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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夢走了一刻鐘,喬公公便跟進了太醫署。四下無人,心中暗自奇怪,便拉過年太醫詢問道:「年太醫,奴才想要詢問您一件事,剛才立政殿的阿夢姐姐是過來開什麼藥了?您也知道,自打我家夫人懷了身子以後,疑心就重,成日派了奴才在這盯着,你說奴才瞧見了若是不問明白,回去定要受罰。不妨太醫大人賣奴才個人情,透露透露消息如何?」
喬公公說話的時候,還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兩給年太醫塞了過去,其中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年太醫想要直接把銀子塞回去,可是此刻太醫署內的人並不少,如果直接還回去舉動太大,倒顯得自己好像時常收受賄賂一樣。
除此之外,這銀兩若是直接這麼還回去,可否也是公然撅了馬八子的面子?這不是在無端端的給自己樹敵麼。
這麼想着,年太醫便先將銀兩往袖子裏面塞了塞,確保它不會掉下來後,便將喬公公拉到一旁,小聲道:「阿夢找本官開了一副安神的方子,並不曾抓藥。」
「喬公公,奴才看您收了東西,便以為您是個明白人,沒想到卻也淨幹些糊塗事。您是真的以為奴才站在太醫署門口一點沒瞧見?她找你可不只是因為安神的方子吧?您若是不跟奴才說實話,奴才萬不得已,只能上報,說您收受賄賂,以公謀私了。」其實喬公公並不曾真的看到什麼,只是在用言語詐年太醫,看能不能追問出其他消息罷了。
阿夢來太醫署肯定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如果單純是一副安神方子,犯得着這麼急急忙忙,神神秘秘?這裏面肯定有鬼。
一直以來負責皇后身體的人都是年太醫,兩次懷孕,一次小產,知道實情全因後果的人也是年太醫。由此可見,這位年太醫不但與皇后娘娘關係匪淺,並且嘴巴極嚴。
若是不使點手段,喬公公還真不相信年太醫會老老實實的跟自己講實話。
年太醫看見喬公公突然變臉,威脅自己,不禁大吃一驚。
「你怎麼能這樣?」一個不注意,年太醫便抬高了音量,瞪着眼睛望向喬公公。
他這一抬高音量,兩側的太醫紛紛注視過來,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剛才便看他跟喬公公兩人神神秘秘的,現在怎麼又突然變臉了?
「奴才聽不明白年大人的話,不如年大人給奴才指點指點,奴才哪裏做得不恰當了?」喬公公卻突然一臉無辜反問年太醫,逼得他頓時無話可講。
小人!
年太醫只能在心中咒罵一句,嘴上卻又什麼都不能說。
「若本宮告訴你實情,本官又如何能夠確保你不出去亂說話?」其實太醫收受賄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大多時候是主子願給,太醫願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
可是這件事情說到底也是私下裏的,不能放在明面上來。況且主子給的,那不叫受賄,那叫賞賜。可是奴才給的,便不是這麼個道理了。
真要是鬧到皇上那兒去,就算最終沒有責罰他,或是削去官職,那他的名聲便也破敗了。
自從他幫皇后娘娘隱瞞實情後,便與太醫署內其他人交流甚少,本來已有諸多太醫對他不滿。現如今若是在壞了名聲,他還要如何在這太醫署內生存下去?
