。
陶璨璨跟在游一身後,直接輕功飛起上了房檐。
游瑾辰因為視角獨特,跟下面好幾個山賊包括賊頭來了個對眼兒,還順便打了個招呼,「各位,忙呢?」
話音剛落,腦袋就在瓦片兒上磕了一下,磕的他差點兒咬了舌頭,滿眼金星。
「追!」賊頭暴怒,揮舞着手中的狼牙棒,氣勢洶洶。
「你先走,我斷後!」游一給璨璨指了方向,「那邊有車,十四接應!」
「好!」陶璨璨腳步不停,一個好字就竄出去兩三丈遠。
游瑾辰一開始還掙扎着想要讓陶璨璨換個姿勢帶自己飛,後來就徹底放棄,醛起腿縮着肩抱着頭,聽天由命了。
陶璨璨手裏拎着個百十多斤的大活人,就跟拎頭死豬一樣,輕輕鬆鬆面色不改,一口氣呼呼呼的竄出去好幾里地,後面的喊聲殺聲都聽不見了才緩下腳步在山間小路上三竄兩竄,然後就看見不遠的地方停了輛馬車。
那車夫遠遠的看見人,掏出火摺子晃了晃,喝道:「可是主子?」
「是!」陶璨璨回答,然後人就到了近前,撩起車帘子把游瑾辰往裏一扔,呼了口氣道:「可累死我了!」
游十四傻了半天,也沒敢去撩車簾,看自己主子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游瑾辰暈頭轉向的從車裏爬起來,趴在軟墊兒上喘了半天,方緩過氣,問道:「車外是十四?」
「是的,主子。十三去調查那縣太爺和山賊的關係了,讓我護送主子出屯牛山地界進赤峰。」十四規規矩矩的說道。
「好……」游瑾辰有氣無力的撐着坐墊坐起來,靠在車壁上發了會兒呆,問道:「十四,有吃的嗎,隨便來點兒,我餓了……」
他今天白天遇山賊,晚上跟陶丫頭吵架,飯也沒好好吃,睡到半夜還有人偷襲,被死豬一樣拎着東奔西跑,魂兒都要飄了。如今脫圍緩了心神,頓時感到渾身乏力,肚子餓的咕咕叫。
游十四:……
他偷眼看了看在旁邊活動胳膊腿的陶璨璨,心裏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段時間他跟十三一直隱在暗處,除非發生什麼大事才會出來,然後就把自家主子跟這丫頭之間的互動看了滿眼,簡直……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姑娘太彪悍了!
狗男男都能想得出來!
他彎腰去車裏給主子拿吃的,撩開布簾就覺得不對勁兒,抽了抽鼻子眼神一凜,「主子,你受傷了?」
「嗯?」游瑾辰直起腰,摸摸胳膊腿再摸摸腦袋,疑惑道:「沒有啊……」說完似乎想起什麼,連忙跳下車,「璨璨,過來!」
「幹嘛?」陶璨璨沒好氣的戳在一旁,不動彈。
「你個傻丫頭!」游瑾辰怒道:「把你的爪子伸過來!」
「什麼爪子!你那才是爪子!」陶璨璨跟着怒,伸出自己的手:「哪裏像爪子……誒?怎麼破了?」
她看着自己的左手,這隻手抓過鐵鏈,雖然裹着棉馬甲,但是卻仍舊被鐵鏈上的尖刺穿透,扎在手上。後來一路奔逃,再加上天冷就沒感覺出來,現在才發現掌心被扎的血肉模糊,終於覺出疼來了。
「疼……」她眨眨眼,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當初在山上就算再累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傷,後來跟師傅出去雲遊的兩年哪怕是磕碰了一下都會被師傅心疼半天,調製了上好的藥膏治療。後來下了山,就更不會傷到自己了。
如今應了這位王爺出來闖蕩,這還沒幾天兒呢,先是失戀了,然後又整了一手的傷。看見這滿手紅色和翻出來的肉皮,心裏又生氣又委屈,又開始掉金豆豆。
游瑾辰看她這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他把陶璨璨的小手抓在自己手裏,輕輕的托着,「別哭了,不疼不疼啊。」
游十四特別有眼力價兒的拿出水囊和藥膏遞過去,「主子,給陶姑娘洗洗手,上點藥吧。」
「哦,對對,好的好的。」游瑾辰連忙接過水囊,細細的沖洗着陶璨璨手上的血跡。看着小姑娘疼的一抽一抽的樣子,心裏特別難受。
剛見面的時候覺得這不過就是個山野丫頭,後來發現這個姑娘還蠻有心計,尤其是欺負自己的時候。可如今一看,這就是個十多歲的大姑娘罷了。
一個姑娘,被自己忽悠出來,又是山賊又是躲避追殺,如今還弄了一手的傷,這讓他心中特別不落忍,總覺得這件事兒自己做得太不地道了。
以後就算她喜歡游一,自己也應該幫忙撮合,而不是,不是……
哦,這麼一想,心中仍舊十分不爽!
游一甩開那些山賊找過來,就覺得不知道哪裏有些不太對勁兒。他的主子正在細細的切着醬肉和烤好的餅,然後放在油紙里,遞到陶姑娘面前。
陶璨璨低着頭默默的吃東西,時不時的抽幾下鼻子。
「怎麼了?」他做了口型問游十四。
游十四聳聳肩,回他,「主子惜香憐玉,對陶姑娘動了凡心啊。」
「還用你說,我這一路可遭罪了。」游一表情猙獰。
游十四想起客棧里那一出,就想笑。
幾個人吃飽喝足休息了一下,就開始連夜趕路。
陶璨璨坐在車裏,剛發現這輛車還是當初那輛,拉扯的騾子卻換成了馬,好奇的問道:「這馬是新買的嗎?」
游十四在外面聽到,笑了笑說:「不,我發現一直有山賊跟着你們,於是就從客棧里把車帶出來了,騾子畢竟是騾子不方便,我就把半路放哨的一個山賊劫了,把他的馬搶了過來,騾子給放了。」
陶璨璨給山賊點了蠟,又憤憤的說道:「這裏的縣太爺太壞了,官匪勾結,百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遼東這邊本來就苦寒,生活不易,又遇到這樣的縣太爺,簡直是倒了大霉!這山裏的山賊也多,聽我師父說原本我家鄉那邊也有,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連夜跑了……這邊的官兵也不管,每年就是收稅的時候積極,其他時候……」
她抱怨了幾句,想起身邊坐着的這位是個王爺,當朝皇帝的兒子,於是冷哼一聲,「某些人只管自己吃香喝辣,從不管百姓死活!」
「是,」游瑾辰聽到這話也不生氣,他只是嘆了口氣說道:「遼東與蒙古接壤,經常有外敵來犯,加上前幾年南北換將的事,導致戰事頻發,如今才剛剛鎮壓穩定。這些山賊,要麼就是逃兵,要麼是流匪,但是大多數確是貧苦人家的無奈之舉。苛捐雜稅過於繁重,甚至能令人家破人亡,把人逼成山匪。但是皇帝畢竟不能手眼通天,下面的人謊報瞞報層層搜刮,導致民不聊生,簡直對不起他們的烏紗和讀的那幾年書!」
說道這裏,他不禁無奈又憤怒。上面在爭,下面再亂,誰都不會去關係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庶民。很多忠良之臣在被逼着站隊,政權飄搖不定,如今太子就要登基,老皇上賓天,怕是又要亂了……
陶璨璨歪着頭看着他,笑着說道:「你還挺明白的,那你,想不想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