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愛三十六計
白佳佳給贏廣漢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半天,沒有人接,她又打公寓的座機,依舊沒有人接,他是故意的,還是出了什麼事?
老爸他不會是承受不住壓力,溜了吧,這樣只會提升他的嫌疑度。
她給孫靜雅打了個電話,讓靜雅明天抽個空去家裏看看,鑰匙在重尚辦公室的抽屜里。
填飽肚子,她說:「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吧。」
&不行,兇手還沒抓到,如果再出意外怎麼辦?」
&為昨天晚上的事兒,現在酒店四處都是警察,這點你倒不用擔心。」
&才吃飯這點時間,我已經讓人把你的行李搬到518號房去了,那是總統套房,你住臥室,我住客廳。」
&能不能不要擅作主張。」她昨晚住的房間已經作為案發現場封鎖起來,酒店把她安排進旁邊的客房,現在又要搬。
&覺得跟你住,更危險。」
她的抗議作用不大,好在慕臣風還算規矩,他把被子圈着抱到客廳的沙發上,然後拿出筆記本電腦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打開郵箱,裏面是一堆腫瘤患者的病歷。
她問:「明天有手術嗎?」
&天星期四,星期四我不做任何手術?」
&什麼,救死扶傷還要挑日子嗎?」
&入行的時候,我老爹找人跟我算過命,說星期四是我犯煞的日子,忌見血,所以星期四我休假。」
&然迷信這個,那你還當什麼醫生,我記得你以前是念工商管理的。」
&在我面前自殺的時候,我就下次決定要學醫了,如果你再自殺,我可以現場幫你把傷口縫上!」
她白了他一眼,然後就回臥室去了:「晚安!」
睡覺前,她收到蕭延發來的短訊,他已經去了醫院,蕭蔓只是情緒不穩定罷了,其他都好,讓她不要擔心,他後天會返回h城,到時再來看她。
她沒回復。
重尚是忙得焦頭爛額,正在熱播的電視劇收視很好,如果因為盧浩森的案子,中途放棄實再可惜,他跟製片人和投資商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拍攝,只是往後延一個星期,盧浩森的戲份,找一個形象差不多的人來演,雖然對於劇集的整體形象有瑕疵,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她一直覺得這些年一個人的奮鬥磨練,精神已經足夠的強大,一點點驚嚇算不了什麼,可她一躺下,盧浩森的死狀就會在腦海里浮現,她總覺得有一股巨大的陰影正向她慢慢的移動着,說不定那個人就在埋伏在她身邊,隨時會張開那雙大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她感到焦燥不安,穿上脫鞋,去客廳喝點水,她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慕臣風還在對着電腦,聚精會神。
他抬頭看她:「睡不着嗎?」
&點渴。」她倒了一杯溫水,又問:「你什麼時候睡?」
&守着你,不想睡。」
她笑了笑:「謝謝。」然後重新躺到床上。
一直睡到早上十點才起床,推門出去,慕臣風正橫躺在沙發上,他個子高,沙發有點短,一隻腳倦縮着,一隻腳搭在扶手上,看着都覺得難受,挺難為他的。
大概一個姿勢睡久了,不舒服,他翻了個身,身的上被子就掉到地上,她輕輕的走過去,撿起被子重新給他蓋上。
剛一鬆手,他就醒了,看到她伸在半空的雙手,知道她是在為他蓋被子,他笑着伸長手臂,直接就把她攬進懷裏,她直接掐他的胸,疼得他趕緊放手。
她站起來:「少得寸進尺。」
起來晚了,只能把早餐和中餐並一頓吃了,正要去餐廳,接到孫靜雅打來的電話:「佳佳,你爸出事了!」
孫靜雅剛才去她的公寓,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臭味,一看,伯父趴在客廳的地上,似乎已經死亡很久了,孫靜雅趕緊報了警,然後給她打來電話。
她突然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視線也跟着蒼白起來,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慕臣風趕緊扶住她:「佳佳,我現在就帶你回去。」
他聯繫了一下朋友圈,有位朋友的私人飛機剛好要出發去c市,所以只用了兩個小時,慕臣風就帶着她降落在了c市的飛機場,然後再飛快的趕往刑偵隊法醫科。
看來有錢就是就方便,想去哪兒,都能讓時間毫不浪費的對接。
一路上,她頭痛欲裂,父親的死跟凌璽的謀殺案有關嗎?
