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36第三十六章

    這一晚,魏恆有些心虛,但倒不是說過的多麼惶惶不安,他回去以後,鑽進自己的房間安靜的待了一晚上,沒有睡,然後第二天收拾的模狗樣的上班去了。

    但是到了公司以後,他發現他找不到方文秀了,不是說這個沒有來上班,她來了而且也沒有遲到,但他就是找不到她,他讓去叫,左等右等不見來,自己跑去找,又不辦公室,問,家又會告訴他,方總某某部門,一會就回來,但他要是等,卻就是不見她回來,親自打電話過去,打了半天沒接,最後一看發現她的手機根本就桌子上沒帶走。折騰到下午,方文秀乾脆就出去辦事了,一下午沒回來,魏恆愣是一天沒摸到。

    到了晚上方文秀的手機乾脆關機了,魏恆還沒厚臉皮到敢到她家去找,等到再轉天過來,方文秀乾脆就沒來上班,也聯繫不上了,到了第三天,魏恆再去她辦公室找,卻乾脆告訴他方文秀休假去了。

    魏恆找來事部的了解一下,方文秀這次休假,連着去年和今年的年假,報備的清清楚楚。

    這樣下來魏恆有些想不通了,以他對方文秀的了解,她是個責任大於私情的,根本就不會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以他對她的了解,她都不應該會躲他,因為她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是會讓她懼怕的,也不是個矯情的。

    一天,兩天,三天魏恆發現他開始想念這個,他開始想起他初見她時,那個頭髮凌亂的女孩,向他低頭示弱,想起她後來他面前侃侃而問:「魏總,求的是什麼?」想起她夜深靜,安靜的站夜色里,等待司機來給她開車門,她鎮定,穩如泰山的氣勢,想起她第一次給他點煙,想起她抓住他的手果敢斷絕的告訴他:「這就是以後的事部長。」想起她的那次見龍野,想起她鏗鏘的對台下所有的說:「有一種美德叫做成全,那是比創造更加偉大的品格,叫做婦德!」

    一個安靜的時候魏恆開始林林總總的回憶起這些往事來,後來他發現他和方文秀已經認識這麼久了,已經七年了,他有時候會想,什麼是愛情,其實恐怕不是他理解的那麼膚淺而簡單,生的道理與真相他甚至都還沒有觸摸到,有那麼一個總是會刺激着他成長和認知更多更大的世界,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幸運,多數時候走出思緒的時候他都會留下一口長長的嘆息。

    說起來方文秀也並沒有刻意的要躲着魏恆,幾天以來她一直東忙西忙的採購給王震帶去的東西,王震湘西某個貧困縣主管教育這一攤,伸手管方文秀要了不少東西,那裏貧困落後,衣服,文具,課本那裏都需要,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東西。

    方文秀臨走之前,參加了的婚禮,這孩子定三月八號婦女節這天結婚,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事,可能緣分合該如此,當天方文秀去得早,為了趕飛機也走的早,而魏恆有事被耽擱了一會,一個走的早一個來的晚,當天也錯過了。

    方文秀以女方領導的身份到場,婚禮開局被要求做了證婚,被主持拉着要她講幾句祝福語,她這和別不太一樣,也因着自己年輕不好講的太嚴肅,因此對這對新講了一段算是玩笑也富有深意的一段話,她當時對站跟前的一對新說:「們今天是男婚女嫁,們古造字非常有意思,每一個字都有它深刻的含義裏面,們的文化每一個字里都有它蘊含的能量,今天開個玩笑,所謂男婚女嫁們體會這幾個字的寫法,這裏面其實蘊含着這樣一層意思,所謂男婚就是一個男昏了頭,找一個女旁邊看着他,而女嫁,一個女旁邊是什麼,寶蓋頭下面那個字,豖,是豬的意思,也就是說女嫁就是一個女站一個豬舍旁邊養一隻豬,這就是男婚女嫁。」

    她話音一落,下面哄堂大笑,新娘掩嘴笑的不行,反觀新郎卻憋的一臉通紅,方文秀把話筒還給主持,含笑看着吳維,意思是告訴他不是要諷刺,這裏面的深意,要不要想一想,吳維她的目光下過的片刻,終於釋然一笑,方文秀含笑轉身下了台去。

    儀式完場後,開餐之前,方文秀悄聲離場,沒想到卻被的媽媽看見了,匆忙進去通知了女兒,衣服都沒換,出來送方文秀,這孩子可能意識到今天不同往日,婚前婚後的身份有些不同,而且知道她要遠行,對方文秀有些依依不捨的意思。

    方文秀看着這個自己點撥指點的孩子,以往處處護着她,到底有些不舍,最後對她說:「女要少說話,事多是由話引起,有時出口會傷,多做少說,不要邀功,夫妻之間沒有功勞。」

    好這孩子還懂事,知道她這是殷殷囑託,期盼她過的好,明白了就體會了其中一二分的意思。

    方文秀這邊匆匆而別,那邊魏恆開宴之前將將趕到,送上禮包之後才知道方文秀已經走了,就此又錯過了,那一刻魏恆不知道為什麼深覺惆悵,仿佛環顧四周空空落落,尋尋覓覓不知所為何來的境界,微妙而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