從醫數十載,他不能毀在這一件「莫須有」上面。
更何況,栽贓陷害他的人,竟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公公。
若真是因此被除去官職,怕是到死後,他都無顏見祖宗吧。
「這自然好辦,年大人將那銀兩重新還給奴才就是。那銀兩上面已被我家主子做上記號,所以若是想要告您,自然一告一個準。」喬公公輕笑,嘴唇輕啟,小聲說道。
「你們是一開始就設好了圈套等本官鑽進來?」年太醫憤怒,可心中更多的是恐慌。
這未央宮裏,就怕被人惦記上,真的想要陷害你,便是防不勝防。
「話不能這麼說。年太醫,其實你細想想,奴才也沒有為難您什麼,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又沒讓您出去害人。」說這話時,喬公公的手已經悄悄伸進了年太醫的袖子,指尖一扣,便將那銀兩重新取了回來。
年太醫一驚,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無奈之下才道:「阿夢還來要了一副安胎的方子。但是你可以回去跟馬八子講,她大可放心,這安胎的方子並無什麼特別的成分,不會傷到她。」
年太醫也認為這副方子可能是皇后娘娘要給馬八子用的,怕話傳回去反而令人多心,剛才才沒有說。
「安胎的方子?奴才知道了,在此多謝年大人了。」喬公公輕笑着抱拳拱手,轉身便離開了。
看來皇后娘娘並不曾欺騙主子,她果然是懷孕了。
當初在宮外地牢,他曾經被皇后娘娘耍過一次,為此主子沒少批評他。
所以縱然現如今皇后娘娘已經跟主子交好,他也絕對不會輕而易舉相信她。
她太滑頭,不得不防。
得到消息後,喬公公眨眼功夫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從小路趕去了安明殿。
立政殿內,芷荷跪在皇后娘娘旁邊止不住地抽泣,卻只換來皇后娘娘的一聲怒吼。
「你若是再哭,我就把你送到宣室殿去,一定想方設法讓皇上給你降罪,你信不信?」本來已經夠煩的了,現如今坐在這兒喝個茶卻還要聽她哭個沒完。若是讓過路的外人聽見了,還以為這殿內死人了呢。
「娘娘,都是奴婢的過錯。您若不是為了成全奴婢跟中山王爺,也不至於被皇上貶入皇陵。您對奴婢這麼好,可奴婢當年還一心瞞您,這麼一想奴婢簡直太不是人了,您懲罰奴婢吧。」芷荷一邊抹眼淚,一邊哽咽着說道。
余香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問她道:「你煩不煩?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嫁給中山王?」
芷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你到底想不想死?」余香又問道。
這次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芷荷忙不迭地搖頭。
「說的就是啊,你既然不想死,又想要嫁給中山王,就不要在這兒哭訴什麼想要承受責罰。口不對心的話不要對我講,你瞞不過我的。還有,你哪只耳朵聽見皇上是將我貶入皇陵的?我在立政殿時是皇后,去了皇陵仍是皇后,何來貶字一說?皇上明明是為了如我的願,是我今日主動跟皇上開口說心亂,想要出宮靜靜的。無論我是去皇陵還是別的什麼地方,只不過是為了修養身心,地點真的那麼重要嗎?」
余香不僅僅是在騙芷荷,也是在騙自己。
她也不知道能怎樣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無可更改的現狀,若是有選擇,她真想把殿內能砸的東西砸個稀碎,以此來發泄心頭的怒火。
可是不成。她要是還想有機會回宮,還想再次從皇陵回到立政殿裏來做這個皇后娘娘,就不能吵,不能鬧,非得裝出一副規規矩矩,逆來順受的模樣不可。
林充依不是說過麼,她之所以能夠博得皇上的心,就是因為她身上有自己身上的影子,卻沒有自己身上的毛病。
自己身上的毛病是什麼?燥?固執?不安分?
那如果她在劉驁面前改掉這一切,他對自己的態度會不會有所改善?
余香這麼想着,索性不再管芷荷,而是直接走到衣櫃前收拾起行禮來。
手指觸到衣櫃最深處的大紅喜服,余香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昨日尚且是朱唇紅燭,一夜花嫁。
怎麼轉眼,就成了空?
她努力的說服自己鎮定下來,清醒一點,她還要尋一個合適的機會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她還勸過周子歡,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自己怎麼忘了?
「芷荷,你去偏殿跟楊公公說一聲,我去皇陵的日子裏,讓他不要多想,安心留在這兒養傷,我會留人照顧他。」余香想了個理由把芷荷支走,免得她在旁邊哭泣個不停。
其實今日的事兒,她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對於每一個人而言,不是都達成所願了麼。
她解下床頭的玉佩系在腰間,如果想要聯繫陳文浩,那這信物必不可少。
她不在宮中的這段日子,可真是如了林充依的心愿。反正現在無論她說什麼劉驁都相信,更何況是自己不在了呢?
余香望着立政殿內的陳設,輕笑一聲,下次回來,也不知這地方是不是就交給別人住了。
「娘娘,奴婢回來了。」阿夢急匆匆地跑回立政殿,手一直縮在袖子裏。
「怎麼了,看你樣子不大對勁兒,可是沒見到鶯鶯嗎?」余香不解詢問道。
阿夢搖頭,將袖子裏的藥方子遞給皇后,而後輕聲道:「娘娘,不是沒見到鶯鶯姑娘,而是奴婢也覺得哪裏不大對勁。明明這一路上奴婢都時不時回頭看可否有人跟上,什麼都沒有看到,可偏偏一直覺得身後有人,您說奇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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