因為那天父親聽到罪犯跟凌璽的爭吵,所以殺人滅口?
趕到法醫科,孫靜雅一直在那裏等她,說屍檢結果還沒有那麼快,知道她肯定為伯父的事着急,會趕到這裏來,所以就在這裏等她,讓她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她的公寓因為要勘察取證,裏面的東西都要保持原樣,她只能暫時找個賓館住下。
慕臣風說:「去我的公寓吧,那裏寬敞,只有我一個人住。」
他在湖榕路的公寓的確很大,上下兩層,估摸着有兩百多個平方,進門口有一個大花園,二樓上還有個觀景露台,她問:「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不會悶得慌嗎?」
&時找得急,這是朋友的房子,將就一下。」
他直接帶她去客房:「你將就一下,本來是想讓你住主臥室的,那裏朝向好,但又怕你嘰嘰歪歪的,說我要點你便宜。」
她沮喪的垂着頭:「我一點睡意都沒有。」
&就吃點東西。」
一接到電話,他們就馬不停蹄的往c市趕,連午飯都還沒有吃。
慕臣風打電話叫了外賣,只是將就一頓,他卻要了火鍋,再加上配菜,一大桌子,她說:「太多了吧,幹嘛這麼浪費!」
&正你也睡不着,就慢慢吃吧,說不定吃完了,岳父大人的報告也就出來了。」
他給她夾菜:「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火鍋。」
她夾起一塊肥牛片塞進嘴裏:「我又沒跟你吃過飯,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火鍋?」
&的前後左右都是我的眼線,你一天遇到過哪些人,幹過些什麼,吃過些什麼,我都清楚。」
她小聲的嘀咕着:「真是閒得慌!」
&這人唯一的優點就是執着,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會用盡全力的去爭取。」
白佳佳低頭吃着東西,有水滴滴落在油碟里,泛着微微的漣漪,慕臣風伸手捏住她的下頜,輕輕的抬起來,一滴淚珠從她眼眶裏輕快的滑下來。
慕臣風嘆着氣:「岳父大人出了這樣的事,我們更應該堅強起來,找到兇手,讓岳父大人瞑目。」
正吃着,蕭延突然打電話進來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平息着情緒,才慢慢接起來。
蕭延問:「佳佳,你還好吧?」
她想得到他的安慰,他寬厚的肩膀,是她在孤獨悲傷時,最想停靠的港灣,她正想開口說已經回到c市,就聽到電話那裏傳來蕭蔓嬌柔的聲音:「延哥哥,再幫我拿一碗湯吧!」
她的鼻子發酸,眼眶更紅了,她說:「我沒事,你忙你的吧。」
她用力的掛上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一邊,繼續埋着吃東西。
慕臣風看出些端倪,低下頭,嘴角有掩飾不住的微笑。
贏廣漢的屍檢結果第二天就出來了,他是突發心臟病去世的,在公寓裏也沒勘察出任何他殺的痕跡,從廚房只洗了一半的碗筷來看,當時他正在廚房洗碗,感覺到心臟不舒服,就往客廳去,公寓的電話和手機都在客廳里。
他在距離座機電話不到一米的地方倒了下去,他當時肯定是想打電話求救的,因為親人對他的關注太少,他去世了三天,才被發現。
工作人員把從贏廣漢衣服口袋裏找到的東西交還給她,一把她公寓的鑰匙,一個破舊的錢夾,錢夾里只有一百多塊和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家人的微笑。
如果她們對屍檢結果沒有異議,就可以辦手續把遺體領走,入土為安。
從法醫科回來之後,白佳佳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午飯晚飯都沒有吃,慕臣風放心不下,叫她開門,她不肯,情急之下,他只好把門給踹壞了。
劇烈的踹門聲,讓躺在床上的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慕臣風趕緊上去掀開被子,她緊閉着眼睛,臉上全是濕濕粘粘的淚痕,她胸口高低的起伏着,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握住她的手:「佳佳,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她半睜着眼睛:「我以前巴不得他快點死,他害了我媽和我,我經常對他說狠話,說死是他最好的贖罪,結果他真的死了,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慕臣風拿紙巾為她輕輕擦着眼淚:「岳父雖然以前做過許多錯事,但他愛你的心是沒有變的,雖然現在他不在了,但他肯定希望你能忍住悲傷,堅強的生活。」
