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青藏高原。將近六月的日頭打在荒草上方,毒辣而又窒悶,稀薄的空氣被灼燒得發燙,就連呼吸管道都有種噴火的感覺。
末世的氣候,似乎走上了一個極端,冬季冰凍三尺萬里冰封,夏季熱流四溢焰火蔓延。沒有牛羊的開墾,草原已被荒蕪征服,涓流被氣溫烤乾,僅剩的泥濘也漸漸結疤,變成皸裂的碎片。
一兩點的火星子在荒草中燃起,發出幾許輕響,一小簇火苗疏忽間躥了上來,以最快的速度漫遍了草地,形成一片聲勢浩大的火海。
熾熱翻滾,火舌肆虐,空氣中僅剩的水分都被蒸發乾淨,高原的溫度再次上竄了幾分。黑煙沖騰的世界一片狼藉,可偏生在這腌臢的環境裏,出現了一襲白色的衣袍。
熱浪將寬大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帽兜被風吹得鼓起,隱約間露出底下半張面孔,帶出一絲異樣的俊朗。
火海張狂地朝着可燃物襲來,卻不知為何繞開了男子的身側,好似恐慌着什麼一般迅速往四周褪去,本分得像只鵪鶉。
而男子則是面無表情地跨入了火海,有暗色的氣流從他周身湧出,剎那間將所有的火焰、灰燼、殘渣都碾得粉碎。
「澤爾」抬眸望向遙遠的布達拉宮,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他又將眼神投放到華夏的內陸,眸色深沉。
「華夏……」他喃喃念道,唇齒間的輕音低沉得讓人顫抖,「就從西藏開始吧……」
言罷,白色的衣袍翻出一個瀟灑的弧度,他抬步朝布達拉宮的方向邁進,一步一步,都帶着別樣的計較。
2024年12月,日本、九州島、核泄漏、八咫鴉……希伯來……
「澤爾」回憶着他的資料庫,總覺得這個「希伯來」會是一個關鍵點。愚蠢的凡人相信日本核泄漏這種謊言,可放在他眼裏。這不過是最拙劣的掩藏手段。
巨龍渡劫、日本訪華、基地建造、九州島異變……如果這些僅僅只是巧合,那麼,他就擔不起自己「智慧種」的身份了。
日本早已破國,東京已成廢棄的舊址。在右翼勢力席捲文物投奔美帝之後,他若是想要竊取對方的資料,就顯得方便異常。唯一讓他覺得棘手的是,東京似乎毀得很徹底,連他倒手的資料都是半殘的貨色。
可即便它們殘缺不全。還是被他翻找出了「希伯來」這個名字。
希伯來、康……一個「外邦」一個華夏,應該知道「雲成渝」、「關沁音」,也應該知道……十三年前的「究極兵器」到底是什麼吧?
呵呵,安德洛斯,哪怕真的淹沒於歷史的洪流,照樣有人因為T病毒的誘惑而前仆後繼。
看吶,為了病毒,為了進化,為了長生,他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藉口就被吉爾吉斯高層放行。只要他帶回的消息有利於他們白日做夢,他大可以繼續逍遙下去,無人能為難他。
凡人,終究是蠢貨……
但願那頭「究極兵器」能夠陪他玩得長久一些,不然,如他這般不死不滅地「長存」,豈非太過寂寞。
當「澤爾」的身影跨入布達拉宮,新一輪的恐慌已在華夏的領域中開啟。
……
華夏,重慶市區,便利超市內。
正在拾取散落物資的韓修宇只覺得心口一抽。一股窒息的危機感侵襲而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握着袋裝麵粉的手痙攣了一下,那包裝就砸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陣輕響。
「小宇!」魏俊驚疑不定地回首看他,在汲取物資的時候大意地發出聲響,實在不是韓修宇會做出的事情,「怎麼了你?是不是哪裏不對?」
「哪裏不對?是的,哪裏都不對!」韓修宇額角隱隱有汗漬滲出,他一手輕揉着心口的位置。牽強地笑道,「我很不安,難以用言語說明的不安,就好像家裏遭賊了一樣。」
他卸下手中的膠袋,精神力輕輕一掃,確定便利店周圍沒有異動之後,才緩緩說道:「前幾天的那次昏迷,我突破到了三階高端……很神奇的感覺,你可以聽見『啪』的一聲輕響,然後,能力漲了起來。」
「不過,能力漲了之後,我的異能變得有點奇怪。」韓修宇攤開手掌,將平整的手面放在了魏俊面前,「你看,我的手。」
魏俊上前一瞧,當即被驚出一身冷汗,只見韓修宇的掌心內,所有的紋理都變得格外淺淡,就好像生生被磨平了印跡,看不到曾經,也看不到未來。
「臥槽!小宇你這怎麼回事兒?以後這雙手伸出去誰知道是手心還是手背啊!」很可惜,魏俊的思維又開始跑出奇葩的火車,這讓韓修宇感到很無奈。
「再比如,魏俊,我可以看到與你有關的一些東西。」韓修宇搓揉着額頭,說道,「這似乎是雲默以前說過的『回溯』……我能看見你在我昏迷的時候做了什麼……」
