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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充依自認為自己這話對答得極好,任是皇后今日刻意來找茬,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來。無論你多麼耀武揚威,又或是怎樣處心刁難,她都一忍再忍,皇后又能將自己怎麼樣?
話說到底,得寵是本事,失寵是沒有本事。現在宮內誰最得寵,誰又失了寵已是一目了然,那一個失寵的人,還要跟得勢之人爭什麼呢?
皇后身上的大紅襦裙也好,那送來的精緻點心也好,不都是處處在示威嗎?真當她生來不長腦子,還會將皇后娘娘作為自己的知心人?自古以來宮內事,姐妹相稱都是笑話一樁,她可不蠢。
這麼想着,林充依心中的底氣便有足了幾分。
「你會奉勸皇上,不要專寵一人?林充依這話,本宮怎麼聽不大明白呢?你是以什麼身份,才有資格跟皇上這麼說話?哦,對了,你是新人,入宮的時候不長,不懂規矩本宮尚能理解。這麼着吧,本宮來跟你講講,充依到底是個什麼位分,免得你不清楚,說錯了叫人家笑話。」余香咧唇一笑,眼眸輕轉望向林充依,語氣了十足的打壓。
「充依,視千石,位比左更。縱然是你得了寵,升了位分,便可成為八子,又或是美人。但就算是你這麼一級一級升上來,想要走到本宮的位置,也需七回。可是這古往今來,多少痴心妄想後宮人,就是在這麼升位分的路上,喪了命。本宮不是來嚇唬你的,也不是來欺負你的,只是來教你這後宮妃嬪做人的規矩。奉勸皇上不要專寵,可由太后奉勸,亦可由本宮奉勸,獨獨輪不上你。充依嘛,人長得再水靈,也不過是個為皇上冬日暖床的工具罷了。若是你爭氣,早些懷上龍子,許是命運就會大有不同。你看本宮現在對馬八子,不是也得客客氣氣的?所以安分一點,免得丟了這個改變命運時局的好機會。」
說罷此言,余香一聲冷笑,還伸手將那頭上的金簪又往發間插了一插,免得被人瞧不見的模樣。
林充依的臉色由晴轉陰,她想不通皇后怎麼會突然將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且還這麼明目張胆的來找自己麻煩?難道皇后就不害怕,自己將這些話上報給皇上嗎?
「皇后娘娘這樣為難嬪妾,難道就不怕嬪妾將娘娘的原話一字不漏地說給皇上聽嗎?」林充依蹙眉說道。
「怕啊,但相比之下,本宮更怕一些不識好歹之人。明知道有些圖騰是宮內禁物,還偏偏繡成荷包奉勸皇上佩戴在腰間,這該是多麼處心積慮的事兒,藏匿的擺明了就是一顆謀反之心。皇上許是被美色迷了眼,可這樣的禍害,本宮是斷斷不會讓她留在宮中。」余香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沒有看着林充依,反而語氣平淡,喃喃自語。
就好像她話里所講之人,並不在眼前,不過是個故事。
「林充依可千萬不要多心,本宮就是來給你提個醒。初見你時,便覺得與你甚是投緣,所以真心希望你多活些日子,便自找不痛快。」余香柔笑一聲,起身便要告辭了。
這一出「來者不善」被她演繹得淋漓盡致,以至於林充依僵在原地,胸中宛若積了一團火,卻又沒處可說。
她此刻再痛恨皇后,都不能明着爭執什麼。一旦皇后借題發揮,那自己不是等同於給人家送上了一個懲戒的好理由?所以只能忍,起碼此刻,除了這忍,她什麼都不能做。
更何況,皇后又是指桑罵槐,並不曾指明了來罵她,這是氣死人了。
「別送了,這些日子伺候皇上也累了吧?趕巧皇上今日沒來,還不趕緊早些休息歇着?你雖沒資格勸皇上,但本宮倒是想要奉勸你一句,別那麼拼了命的想辦法留住皇上,又不是沒日子活了。」說完這話,余香便帶着一行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蘭林殿,頭也不回。
林充依的手指捏得「嘎吱」作響,終忍不住一拳頭砸在桌子上,震得杯碟作響。
貼身侍婢雛燕連忙跑了過來,一邊握起林充依的手心疼查看,一邊小聲勸道:「夫人切莫動氣,皇后娘娘尚且沒走遠,您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是能夠聽得見的。」
「欺人太甚,雛燕,她當真是欺人太甚了!自問我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以至於她今日這樣針對於我?」林充依氣得眼圈發紅。
平心而論,她這段時間倒是沒針對過皇后,在皇上面前說什麼壞話。所以今日這一出罪名,她背得實在冤枉。
「夫人,皇后娘娘來咱們這蘭林殿裏發脾氣,不也說明她害怕了嗎?這就是嫉妒,說明現在她已經失勢失寵,這對於您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雛燕湊上前,小聲在林充依耳邊嘀咕着,倒像是個得力之人。
蘭林殿外,走出沒多遠,余香回頭見殿內並未出人跟上,心道自己剛才演的這一出也算是將人得罪盡了,以至於連個出來送送的奴才都沒有。
「娘娘,奴才怎麼沒看出您這剛才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您一向自傲,為何今日要來招惹這林充依呢?她當下正得寵,這回保不齊要跟皇上說您的壞話,又是何苦?」楊凌剛才在殿內瞧見余香這一出,自己都是嚇了一跳。沒見他家娘娘這麼刻薄的對待誰過,今天晚上怎麼倒像是變了個人?
