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聽不懂朕的話,還是打定了主意要抗旨不尊?」劉驁直接忽略了余香的哀求,將話語的矛頭對準侍衛們。
侍衛們得令,二話不說,直接解開楊凌身上的枷鎖與鐵鏈,趁他掙扎想要逃脫之時,一把將他雙臂鎖住,按在原地。
「若是心中無鬼,楊公公慌什麼?皇后,如此看來朕都替你寒心。你現在苦苦哀求於朕,為的是放他們一條生路,可你倒是親眼看看他們都是如何待你的?一個不知為了什麼私怨,口口聲聲要治你於死地;一個明知道自己能夠為你洗脫罪名,卻偏偏不肯,就等着眼睜睜看你死。你說管教無方,依朕來看,倒是真的。」劉驁冷哼一聲,盯着楊凌,只覺失望。
若是這楊凌真的跟余香有私情,那她這奸.夫也找得太不靠譜了些,為了自己的臉面,竟然絲毫不顧及余香的性命。
這樣的人,不配跟余香在一起。
他此刻雖端着皇上的架子,可心裏卻是早就打翻了醋罈子,所有靠近余香的男人,他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楊凌靜靜地聽着皇上說出這一切,以他的功夫,雖然逃不出這未央宮,可此刻擺脫這幾個侍衛,卻也未必不能。
但就因為皇上用皇后娘娘激他,他甚至都不敢放縱的去試一試。
他屈服了,為了皇后娘娘,他甘願屈服了。
沒有選擇,儘管他可以去賭一把,賭皇上並不會因為流言蜚語而要了皇后娘娘的命。
可他害怕,萬一賭輸了呢?
那是人命,是屬於皇后的命,世間僅此一條,他賭不起。
「皇上,奴才願意驗明正身,開始吧。」楊凌的話一字一頓,像是要把他的血肉從身體裏掏出來給皇上看,以證明他的誠心。
「楊凌,本宮讓你說話了嗎?你便敢胡亂開口?閉嘴,這兒輪不到你說話!」余香怒喝着沖向楊凌道,卻在同一時刻,侍衛們已經解開了楊凌的褲帶,將他里里外外的褲子都拽了下來。
楊凌閉上了眼睛,頗有視死如歸的模樣。
他的臉因為窘迫而漲成了紫紅色,殿內此刻沒有聲音,可他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殿外有風吹進來,下身都是涼透了的。
皇后娘娘一定也看到了吧,為她洗去了冤屈,自己的任務便達成了。
今日之後,他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人世,趕去黃泉。
娘娘,對不起,是奴才今生沒本事,無法再守護你。
你相信我,定然會一併將冤枉你的人帶走,不會讓她充滿危機的留在你身邊。
奴才給您丟人了。
殿內太安靜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楊凌那下半身上。
只需一眼,便知道今日皇后與他,定然是清白的。
余香想要逃開這裏,她沒有想到今日劉驁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他不信任自己沒關係,他想要查清真相也沒關係,可為什麼一定要讓別人難堪到這種地步?
楊凌會變成宦官,本來就是自己造成的。可現在他卻又一次因為自己受到這等奇恥大辱,她如何對得起他?
所以,她不能走,她要留在這兒看着他安全,然後把他完好無損的帶回立政殿。
這是她欠他的,她得還。
朵兒望着這一幕,也看傻了,她從沒看過男人的身子,更別說是宦官的身子。現如今只覺得又羞又愧,待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此舉她真的是冤枉了娘娘。
福子在心裏暗自嘆了口氣,沒想到楊凌竟然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到底是沒跟對主子,還是得罪了小人?
這朵兒早說了不是善主,他怎麼也就不知道離她遠些,否則哪兒至於被那野蠻丫頭咬上一口?
杜松倒是面無表情,宮中稀奇古怪的事情早已看慣,見怪不怪了。、
劉驁的眼睛掃過楊凌的下半身,目光一緊,心中篤定了做掉朵兒的念頭。
最終率先張口打破這屋內平靜的人還是余香,「皇上,您也驗明正身過了,臣妾的冤屈也洗清了,現在能否准奴婢帶人走了?」
一聽到余香開口,楊凌當即趁人不備,提上了褲子。
「今日的事情的確已經清楚了,楊公公你便帶回去吧,這侍婢你不能帶走,她犯了欺君之罪,不是小事。」劉驁生怕余香再袒護起朵兒,要留她的命。
這侍婢非殺不可,今日她一句話就能出賣主子,讓他跟余香的聲望都受到了詆毀。那麼明日,若是有這個機會,保不齊她會出賣家國,做個賣國賊也說不定。
必殺之,沒有商量的餘地。
「多謝皇上,楊公公臣妾這便帶走了,至於這地下跪着的侍婢麼,已經不再是臣妾那立政殿的人,如何處置,輪不到臣妾插手過問。」說完這話,余香直接轉頭對着楊凌道:「你現在不跟本宮走,還與那一群蠢貨待在一起,是等什麼呢?」
楊凌應了一聲,連忙從那群圍着他的侍衛中擠了出來,跟上了余香的腳步。
侍衛們面面相覬,皇后娘娘口中說的蠢貨,難不成指的是他們?
