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嬰這個丞相確立後劉徹比照之前輕鬆不少,加之他是儒學出身對劉徹的新政很支持,太皇太后面前也能為劉徹爭取不少利益,一時間在他的輔助下劉徹總算能在朝政上有所斬獲。
另外田蚡此人雖然沒有經天緯地的大才但他為人善於文辭巧於偽裝,更擅長周旋在朝臣之中長袖善舞,疏通了不少新政的阻力,為此時的劉徹爭取了很多中立士族的支持,也算立功不少。
相比之下薄儀可真的算是一無所獲,太尉雖然官居三公但在太皇太后手握虎符的情況下仍是個閒職,可薄儀不思進取能力有限,在這個閒職上他還真就徹底做了回閒差,不但對劉徹的政事沒有任何助益甚至還在如此敏感複雜的情況下瘋狂斂財,只要給錢送禮連竇家勢力的請求他都來者不拒,做了三個月太尉真真只有給劉徹扯後腿添麻煩的本事。
「王信和田蚡都幹得不錯,竇嬰就更不用說了,只有這個薄儀,太后在上面壓着,朕拿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徹更衣時頗為無奈的說。
陳嬌坐在銅鏡旁略微揚起下頜看着銅鏡里劉徹卓然的身姿淡淡一笑道:「只要他不給陛下鬧大麻煩就是了,陛下身邊還有趙綰王臧和這一批可用之才,只當給太后幾分面子罷了。」
「正是,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哼。」劉徹不屑的搖搖頭,轉而對陳嬌笑道:「今日朕還要去王臧家,那個董生的才華當真讓朕側目,他的那些主張與朕真是不謀而合。」
陳嬌點點頭,然後帶着微笑略含深意的繼續問道:「那晚間陛下可要回宮來,還是又要去哪裏?」
劉徹明白陳嬌的意思,前次他出宮去王臧家中,回輿恰好遇到姐夫平陽侯,推辭不過就到平陽公主府上坐了一會兒,沒想到與平陽侯聊得盡興,又看了幾場精彩的歌舞回宮就晚了,白白耽誤了答應陳嬌的晚膳。
他回來時陳嬌一口晚膳都沒動就在燈下坐着等他,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劉徹也知道她心裏不高興,當即保證自己再也不會樂而忘返,一定會遣人回來稟報行蹤不讓她擔心。
所以這回他看到陳嬌滿含深意的笑容馬上就明白了,這是又怕他跑了呢。
劉徹本身不喜歡別人打聽自己的行蹤,更不喜歡被束縛,不過陳嬌從來不會開口約束他,只是說過怕他一時興起四處亂走遇到危險宮裏又沒人知根知底沒個助力。新婚不過半年,劉徹待陳嬌一心一意,只覺陳嬌這樣說對他十分關心,高興還來不及呢。
「小阿嬌,那天還說不生氣,可不是到現在還記恨朕。」劉徹彎下腰摸了一下陳嬌微揚的臉。
「陛下去哪裏都好,就怕一聲不說,太后一問起來又成了我的錯。」陳嬌嬌嗔的斜了劉徹一眼。
「說起來長姐跟平陽侯確實想請朕去平陽侯府宴飲遊玩,不過朕更喜歡去王臧家裏見董生。」劉徹看着陳嬌的樣子揶揄笑道,「況且朕還要早早回宮來見阿嬌呢,沒有時間過去啊。」
劉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故意帶上一點惆悵,眼角的餘光卻瞄向陳嬌,好像故意要逗她吃醋。
陳嬌早就看穿了劉徹的奸計,不急不緩的說道:「陛下上次回來就說平陽侯府糕點做的也好,歌舞排的也好,說的連我都動心了,難怪早讓陛下回宮都心有不甘。」
劉徹沒想到陳嬌竟然學會「反調戲」了,當下辯解道:「可沒有這回事,上次真是跟平陽侯多聊了幾句,平陽侯對《六韜》頗有些見解呢。」
陳嬌看劉徹一板正經的解釋就笑了:「跟陛下說句玩話罷了。不過阿嬌也很久沒有出宮了,要是陛下今日的正經事忙完可否帶我一起去平陽侯府走走,陛下一個人玩不也沒趣嗎?」
劉徹一聽這話心裏就是一陣高興,他可從來沒帶他的阿嬌出過門呢,萬事都有第一次,這第一次往往就令人期待興奮。
「那正好!」劉徹雙眸晶亮只是剛說完又蹙起了眉心喃喃道,「不過,朕要先去王臧家中,帶着阿嬌多有不便。」
郎中令王臧家中食客過百個個都是俊傑,陳嬌長得如此美艷,稍微有欣賞能力的男人都會本能的多看兩眼,劉徹這麼一想怎麼都覺得他的金屋嬌人被這麼多不相干的男人看有點不舒服。
他這種霸道的心思陳嬌早就料到了,微微一笑道:「不如今日阿嬌跟陛下出去,先回堂邑侯府看看我父親,聽說他身體最近又不大好。等陛下忙完大事派人來府上知會一聲,我去平陽侯府尋陛下可好?」
劉徹本想馬上答應,但略一想又道:「既然姑丈身體不適,朕也應當過去看看,還是朕先到堂邑侯府去吧。」
陳嬌溫婉搖頭道:「陛下的心意我代為轉達就是,父親畢竟是內臣不比那些外臣需得俗禮相待,再說他一貫看重禮法,陛下去了父親反倒要整衣出見於病情也不利。」
劉徹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堂邑侯為人儒雅恪守臣禮必定不肯仰榻面聖,他這一去還要他出門相迎對他的病情確實有害無利,當下便點點頭道:「那好,就按阿嬌說的辦吧。」
陳嬌笑起來起身拿過曹小北雙手端上的佩劍,親手為劉徹佩在腰間送他到長門殿門口道:「陛下先去清涼殿吧,我換件衣裳打理一下便去找陛下。」