    婚禮過後,魏恆就再也沒有見過方文秀,時間越久他反而越不好意思打電話給她了,多少有些心虛不敢的意思,直到一個星期以後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因為鍾偉辭職了。

    結婚去了,鍾偉辭職回華山建築去了,魏恆馬上讓去打聽,果然馮坤也不幹了,方文秀這是把她身邊的都安排好了,魏恆終於意識到方文秀是要走了,而且早就安排好了。

    魏恆不信邪,一個只要活着,有家有業的她能跑到哪裏去,可是他心裏也明白,方文秀這種離開和消失是兩回事,但其實也是一回事,他給度婚嫁的打電話,火冒三丈的問方文秀的行蹤。

    但其實方文秀也沒有矯情的想躲開魏恆,從沒刻意隱瞞自己的去向,一問就說了,魏恆這才知道方文秀是到王震待的那個山喀拉里去了。

    魏恆掛了電話後,很冷靜的坐那裏想了很久,然後吩咐訂機票,第二天就直飛湖南奔湘西去了。

    魏恆長沙找朋友借了一輛路虎,也沒通知王震,一路開過來,從高速公路,一直開到國道,最後開上縣級公路,到了地頭已經是半夜了。

    南方的空氣潮濕寒冷,尤其進山以後,魏恆半生沒有吃過苦,根本沒有想到他到的地方條件如此惡劣,他夜半更深而到,整個縣政府大樓黑漆漆一片,只有門衛處一陣昏黃的小燈,值班的卻不見蹤影,他以為他夠冷靜,沒想到一路走來,幾千公里,心境卻一再被外界的環境環境打亂,他站黑乎乎的院落里給王震打電話,王震卻告訴他他下面一個鄉里調研,今天肯定回不來,讓他自己到縣招待所住下,他明天回來,再問方文秀的去向,又被告知方文秀下面一個更偏僻的鎮上,魏恆忽然有種一拳打棉花上無着力點的感覺,忽然一股心氣就泄了下來。

    魏恆找到招待所,開了個房間,房間裏被褥潮濕,地板發霉,對他來說,條件從來都沒有如此惡劣過,可不知為什麼他卻一點都不後悔走着一趟,胡思亂想一夜,早晨勉強睡過去,到了中午才被王震的一個電話吵醒。

    中午的時候魏恆和王震終於縣政府院子裏見了面,南方的日光是非常明媚的,尤其是空氣相對清新的山裏,日頭下,魏恆不自覺的眯起眼,看着王震從一輛破舊的桑塔納里下來,兩個,隔着一段距離互相看着對方,當時當景,魏恆明知那是王震,卻恍然覺得又不是那個一般。

    王震從遠處走來,白襯衫,黑西褲皮鞋上沾了不少干泥巴,魏恆覺得他瘦了好多,正個清減了不少,他有一種感覺,他的身上好像隨着肉掉下去的還有一些東西,所以這個看起來,精神氣質都很清瘦。

    王震走到魏恆跟前,看了他一會,笑了起來,伸手從他上衣口袋裏掏出煙來,跟自己的一樣,遞給魏恆一根,然後給兩點上,揣回自己的口袋裏,呼出一口煙氣才對他說:「來了?」他似乎對魏恆的到來一點都不驚訝。

    &魏恆對着他噴出一口煙回道。

    &了吧?」王震又問他。

    &魏恆又回了一聲。

    &吧,帶吃飯去。」王震轉身就走,魏恆什麼都沒說跟了上去。


    王震帶着魏恆去了食堂,沒有為他搞一點特權,也沒有刻意的招待他,自己排隊打了兩份飯,食堂的師傅對他特別客氣,看着他去了紅燒肉多給了一勺,王震笑着道謝,魏恆旁邊看着,簡直覺得這個王震不是他原來認識的那個了。

    吃飯的時候兩都沒說話,帶着陳年油漬的桌子沒有影響魏恆的胃口,一盆飯吃的乾乾淨淨,等吃完了王震收了兩的碗去水池洗了,回來看着還坐那裏的魏恆,笑了笑說:「文秀下面的一個鄉里,離這裏大概由五六十里的山路,她說大概明後天能回來,是去找她還是這兩天跟着,等她回來?」

    魏恆兩隻手支膝蓋上,歪頭看着王震那張笑眯眯的臉,半天后他平靜的說:「跟着。」

    &王震似乎有點出乎意料,問他:「為什麼?」

    魏恆說:「想看看究竟圖的是什麼?」

    &王震這一聲好像是答應他,又好像是叫好一般。

    下午王震帶着魏恆去上班,他辦公,魏恆就那張會客的不太講究的皮革沙發上睡覺,魏恆睡的迷迷糊糊,不知道王震幹什麼,只知道他一直不知道寫些什麼,不是電腦里打字的那種寫,是用鋼筆寫,一直沙沙的筆摩紙張的聲音,他好像很多年沒有聽過這種聲音了,迷迷糊糊的似清醒又似夢裏,他也聽見有來找王震辦事,來的大體分為兩種,一種來要錢反映問題的都方言口音重,聲音低下又帶着幾分不平的情緒,還有一種來串門的,就伴隨着喝茶的聲音,多有點陰陽怪氣,探東探西的口氣。