「楊公公,不該你問的話,還請你不要多言亂問。」阿夢呵斥楊凌,不希望他什麼都亂打聽。
「阿夢,別對楊凌這麼凶,他不過是好奇心太大而已。」余香輕笑,對待楊凌頃刻之間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
楊凌心頭一喜,頓時將剛才娘娘的刻薄模樣忘了個一乾二淨。
可是他卻見皇后忽然臉色驟變,冷靜下來道:「楊凌,今日還要辛苦你一回,你需守在蘭林殿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替我盯着點。看看我送過來的這盒點心,林充依究竟如何處置了。」
「喏,奴才明白。」
楊凌心裏慶幸,幸好剛才出來的時候,他瞧見蘭林殿內有口井。他一會只需攀附在井內,盯着人就行了。不過是一盒點心,林充依就算命人扔掉也不會等到深更半夜吧,所以他便可早些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務,早些回殿睡覺了。
事情吩咐給楊凌去辦,余香是放心的。
余香一擺手,命身後眾人跟上,自己便往立政殿走。
她其實心裏也有幾分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去宣室殿,跟劉驁倒打一耙,把林充依賣出去。可是在楊凌回來報信以前,她心中又沒有十足的把握。
萬一林充依並沒有拒絕自己的好意,那點心她真的就放心的吃了,也沒打算視作自己為敵可怎麼辦?
今日她去蘭林殿的目的,就是要激怒林充依。一個人在憤怒的時候,更容易露出馬腳。
一旦林充依怒了,將自己作為敵人,那她就勢必要做出許多不當之舉。
而劉驁偏偏又最是討厭爭名奪利的女子,那林充依就等同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便贏了這一局。
可人心難料,她剛才演的那麼起勁兒,就是怕林充依識破她的心思,大人大量,不屑於跟她一般計較。
一旦林充依不計較,那這事兒就成了她一個人忙前忙後的戲碼,她宛若自己敲響鑼鼓點的猴子,成了被人嘲弄取笑的對象。
所以,她剛才煞費苦心,想盡了辦法,就是要熱火林充依,等着她自亂陣腳,對付自己。
其實說實話,余香並不擅長直接要誰的性命,她下不去那個手。
她更希望林充依能夠自己除掉自己,那往後的日子,她也能活得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蘭林殿內,林充依望着桌上皇后送來的那盒點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命雛燕連帶盒子一同扔出去。
「夫人,此舉怕是不妥當,若是被人瞧見傳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怎麼辦?」雛燕有心奉勸,卻也知道自己的話在自家主子耳朵里並無力度。
「丟了丟了,她日後送過來的任何東西都要統統丟掉。你瞧她剛才那囂張得意的模樣,心裏頭還能是盼我活着嗎?這宮內那麼大,一樣的盒子和點心那麼多,就算是你丟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的。出去吧,別在這兒煩我,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說着這話,林充依便嘆了口氣,將雛燕連同那隻承裝點心的木盒子,一塊推了出去。
「夫人……」雛燕這話還沒說出口,殿門就被關上了。
然而殿內的林充依並沒閒着,走到衣櫃裏翻找出一件侍婢衣裙,三下兩下褪去身上襦裙,換上了侍婢服裝。
她推開殿門,見雛燕的身影已經匆匆離開院子,當即鬆了口氣,轉身合上殿門,離開了蘭林殿。
楊凌雙手扒着井沿,見有一個侍婢打扮的人抱着木盒子跑出去,心裏輕笑,打算回去交差了。
可是還不等人躍出井口,便又見一位同樣衣着的女子緊跟着離開了蘭林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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