聽到皇后娘娘與自己斷絕關係,朵兒哭喊着朝門口爬去,口口聲聲念着,「不要」。
余香冷笑,卻沒有回頭望過去。
相識這麼久,朵兒,捫心自問我待你不薄。你欺騙我多時,擅自跑到皇上面前誣陷於我的時候,怎麼腦海里就沒想想「不要亂說」?
人各有命,許是你朵兒的命數,今日便是到頭了。
劉驁沒想到余香竟然走得這樣乾脆灑脫,像是腳邊跪着的這個人,真的與她毫無瓜葛。
別說憐惜,連恨都沒有。
看來朵兒當真是傷透了她的心。
「杜公公,去永巷找個空的宮殿,把她鎖在裏面,不給吃食和水,餓死好了。」劉驁說出這個決定,望着朵兒抬頭時驚恐的眼神,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有更惡毒的辦法懲戒她,既然她的嘴總是亂說話,那不如就拿針線縫上吧,然後隨便賜給哪個妃嬪做宮女,一樣使喚。
往後的日子裏,她便會為今日而悔恨一生,這就是代價。
可他到底還是不忍心,那種活着的滋味比死還難受,太造孽了。
所以,就讓她餓死在永巷吧,雖不忠不義,也好歹也是伺候過孟氏與皇后的人,沒功勞有苦勞,賜她個全屍吧。
杜松應了一聲,嫌棄朵兒的哭鬧聲太吵,直接彎腰從地上撿起布團,塞在了朵兒的嘴巴裏面。
現在殿內又安靜了起來。
待人都退下以後,劉驁一個人褪去繁重的龍袍、龍靴,光着腳坐在地毯上,抱膝望着窗外的太陽。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離余香越來越遠了。
他想要保護她,卻總是在傷害她。
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為她洗脫罪名,可換來的卻是她眼眸里的震驚與傷心。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他多麼懷念剛剛入宮的余香,他多麼懷念尚且是太子的自己。
回不去了嗎?真的沒有辦法改變現狀嗎?
他相信余香一定是愛他的,最起碼也是愛過他的。可這中間發生過的變故太多,所以許是讓他們兩個人的心走散了。
那這走散了的兩顆心還能不能再相遇?情愛逝去後,還能不能再重頭來一回?
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藏着一個純真的孩子,相信情愛可長相守,相信夢裏佳人就是她。
但是那一身繁重的龍袍不允許他表達出這樣的心思念頭。
那龍袍告訴他:你是帝王,居於天下蒼生之上,只需俯首,不需懂得,更不可替任何人解釋什麼。
那些在你身邊的人,對你只需服從,不得忤逆,否則便是死路一條。
劉驁猜想,或許有朝一日這些話會徹底麻木他的神經,讓他距離余香越來越遠。
所以趁人不備之時,他總是會脫去這身龍袍,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當初那個深愛着余香的他。
「楊凌,你急匆匆地要到哪兒去?」自從出了宣室殿的門,楊凌的步伐便走得飛快,頃刻間便將余香甩在了身後。
可是他要去的方向明明就不是立政殿,若是沒猜錯,這應該是通往碧波湖的路。
碧波湖美在水深,碧波蕩漾,乃是賞景最好的地方。
可是因為宮中總有人在那兒失足落水而亡,久而久之,那地方便成了禁地,沒人過去了。
余香猜測,該不會是這楊凌當着大夥的面兒受辱,所以要去投湖自盡吧。
這麼想着,她環顧四周,見四下沒人注意,連忙「哎呦」一聲,假作跌倒在地上。
聽見聲音,楊凌當即止住了腳步,回頭望過來。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楊凌慌忙跑上前來,關切詢問道。
「只顧着追你,摔倒了,把腳腕扭到了,疼得厲害。」余香剛才趁着楊凌往回跑的功夫,悄悄使勁兒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圈都紅了。
這再演起戲來,就更像了幾分。
「奴才替您瞧瞧,都是奴才的過錯,娘娘受苦了。」楊凌嘴上一個勁兒道歉,見余香紅了眼眶,頓時也心疼起她來,伸手就要去查看她的腳踝腫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