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百里蒼蘭準時來到儲宮,經人指引下去了繡梅館。按理說臣子不得出入後宮,但有了太子殿下的恩准,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余香人在儲宮,還是聽到達公公報信兒,才趕回了繡梅館。人趕過去的時候,百里蒼蘭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勞煩大人久等,奴婢失禮了。」余香微微施禮,卻見百里蒼蘭也對他回了個禮道:「天寧姑娘不必客氣,沒等多大一會,不礙事。」
余香微微一愣,心道這百里蒼蘭是知道了什麼嗎?一個朝廷命官,為何會對她這一個奴婢施禮?這舉動頓時讓余香繃直了身子,心中多了一分警惕。
「大人請進。」余香將門推開,引百里蒼蘭進來,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卻聽到百里蒼蘭在身後道:「天寧姑娘即將成為太子妃,主子特意派我前來道賀。」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將余香炸在原地。她即將被封為太子妃的事情是誰走漏風聲的?這百里蒼蘭口中的主子是誰?
「蒼蘭大人的話是什麼意思?奴婢怎麼聽不明白?」余香佯作不懂,抬頭反問百里蒼蘭道。
百里蒼蘭忽然淺笑,那模樣倒是比起儲宮正殿那日放鬆了不少:「此事是怨我沒說清楚,所以姑娘心生防備。我跟姑娘一樣,都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得知姑娘即將成為太子妃,特意派我過來道賀。二皇子也說,希望日後你身在太子妃的位置上,能夠更好的幫他做些事情。」
余香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沒什麼異常,百里蒼蘭竟然會是二皇子的人,這是余香萬萬不曾想到的。
見那日百里蒼蘭對太子百依百順,她以為百里蒼蘭會是站在太子身後效忠的臣子;見那日百里蒼蘭彈奏出那首曲子,她也猜測過蒼蘭樂師會不會是周子歡的內應之一。許多可能她都想過了,獨獨落下了二皇子。
這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啊,操控着一切,就連太子儲宮裏都安插了眼線。
這個人,會是誰?
百里蒼蘭的注目令余香收回了思緒,她淺笑回答:「原來蒼蘭大人竟是二皇子的人,若是天寧早就知道,還何苦將您當做外人。原以為您是效忠於太子的呢,如此看來,倒是天寧多慮了。」
余香將肩膀垂下一些,希望百里蒼蘭不要感覺到她的緊迫感,她害怕對方看出自己的恐懼,將其回稟給二皇子。
百里蒼蘭望着面前的余香,只因同為二皇子的人,便莫名覺得親切了幾分,「既是一家人,我也無需跟你過多禮節。二皇子還讓我傳話給你,皇帝壽宴,切記要表現平平,不可彰顯太子的威風。」
百里蒼蘭的叮囑在余香耳中久久徘徊,余香在臉上堆了個笑容道:「這還不簡單,只要蒼蘭大人不幫我編曲,這歌舞一事,便是做不成了。到時候殺太子一個措手不及,他再想精心準備禮物,也是晚了。」
一定不能讓百里蒼蘭感覺到自己對二皇子有任何不忠之心,這事兒不難,她肯定能過對付過去的。
余香在心中默默念叨着,臉上還隱隱做出得意的表情。
百里蒼蘭點頭贊同道:「天寧姑娘果然聰慧過人,不愧二皇子如此賞識你。你這個辦法真是極好,如此一來,太子肯定無法在皇上壽宴時送出令人覺得驚艷的禮物了。到時候二皇子獻上興國龍脈作為賀禮,皇上定然龍心大悅,會重新賞識其二皇子來。」
看得出,百里蒼蘭很激動,在他眼中似乎二皇子得到陛下賞識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余香「嗯」了一聲,聽到百里蒼蘭口中再一次提到興國龍脈,心中不僅覺得疑惑,這興國龍脈到底是何物,能夠讓二皇子這麼有把握引得皇上開心?
