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蟬看着面前的四位老人,認真的答道:「我確實沒有師傅,也沒有學過什麼武功。平時我經常進山打獵,時間長了,就變成這樣了。」看到四人臉上帶着疑問,又續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什麼獵物都抓不到,還經常被山裏的猴子抓得滿身傷。後來爺爺就教給我一些跳躍的動作,雙腿怎麼用力跳得高,奔跑時怎麼調整呼吸,怎樣跟猴子打架,慢慢的就熟練了。速度越來越快,也能追上老虎、梅花鹿、羚羊這些獵物了。」
何師遠跟三人對視一眼,心中有點明白了,道:「這麼說來,你的這些個招式,都是在狩獵時自己摸索出來的了。」
「是的,」朱蟬應道,「我抓野獸,野獸就要吃我,那我只能先打死他了。」
「那你那位爺爺還教過你什麼?」何師遠繼續發問。
「也沒教過什麼了,就是經常逼着我吃藥,在藥桶裏面泡,一泡就是兩三個時辰,還有就是不讓我躺着睡覺,要坐着睡,不光睡腦子裏面還得要想東西。」朱蟬隨說隨比劃了一個坐着睡的姿勢,「有時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爺爺就把我打醒,再重新睡。」
何師遠笑着問道:「你能受得了嗎?」
朱蟬道:「剛開始受不了,藥丸子很不好吃,藥桶裏面的水很燙,又臭又腥,光聞聞就讓人想吐,別說在裏面待兩個時辰了。可爺爺說就是吐在裏面也得進去,我就捏着鼻子進去了,後來也習慣了。我長大以後,泡得也越來越少了。最近這兩年根本就沒泡,爺爺說已經對我沒效果了。可是睡覺還是不讓躺着。有時候我進山打獵,故意多待幾天才回來,就是能在山裏躺着睡覺,不用老坐着睡。」
何師遠等人聽到這裏不由笑了笑。幾位老人輕啜慢飲,仔細聆聽他的講述。朱蟬偶爾也陪上一杯。
喝了一杯酒後,朱蟬笑道:「老先生,你釀的酒真好喝,比我爺爺釀的酒好喝。」
了峰禪師微微一笑,道:「那位老先生釀的是什麼酒啊?」
朱蟬道:「爺爺說過,是用五種糧食發酵釀成的,什麼糧食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喝過,也很好喝,就是酒勁太大了,喝下去肚子裏面就跟着火一樣。」
了峰禪師道:「哦,是五糧酒啊,相傳在川蜀一帶盛行一種烈酒,用五種穀物釀成,口感清洌,酒味純正,是一種佳釀啊。因酒性過於猛烈,一般不能多飲啊。只是釀法複雜,酒家秘不外傳,售價不低啊。而我們廬山一帶,因為地域原因,兩面靠水,空氣長年潮濕,所以釀酒中多加入了多種免貴藥材,常飲可祛濕活血。」
了塵和尚打趣道:「就像師兄的菊花酒。」眾人一陣大笑。
何師遠道:「朱兄弟,你的父母還健在嗎?」
朱蟬臉色黯然,道:「我從小是個孤兒,爺爺說他在我六歲那年遇到的我,當時只知道我姓朱,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些年只有爺爺跟我在一起。」
四位老者臉色莊重,這種事情說多了更讓人傷心,不如不說。
何師遠道:「剛才我見你躍出山崖時用了一樣東西,不知是什麼,能否讓我們看一下啊?」
「噢,您說的這個啊,」朱蟬伸指進入左手袖口,拽出一根很細的銀絲來,在夕陽斜照下閃閃發光,「爺爺說這叫天蠶絲。」
「天蠶絲!」四人同時失聲叫了出來。天蠶可是消失上千年的仙禽啊,他們也只是在古籍道典中讀到過,從來沒人見過。天蠶吐的絲,柔若流水,韌若鋼鐵,刀劍不能毀,這可是仙家的法寶啊。
四人湊到近前,仔細觀看。見這根絲呈銀白色,比頭髮粗很多,近乎透明,用手攪纏,彈性很大。
何師遠道:「朱兄弟,這根絲你是怎麼找到的,有多長啊?」
朱蟬道:「在一個懸崖的峭壁上找到的,當時是一個大繭,我也不認識,就把他抱了回去。爺爺費了很長時間,攆着我采了好多草藥,這才抽出了這根絲。有三四丈長吧。」
何師遠有些疑惑,看着朱蟬道:「那你是怎麼揮出去的?」
朱蟬挽了挽袖子,手腕上露出一個金屬圓環來,環面較寬,天蠶絲的一端系在上面。說道:「用的時候就把他發出去,用完了就收回來。」
四個人臉色微變,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蟬這點年紀,難道已經修成了以氣御物的本領。
還是何師遠發問:「朱兄弟,能給我們展玩一下看看嗎?」
朱蟬畢竟年齡還小,分不出事情輕重,只覺得好玩,點頭道:「好吧。」
說完站起轉身找了找,然後對着身體右側那棵老樹,左手平伸,沒見他有其他動作,「咻」的一聲,銀光一閃,天蠶絲迅如閃電飛向老樹,在樹杈上纏了兩圈,緊緊勒住。朱蟬左手再伸然後一帶,天蠶絲迅速飛回,沒入朱蟬袖口內。
四位老人同時撫掌叫了聲「好」。