「擦!你不是吧!咱倆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私隱都沒有了!難不成以後老子出去來一發你都得圍觀?」魏俊驚悚了,「艾瑪,以後胖爺泡妞還得帶上你麼?」
「你特麼就不能說點人話麼?」韓修宇忍無可忍,對於這坑貨的抽風已經不忍直視,「你以為你我是變態麼?偷窺你私生活作甚?你又不是絕世美女!」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絕世美女你就偷窺麼?」魏俊以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起韓修宇,「沒想到小宇你好這口!」
韓修宇捂臉,他真是瘋了才跟這傢伙談心,媽蛋的,他算是知道為什麼肖琛喜歡爆粗口了:「魏俊,如果你覺得我是個齷齪的人,那麼……」
「怎樣?」
「我就宰了你。」韓修宇認真地說道,「接下來你特麼給我閉嘴,再多嘴一句我就把你丟出去餵喪屍!別指望我救你!沒你我會活得更輕鬆!」
魏俊張了張嘴正想反駁,韓修宇的槍桿子已經頂上了他腦門兒。
好吧,兄弟你狠,你贏了!
魏俊識相地做了只孵蛋的鴕鳥。
「呼……」韓修宇解脫般地鬆了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比如說,我接觸到一個物品,可以在短時間內窺視到跟物品有關的場景。」
「就像電影的片段播放,沒有聲音,也很短暫,但我能看見清晰的人像和他們的唇形,如果我學會唇語,就能分辨他們在說什麼。」
「比如,在我昏迷的時候,我知道你每天端起臉盆二十一次,繞着沙發走了三百多圈,然後趴在窗戶上吟詩……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背詩?」
魏俊的臉色很僵硬,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地說道:「額,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我倒怎麼有些熟悉。」韓修宇的腦子也開始偏離軌跡,「原來是學過的東西。」
兩個人閒扯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才發現話題跑偏了,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始互相埋怨對方的智商,然後,終於再度言歸正傳。
「……然後,除了這一點,我還發現,有些感知也在放大。譬如,『預判』某些就近的事情,不用再採取夢境的形式。之前來到這個便利店,我就看到知道這裏有一頭三階體,我還看見它施展天賦的模式和樣子,似乎是街道記錄的景象。」
「所以,你才那麼乾脆地解決了它。」魏俊捂頭,難以置信地說道,「我勒個去,你這不就是神棍麼?」
韓修宇:「……」神棍你妹啊!
「來來來,小宇快幫哥哥看看,看看你哥我啥時候娶個嫂子回來。」魏俊蹬鼻子上臉,瘋病又犯了,「我媽說我福氣可好了!命中遇貴人的你懂不懂!來來來,瞅瞅,看我八字還缺啥?」
「命中遇貴人,呵呵。」韓修宇冷笑,「那我還真慘,我命里犯小人。」
言罷,他高冷地起身收拾東西,連個眼神都欠奉。說實在的,給魏俊當了二十來年收拾爛攤子的「貴人」,他真的要被逼瘋了!
……
華夏,黃河流域湘南區域,廢棄的糧庫,屍橫遍野的基地。
杜穆凱拿過一盒子嶄新的刻刀,一點點地將頭顱腐爛的肉塊剔除,他小心地剝離頭顱的血絲和碎肉,劃拉開瑣碎的骨渣,像是雕琢一件珍品般小心翼翼地刻着最喜歡的骷髏。
一台半舊的錄音機擱置在身邊,磁帶吱嘎的聲音細微地摩擦在齒輪間,有歡快的童聲從錄音機中傳出,唱着末世前最燦爛快樂的年歲,也是他怎麼期待都等不到的未來。
精緻的少年摩挲着脖頸上的一圈指骨,剔開指尖的碎肉,將一個新鮮的骷髏安置在身邊。他似乎很滿意被骷髏包裹的現狀,即使它們冰冷無端,也能讓他感受到不一般的溫暖。
這是他的「夥伴」,或陪着他直到永遠。
哪怕它們永遠也不會說話,但那又怎樣,只要它們永遠注視着他就可以了!
它們的世界只容得下他一個,不會有該死的親哥哥和親弟弟,也不會有所謂「人類」的歸屬感。
以後,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陪着我就可以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