「蒼蘭大人,您可知道這興國龍脈究竟是何物?聽起來神乎其神的,我怕是今生也無緣看上一眼了。」余香佯作好奇詢問道。
百里蒼蘭搖頭,「這興國龍脈究竟為何物我也不曾見過,只不過是聽二皇子提起,僅聽名字也知道是個寶貝。」
余香見從百里蒼蘭口中問不出什麼來,只好再另行去想別的辦法。
「蒼蘭大人,反正你每日也是要來這儲宮待上一個時辰,做給太子看。倒不如咱們想個別的法子,打發這時間可好?」余香的眼睛盯着百里蒼蘭背上的古琴,如此說道。
百里蒼蘭將背上的琴放在木桌之上,點頭道:「也好,那你說說,咱們應當做些什麼?」
「那日聽聞蒼蘭大人彈奏的一支曲子,只恨今生沒有早些遇到你,好能拜你為師。現在天寧張口再說這話,也不知道晚不晚。」余香想着,既然百里蒼蘭不肯為太子效命,編奏這壽宴曲子,倒不如藉此機會她來跟百里蒼蘭學上一些音律,總歸是有用處的。
百里蒼蘭凝望余香許久,見她面不改色的模樣,心中暗道許是自己多心了。二皇子昨日叮囑他許久,說這南宮天寧可不是個善主,將他欺瞞多次,心思狡猾。此次南宮天寧口中應允,將陣營倒戈,投奔二皇子一事,二皇子心中還存有質疑。所以,百里蒼蘭跟余香打交道時的一舉一動,都將一字不落的傳入二皇子耳中,二皇子也告誡百里蒼蘭,不要一不小心中了余香設的圈套。
當余香讓百里蒼蘭教她編曲時,百里蒼蘭心中不禁猜測,會不會是她動了心思,想要跟自己偷學技藝,以備後患?可是此刻,他注視了她這麼久,余香依舊笑容溫和,眼神毫無躲閃,這般年紀的姑娘,想來也不會有那麼多心思吧。
那倒當真是自己多慮了。百里蒼蘭這麼想着,環顧四周道:「收你為徒倒是好,只是你這宮內連個琴架都沒有,我要如何教你彈琴?」
「不就是個琴架麼,徒兒去去就來,師傅稍坐片刻等等我。」余香嘴上叫的親切,人已退出了繡梅館。其實她心裏跟明鏡兒一樣,百里蒼蘭此行哪裏是幫她什麼,明擺着是替二皇子打探風聲來了。一看自己是否忠誠;二看太子究竟作何打算;三看自己背後還藏着什麼秘密。
她刻意尋個藉口離開繡梅館,就是為了給百里蒼蘭留機會,搜她的屋子。
以二皇子的性格,段不可能只讓百里蒼蘭詢問自己兩句話,便放下心結,認為自己會是他的人。所以百里蒼蘭到這繡梅館的目的,便也是為了查看自己屋子裏可藏了什麼秘密。就算今日不讓他搜,明日也要搜的,不過是尋個不同的理由支她離開罷了。既然如此,為何她不自己識趣,給百里蒼蘭騰出個翻箱倒櫃的時間呢?
但二皇子不會料到,所有害怕被人發現的東西,此刻全都不在儲宮之內。
縱然如此,余香依然沒有放慢腳步,跑到了儲宮正殿,對着太子道:「臣妾見過太子殿下,蒼蘭大人想要奏琴,可是臣妾屋內沒有琴架,所以想來跟您討個恩准,想將您殿內的琴架和木凳借走,可准?」
余香說這話時,眼睛悄悄瞄向四周,想看看哪個宮侍會盯着她瞧,那人便許是二皇子的眼線。
可是最終,她還是略帶失落的垂下腦袋,每個人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情,無人看她。
「本宮准了。天寧,你可一定要跟蒼蘭樂師好好交流,編排出最好的歌舞。要知道,此次壽宴不僅關係着父皇對本宮的關注,還有……」太子說到這兒,沒往下講,伸出手指指了指余香,又指了指自己,而後道:「可懂?」
「臣妾明白。」太子想要說的是,壽宴歌舞一事關係着兩人的婚事,但是此時屋內沒有外人,太子殿下難道是同樣察覺到了什麼嗎?可是既然敢讓她改變自稱,卻又不敢明提婚事,這是為什麼?
「快回去吧,讓福子幫你把琴架拿過去,離父皇壽宴沒有幾天了,本宮的希望,便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太子殿下握住余香的手說道,卻發覺她的手極冰。
「大熱天的,你手怎麼這麼涼?可是生病了,要不要本宮為你宣太醫?」太子擔憂詢問,卻見余香將手抽了出去。
「不礙事的,身子哪有那麼金貴,剛才用冷水洗過手,便涼了些。」余香敷衍着說道,轉身喚福子幫她抬琴架。
哪裏是什麼用冷水洗過手,手涼是因為心驚。
這皇宮之內,任何一張臉,你都不知道背後隱藏着什麼表情,這樣的現狀,如何能令她不驚慌?
「若無他事,臣妾便先行退下了。」余香對着太子施了一禮,招呼福子抬着琴架跟她走。
走着走着,見拐彎處四處無人,福子忽然湊過來對余香道:「姐姐將來定是個大富大貴的人兒,福子知道。」
余香望着他一臉巴結討好的模樣,滿臉疑惑:「你說什麼?」
「是福子多嘴了,姐姐莫怪。你瞧,這就到了。」福子沒正面回答她的話,抬頭望着繡梅館的匾額笑道。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