海岩道人首次開口,贊道:「哎,想不到小朋友,小小年紀就已經有這些修為手段,老頭子真是汗顏了。」
何師遠道:「道兄何必自謙啊,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朱兄弟這手只是用來逃生救命的手段,並非殺伐攻敵的利器。小兄弟,我說的對不對?」
朱蟬想了想道:「對啊。我在山裏經常遇到猴群,和他們打架。雖然後來我的速度變快了,還是不行,猴子太多了,根本沒處跑。後來有了這個東西,就好多了,我可以跟猴子一樣,在樹上打鞦韆。有時候還可以用來抽打猴子。」
何師遠問道:「你這麼運用這根天蠶絲,花了多長時間?」
「快兩年吧,」朱蟬撓了撓頭皮,想道:「剛開始一點反應沒有,爺爺一個勁說我晚上不用功,淨偷着睡覺。有時拿着棍子也坐在我對面,我只要一害困,就用棍子敲我。重複嘟囔,什麼意守丹田、大周天、小周天,任脈、督脈、手少陰、手太陽之類的,我也聽不懂。他用棍子指到哪兒,就叫我運氣到哪兒。慢慢的這根絲就聽話了,兩年前才指揮得動他。」
四人心中均已明了:「這位老人和朱蟬,雖然沒有師徒名份,卻一直在幫他打基礎,固本培元。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不傳授他招數。讓他在與凶禽猛獸接觸中,自己摸索。這等於是錘鍊了一塊上好璞玉,他日若得遇明師,定可成就非凡。聽朱蟬描述,想來他的肉身錘鍊,也達到了非常高的境界。」
想到這兒,何師遠指着山崖邊一塊三尺見方的大石,說道:「朱兄弟,試試你的力氣,你能不能把這塊石頭打碎。」
朱蟬看了一眼,說道:「我試試。」轉身走到大石跟前,右手握拳,運氣於臂,一拳揮出。「咔」的一聲,大石裂成四五塊,斷裂處非常齊整。
眾人大吃一驚,何師遠走到近前,仔細看了一看,不由嘆道:「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朱兄弟真氣運用之巧這妙,已然出神入化了。」
要知道用拳擊碎大石,功力稍深的人都能辦到。但是擊碎跟擊開區別很大。這裏面包含真氣運用、揮發的各種法門。也是真氣純正與虛浮的衡量標準。
至此,四人算是對朱蟬徹底了解。對他口中的那位老人,不由產生強烈的興趣。這樣一位高人,肯定不是泛泛無名之輩。即使不是位前輩名宿,那也是隱居山林的世外高手。這樣的人無意功名利祿,青史留名,只圖個逍遙自在,修仙煉道。
何師遠道:「朱兄弟,你的那位祖父平時都做什麼呢?有沒有哪些交遊的朋友或者熟人啊?」
朱蟬道:「這個倒沒有,爺爺每天除了喝酒睡覺,有一件事情就是煉丹,很少出門。偶爾一兩次,也走不遠,當天就能回來。回來時帶回來各種好酒,也讓我嘗嘗。這麼多年,我記着的也就四次吧。」
何師遠笑道:「如果令祖父真是劍仙一流,一天的時間便可走遍天下,哪用得着耽擱太多時間啊。」
朱蟬奇道:「您說劍仙,那是什麼?」
何師遠解釋道:「劍仙是我輩習武修煉的最高境界,藝成之後,御劍飛行,追星逐月,千百里的距離,瞬間即到。手中飛劍,可用來除魔衛道,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級。」
朱蟬不由一陣神往,說道:「殺人就算了,不太好。能御劍飛行,挺好玩的。也不用走路了。」童心流露。
四人一陣大笑。
朱蟬忽然問道:「老先生,你們那兒能御劍飛行的多不多。」
何師遠笑道:「御劍飛行,不但是功力修為要達到一定層次,對人的神識要求也高,這需要一定的天賦和機緣。最重要的,需要一把好劍。普通的劍雖然也可修煉成仙劍,但那不是一朝一夕能煉成的,需要耗費大量的心血。你以為跟跑步一樣,誰想跑站起來就可以跑啊。」
朱蟬聽得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真的是一點不懂。
何師遠又道:「我們三院中,除了兩位師叔,海岩道兄和我,還有幾位師弟可以勉力施展。弟子中只有有數的幾人,目前能達到以氣御劍了,但是想要御劍飛行還差得遠啊。」
說到這兒,何師遠忽然對海岩道人說道:「道兄,前些日子聽說令高徒蘇婉兒,已經能夠以氣御劍,不知可有此事。」
海岩道人點了點頭,道:「確有此事,不過時日不長,海清師妹這段時間一直陪着她鞏固。相信再有數月應該會圓滿吧。這次盛會,婉兒沒出席,就是在閉關。」
何師遠道:「噢,原來如此。」抬頭看看天色,轉頭對朱蟬說道:「小兄弟,你這段時間就先在兩位師叔那住下,有空可到我們兩家來走走遊玩一番。如果感興趣,也可與我們門下弟子切磋切磋。」
朱蟬看了一下面前幾位老人,見了塵和尚面帶笑容,了峰禪師一臉慈祥,實是一位有道高僧,無論如何也沒法拒絕,躬身施禮道:「打擾老先生了。」
五人下山,各回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