    王震對這兩種,也是兩種態度,前一種,聽得仔細,態度很客氣,實問題嚴重,他多少都會給撥點錢,後一種他乾脆連話都懶得說,讓家說說沒意思了,自己走掉了。

    魏恆迷迷糊糊的聽着,睡睡醒醒,到了傍晚王震終於下班了,把他叫了起來帶他出去吃飯,這回王震終於大方了一回,帶他到縣政府旁邊一家飯店裏吃羊肉火鍋。

    兩小店裏,守着熱乎乎的火鍋喝着當地自己釀造的米酒,喝到酣暢處,魏恆對王震的說:「說吧,要多少錢?回去要錢要物,只管跟說一聲。」

    王震笑了笑說:「魏恆,管轄的縣下面有十鎮六鄉,而每一個鄉下面又有六到八個行政村,有幾個村還沒有通公路,能給修幾條公路嗎?」

    魏恆說:>

    王震又說:「下面還有一兩百個村小組,多數年均收入不足千元,能讓所有的孩子都不失學,至少讀完九年義務教育嗎?」

    魏恆愣了一下,還是說:「可以。」

    王震又問他:「那能讓全市,全省乃至全國的所有孩子都能上學嗎?」

    魏恆不說話了,他答不出來,或者說他做不到,王震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說:「明天陪下鄉去吧。」

    魏恆跟着王震真的去鄉下走了兩天,有的村落山里,根本無法把車開上去,魏恆也跟着王震一起爬山,弄的一身又是水又是泥,都沒有生出厭煩和退卻的心理,那天小飯店裏和王震的對話確實震撼了他。

    魏恆親眼看見了危倒的,四處漏風連一塊完整的玻璃都沒有的校舍,一處大山深處的學校,四五十個個學生,兩三個老師上六個年級的課,而王震告訴他這樣的學校有很多。而方文秀這次來就是押了一貨車的物資來給這些孩子送衣服,課本,學習用品。

    魏恆還看見一個村里,一家超生被計劃生育的拉牛扒房子,家裏的男拿着菜刀和家拼命,王震去調解挨了一拳頭,還有兩家為了掙田頭的一塊巴掌大的地方,發展成兩家鬥毆,王震到地頭上給兩家苦口婆心的做工作,真實的鄉間老百姓可不管他是主管什麼的,他只是代表政府的官員。如此真實而又焦頭爛額的真正的生存狀況。

    兩天以來,魏恆幾乎一直沉默,王震讓他吃他就吃,讓睡,倒農村家的炕頭上就睡,他只是想,只是看。

    回去的路上,一路顛簸,王震車上卻睡的香甜,兩天,他幾乎沒有合眼,到了縣城,兩下車後,站院子裏抽煙,魏恆這時候終於對王震說:「以後,做到哪裏,就跟倒哪裏,只要開口,一定盡所有的力量。」

    王震看着他,沒說話,魏恆把手裏的煙頭扔到地上說:「不是為了,說實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就是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王震這時候才開口對他說:「知不知道,方文秀來了之後告訴了一句話說,她說,只要來了,今後,會助十年,十年後卻是護着。」

    魏恆抬頭看王震,王震朝他點點頭:「是的,她知道會來,或者說是她是有意引過來的。」

    當天方文秀並沒有回來,魏恆也沒有去找她,住縣城招待所里等他,第二天王震他們好像要開什麼黨政會議,他去他辦公室里溜達了一圈,順便站走廊里聽了一耳朵,探頭看了一眼,王震裏面發言,語調嚴厲斷絕,鏗鏘之聲貫徹整個走廊,完了下面卻基本沒有賣帳,所有都蔫蔫的,沒有一個應和的聲音,魏恆外面聽的直搖頭,王震這種作風可想而知緣是相當差的。

    當天晚上方文秀終於回來了,三招待所大廳碰面,她從鄉間回來,風塵僕僕,燈光下看見魏恆神色平靜,魏恆來之前本來有很多的話想對她說,本是一腔情義,卻見到她的那一刻卻都化為虛無,那種激情見到她的那一刻全都沉靜了下去,後來他忽然明白,其實方文秀那裏任何語言都徒勞,她是個不會被語言打動的,從那一刻起,他才開始真正的有一些了解了她。

    魏恆上去問方文秀說:「回來了?」

    方文秀回他說:「回來了。」

    然後魏恆說:「回來就好,還有沒有事情沒做完,要是還有事等,要是明天能回去,現就去準備。」

    方文秀說:「明天可以回去了。」

    &魏恆應了一聲,兩平平^h小說淡淡的一段對話完,魏恆就真的回房間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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