&應該多關心一下他的,他倒在地上求救的時候,我卻高高興興的收拾東西去h城找蕭延,為什麼我不在離開的時候,來看一下他,如果能來看一下,也不會是這樣了!」
他輕撫她的肩頭,想給她寬慰:「你一直是個刀子嘴,豆腐心,你嘴上說不關心岳父而已,你讓他住在你的公寓,讓他別到處亂走,還給他生活費,你的心,他體會到的。」
千金難買早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說:「把爸的火化後,我想把他的骨灰帶回去跟我媽葬在一起。」
&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父親在c市沒有朋友,估計他來,就是為了找她,只有慕臣風和孫靜雅陪着她,把父親的遺體送去火化。
重尚在h城拍戲,打了電話來安慰她,讓她節哀。
她邋裏邋遢的過了幾天,衣服上一股味,是該換換了,慕臣風說:「你喜歡哪個牌子的衣服,我讓他們把衣服送過來你挑。」
她說:「我不隨便拿人家的東西。」
她回蕭延的別墅去收拾衣服,很巧,蕭延也在家,看到她,他有驚訝:「你回來了,怎麼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
&麻煩你了。」
她說話淡淡的,他察覺到話里的生疏,她徑直的走進房間,就開始整理衣服,他問:「佳佳,你剛回來,又要去哪裏?」
&爸過世了,我要送他回h城去,跟我媽葬在一起。」
他很震驚:「佳佳,伯父過世了,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是想告訴你的,但你有時間來嗎,你就不怕蕭蔓又發病?」
&佳,我以為你能理解我,她是我的妹妹,照顧她,是我作為親人的本分。」
&能夠理解你以一個親人的身份來關懷她,可她並不是以同樣的感情在回報你,她只要一痛,一發病,不吃東西,你就會拋下一切跑到她的身邊,你有想過我嗎,我同樣需要你,如果我們的感情再繼續下去,你讓我怎麼做?我們的生活里會充滿無數次她病痛,她發病,她不吃東西,每一次,你都要丟下我,是嗎?」
她紅着眼眶,還是盡力的擠出笑容:「我一直夢想着有一個像你這樣身手好的男朋友,在我危難的時候保護我,孤獨的時候陪伴我,悲傷的時候安慰我,但往往這個時候,你總在安慰另一個女人。」
蕭延走過來,輕輕攬住她的肩頭:「佳佳,對不起。」
&也不能全怪你,因為你就是一個心腸軟的人,只要是女人的眼淚,你都會心動。但我比較自私,我愛的人,他心裏只能裝着我一個。」
他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拉手:「我這就陪你回去。」
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他的手機就響了,是蕭蔓打來的,帶着哭音:「哥,我今天尿血了,醫生說做化驗要家屬簽字,我好害怕,你能不能來簽一下字。」
&等一下>
她一聽蕭延說話的聲調,就知道是蕭蔓,他仍在猶豫,她直接從他手裏搶過箱子,頭也不回的出了別墅,打開慕臣風的車,把箱子塞進後備箱裏,然後絕塵而去。
蕭延接完電話追出來,路上車來車往,不見她的蹤影。
回到h城,慕臣風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她不接受,她和他只是朋友而已,她不想逾越這層關係。
她要去住酒店,慕臣風說:「你也知道,我們這兒的風俗,帶骨灰去住酒店,被發現了,人家會覺得晦氣,住我家去吧,反正他也是我的岳父大人。」
&是我爹,他跟你沒關係,你不用叫得這麼親切。」
她又執拗起來,他也不跟她爭,說:「好,好,是你爹,你不在的時候,好歹我也照顧了他幾年,我們關係好。」
去酒店是不方便,可她也沒地兒可去,家裏的房子早就被賣掉還債了。
他又說:「你要覺得去我家不方便,那去我的公寓吧,我在市區有個小公寓,在我工作的醫院旁邊,下班累,懶得回家的時候,我就住在那裏。」
他還真是狡兔三窟,哪兒都有公寓。
那是一套酒店式公寓,面租不大,一屋一廳,很適合他這種單身在外的人,可屋裏只有一張床,她說:「我晚上睡沙發。」