劉徹頷首,帶着宮人轉身闊步離開,剛要下玉階忽然又轉回來走到陳嬌身邊,在她驚異的目光中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笑的溫柔和煦,他輕聲道:「朕也好像和阿嬌一起出去。」
陳嬌的雙頰染上紅暈,她拉了劉徹一下在他耳邊也悄悄的說:「那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們一起出去玩,誰都不能說哦。」
陳嬌難得用這樣嬌軟的口氣,劉徹失笑,點了一下她尖翹的鼻尖才重新帶人離開。
陳嬌微笑着注視着劉徹遠去知道他上了御攆才收回目光。不過此時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瀲灩溫柔,取而代之的是海一般的深邃。
平陽公主,好一個平陽公主啊,哼,果真是下定決心要跟她這個大漢皇后死磕到底了。
就前世而言陳嬌與劉徹前七年的婚姻都非常穩定,劉徹有事也會心血來潮臨幸宮人,但那多是露水之歡,算不上什麼恩情,陳嬌一撅嘴他就把那些女人遠遠地打發掉,因此這些女人雖多畢竟沒有威脅,就算陳嬌不聞不問他有時甚至都不會看她們第二眼。他與陳嬌真正的婚姻危機導火索還是在衛子夫身上。
雖然陳嬌早就明白她與劉徹之間最大的問題在於無法理解和驕縱跋扈,劉徹是天子,即位十年都沒有子嗣確實足夠令朝堂難安,而她沒有子嗣卻又容不下劉徹開枝散葉令別的女人受孕,這才最終失去了後位。
即使沒有衛子夫也會有張子夫李子夫,可這些女人無一例外都是平陽公主早早給劉徹準備好的!她平陽公主很早之前就沒安好心!
想到這裏陳嬌唇邊露出一絲很難察覺的冷艷笑容。如今她幾分敲打難為平陽公主,這個女人不但不知道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三番四次邀請劉徹去她府中,把那些調教有方的歌女舞娘打扮的越發美麗妖嬈,比前世提早幾年就開始迷惑劉徹,根本就是看不得他們夫妻和諧,就是想讓她更早失寵!
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義,她陳嬌從來都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
平陽公主與平陽侯驚喜的迎便裝劉徹入府時,劉徹笑意盈盈什麼話都麼沒多說,只是給曹小北使了個眼色讓他留在了侯府門口。
他答應過阿嬌,他們出來玩誰都不告訴,他們就是這麼隨性,就像他忽然來到長姐家中一樣,他的阿嬌也要讓平陽侯一家驚喜一下才好呢。
彼時劉徹還年輕,心中尚存那點點少年心性,想到他的妻子和他一樣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他就很高興,他的地位註定了他是孤家寡人,他太孤獨了,他喜歡志同道合的人,尤其是他愛着的枕邊人。
大概一個時辰後陳嬌的馬車才來到平陽侯府門口,她下了車正看到一臉驚喜的曹小北迎上來。
「娘娘……公子爺您可來了。」曹小北看着一身男裝打扮的陳嬌抽了抽嘴角有些不習慣,還好他反應快及時改了口。
陳嬌看曹小北有點侷促的神情快意一笑,壓低聲音問道:「你家主上進去了嗎?」
曹小北立刻點頭:「可不是都進去快一個時辰了,剛才還派蘇一出來問公子爺到了沒有,主上在裏面跟平陽侯都聊了好一會了,這會兒想必都準備開晚宴上樂舞了。」
準備好樂舞美人這就對了,就怕來的早了呢。
陳嬌淡淡笑了笑道:「那正好,你帶我和大寒進去吧。」
平陽侯府的門衛都認得曹小北是與他家侯爺和公主的座上賓一起來的,這會兒迎着兩位公子進去他們自然不敢相阻。
陳嬌跟曹小北過了前庭忽然頓住腳步道:「小北,平陽侯府的景致這麼好我想四處看看呢。」
曹小北張了張嘴撓了撓頭才道:「公子爺,小人也只來過兩次,這前庭後庭的遊廊主道記得還算熟,這別的地方,恩,您瞧小人也不認得路怕給公子爺帶到別處去了。」
陳嬌笑道:「那不礙事,我聽陛下說你走街記路最有一套,我就在這附近走走,你只要記得回來的路便好,我們四下看看要不了太久。」
劉徹與陳嬌那麼親密又是皇后之尊,曹小北早把她也當做了效忠的主上,高貴冷艷的皇后對他說話溫和是給他臉面,他怎麼敢說不行,連忙笑道:「公子爺想看那小人陪着就是,只盼着公子爺早些進去,不然主上怕要久等了。」
「好,只看一看便罷。」陳嬌淡淡笑着就朝北邊的月門走了過去。
曹小北不知道路她陳嬌可知道,這平陽公主府她前世來過的次數數不勝數,那時候她還當平陽公主是知心長姐,這府里早就游過多少遍,就連平陽侯府蓄養歌姬的地方她都一清二楚。
陳嬌就這麼「無意」的走進了一所熱鬧的院落,那院中許多衣着艷麗的女子正在踢毽子。陳嬌進去時那彩色的毽子正朝她的方向飛過來。
說起踢毽子陳嬌從小就是高手,她現在在宮裏悶了也會邀幾位沒出閣的小公主踢踢毽子,是以着彩毽飛來之時穿着男裝的陳嬌抬腿就攔了一下,然後輕盈一踢,毽子在空中挽了個花穩穩的落在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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