&怎麼行,你睡臥室,臥室暖和,別讓岳父大人凍着,我睡沙發就行了,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又不是第一次睡沙發。」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帶着父親的骨灰去墓園,這裏是慕臣風的公寓,畢竟骨灰這樣的東西放在別人家裏久了,會被視為晦氣,她想着先帶去墓園存放,等把一切安排妥當,再正式下葬。
慕臣風要陪她去,她說:「還有很多命懸一線的人等着你去做手術,我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能搞定。」
他不同意:「你一個我不放心。」
&已經幫了我很多了,但我不想越過朋友的本份。」她說:「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忙的,我也會盡力的。」
他馬上說:「那你幫我生個兒子吧。」
她白了他一眼,背上包,抱着父親的骨灰盒就走了,她把骨灰盒裝在一個同樣大小的紙盒子裏,免得被視會不吉利而被出租車拒載。
母親下葬的墓地後來改造過,她有五年沒來了,看着陌生的場景,她差點迷了路。
當初母親過世的時候,家裏欠着許多的債,所以當時墓碑簡陋,草草就了事了,現在的墓碑換成了質地光華的大理石,母親的笑容留在上面,還是她記憶里的模樣。
墓碑的周圍修起了花壇,種着茂密的萬年青。
一個中年大嫂走過來,拿了一把新鮮的□□放在墓前,她疑惑:「阿姨,你是我母親的朋友?」
大嫂笑着說:「我是墓地的服務人員,是有人付了錢,讓我每隔三天就送一束花過來。」
做這一切的,不用猜就知道是慕臣風。
他對自己,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她去墓地的管理處,談好價格,付了錢,管理處需要兩天時間,將她母親旁邊的墓碑整理出來,而且當地的習俗,下葬會有一個小儀式,到時候墓園的服務人員會幫她一起完成。
從墓園回來,她特地去了一趟以前住過的地方,小區還在,只是在高樓的環繞下,顯得有些陣舊,可幾年前,這裏算得上高檔小區了。
門口的門衛還認得她,笑着說:「你不是佳佳嗎,這麼久不見了,回來走走?」
她點點頭,門衛破例放她進去了。
小區里沒有太大的變化,花壇,鞦韆,魚塘都還是當初的模樣,只是架子上的紫藤沒有了,變成了葡萄藤。
兒時的記憶都回來了,她剛住進這裏的時候,日子過得很幸福,每天早上,家裏黑色的小轎車會停在門口,等着她從樓上下來。
她在小區里閒逛了一會兒,進進出出的人,幾乎沒有相熟的,看來以前那些鄰居飛黃騰達之後,都搬走了。
她出來的時候,看到慕臣風蹲在一輛摩托車旁邊,正等着她呢?
她笑着說:「你能不能不要像跟屁蟲一樣粘着我!」
慕臣風也笑了,當年他也是這樣,騎着他那輛拉風的哈雷摩托,在她家小區門口等他,同樣的位置,兩樣的話,他又聽到了。
他站起來:「我送你去學校。」
她走過來:「就給你個機會。」
中學離她住的地方不遠,十五分鐘的車程,從學校那排木欄柵望進去,操場、實驗大樓、宿舍、籃球場,都還是以前的模樣,一點沒有變。
慕臣風把車停了下來,指着裏面操場邊上的雙槓說:「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那裏。」
那時他在學校有小團體,一幫子男生圍着他叫大哥,他最喜歡居高臨下的給『兄弟們』訓話。
那天,他就站在雙扛上,正抱怨着數學老師罰他寫檢查的事,她正好跟着徐喬經過,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以至於一時走神,從雙扛上掉下來,頭上摔了條大口子,整整一個月,頭頂被繃帶纏得像只兔子。
他問:「要進去看看嗎?」
現在已經放寒假,學校沒人,她說:「走吧。」
慕臣風剛發動車子,就聽到旁邊有人在叫:「阿風!阿風!」
她抬頭一看,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車窗玻璃搖下來,慕臣風的父親正在對着兒子招呼:「阿風,你這死小子,我可逮着你了。」
慕臣風小聲的說:「快閃!」
她趕緊拉住他:「不好吧,他是你老爹,總得去打個招呼吧。」
還不等她倆下車,慕父已經走過來了,看了她一眼,驚訝的說:「你不是佳佳嗎?」
她趕緊擠出笑容:「慕伯伯好!」
&來就好。」慕伯伯對着車子一招手,司機趕緊調頭把車開了過來:「那就趕緊跟我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