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和,翟峰已經將房子租好,不過還沒收拾好。梁健先讓梁母他們住進了太和賓館,翟峰跟楊彎打了聲招呼,那邊立即就安排好了。
梁健剛將他們安頓好,準備去辦公室,忽然老唐的電話來了。
老唐應該是從唐一那邊知道了梁父梁母還有霓裳要在太和暫時定居一段時間,所以打來電話詢問。他的意思是,可以在這邊買一套房子,由他出資。
梁健拒絕了。老唐倒也沒不開心。
最後的時候,老唐提到李園麗挺想他的。梁健沒說什麼。對於李園麗,心裏總歸有那麼點東西膈應着,難受。
到辦公室後,梁健問了問翟峰房子的事情,一問才知道,房子也是租在了市政府旁邊的那個小區金色水岸。翟峰應該也是考慮到方便和安全問題。
在辦公室坐了沒多久,廣豫元過來了,為的自然是楚陽的那件事。楚陽已經被帶去省里的事情他好像還不知道,只是知道省里來人將楚陽帶去問話。他顯得有些着急。
梁健問他:「成海那邊怎麼樣?從重症室轉出來了嗎?」
廣豫元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煩躁,聽到梁健的問題,搖搖頭道:「還沒。不過醫生說,到今天晚上要是沒什麼情況的話,晚上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梁健想了想,道:「那待會下班後你和我一起過去看一看他吧。」
廣豫元點頭。
他看着梁健,似乎有話要說,但並沒有說出口。梁健沒問,但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說什麼。
廣豫元走後,梁健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明德那邊的情況。明德把那三個遇難者家屬給送回去了,但其他的人都還扣押着。
提到遇難者家屬,梁健倒是想到了,或許可以從這幾個人身上突破一下。
但這件事讓明德去做不合適。梁健想來想去,這件事,也只能廣豫元去做。於是又給廣豫元打電話人,讓他去辦這件事。
這邊剛安排好,翟峰忽然敲門進來,告訴梁健:「梁書記,那個記者來了。」
記者?梁健愣了一下。
等小楊進來的那半分鐘時間,梁健算了下時間,似乎正好。
小楊進來,梁健看了他一眼,道:「坐吧。」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那個椅子。相比於前兩次的吊兒郎當不夠恭敬,這一次的他『服帖』多了。
乖巧地坐下後,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梁書記,您讓我查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說着,他從他背着的那個單肩包里掏出了一個文件袋。
「梁書記,您過目。」小楊輕輕將文件袋放在了梁健的面前。
梁健沒動,問他:「你確定這裏面是我想要的?」
小楊怔了怔後,答:「我保證這東西是我一點一點查出來的。不誇張,我為了這東西,三天都沒睡了。」
小楊看着確實憔悴,臉色暗沉,兩個大眼袋都能垂到胸前來了。頭髮也有些亂,但看得出來,進來前應該拿手指捋過他那頭油膩的頭髮,上面都是手指粗的溝壑。
梁健沉默了幾秒鐘,抬手指了下門旁邊的柜子,道:「茶在那邊,你自己去泡。」
小楊到這裏來過兩趟,梁健沒給他泡過茶,也沒讓翟峰給他泡過茶。這回,他讓小楊自己去泡茶,這已經是給了小楊一個信號了。小楊雖然之前不知好歹,但也不笨。稍加調教,也是個可以用用的人。
小楊立即就站起來,往柜子那邊去了。一會兒後,他拿着水壺過來,先給梁健的水壺裏添了水。
這一點倒是梁健沒想到的。梁健看着他轉身走回柜子邊,心裏想,看來這小楊未必不能栽培一下。
不過這是後話。當務之急,還是楚陽的事情。梁健打開了小楊拿來的那個文件袋,裏面有很多照片,還有一些類似票據的東西,和一張紙。
梁健先看了那張紙,紙上是小楊這次的發現。正如梁健所料,十首縣縣長胡全才在這件事情里,承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但這個角色僅在於這次鬧事的事件,對於水庫事故的事情,小楊並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內容。梁健又看了看照片,忽然在一張照片裏發現了一個比較眼熟的人。
梁健皺了眉頭,看了好一會兒,雖然眼熟,但卻怎麼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見過。正好小楊拿着茶杯走過來,梁健就問:「這個是誰?」
小楊靠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就將這個人的家世背景如數家珍般的背了出來。
胡大海,47歲,十首縣人。胡全才的爺爺的堂哥的二兒子家的兒子,算起來這關係也挺遠了,但論輩分也是同輩,叫起來,算是胡全才的堂弟。
胡大海家裏原先很窮,家裏有個女兒,前些年考初中的時候,考得不好,胡全才幫忙走了個後門,去了太和三中,現在考上了一個二本學校,去省外讀書去了。為了這事,胡大海家裏把胡全才當恩人一樣,基本上言聽計從。從千年開始,胡全才經常會讓胡大海幫忙做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然後給點錢。胡大海女兒讀大學的錢,基本上都是胡全才出的。在這一次民眾鬧事前,胡大海往那個遇難者家裏跑過好幾趟,每趟都拿不少東西。
照片裏,是胡大海站在胡全才的車子旁邊,躬着身在聽着車裏坐着的胡全才說話。
梁健仔細端詳着照片裏這個卑躬屈膝的男人,那副低下的姿態,還有那身破舊的衣服,忽然間梁健腦子裏閃過一個身影,和照片裏的人很像。
梁健猛地抬頭問小楊:「這個胡全才是不是去過成海同志的醫院?」
小楊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回答:「他來過城裏,但是不是去了醫院,我不清楚。」
小楊雖然沒有給梁健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梁健已經在心裏確定下來了。其實那個人是不是胡全才,想要求證很簡單,把醫院裏那天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看一看就行了。
心裏有了答案之後,梁健反倒對這個人不感興趣了。梁健放下照片,又看了看其他的,沒有能讓梁健提起很大興趣的東西。梁健將這些東西重新放回了文件袋,抬頭問小楊:「鬧事的事情,公安局那邊已經查得差不多了,除了這個胡大海身上有點東西之外,其他的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也就是說,你的東西,我並不滿意。你應該清楚,我想要什麼。」
小楊臉色難看起來,拿在手裏的茶杯,輕輕放到了桌上,舌頭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支吾着說道:「那件事情拖得時間太久了,而且那個老闆都已經逃掉了,想找證據太難了!」
梁健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們記者不是號稱無孔不入嗎?」
「那是狗仔,不是記者。」小楊低聲反駁。
梁健哼了一聲,冷聲道:「你那天做的事情,和一個狗仔有什麼區別?」
小楊的臉色白了一些,坐在那,說不出話來。
梁健盯着他看了一會,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口打破沉默,說:「我不是個喜歡翻舊賬的人,相反我是個很喜歡往前看的人。你是個記者,能看到我看不到的,能知道我不知道的;我是一個當官的,我有你沒有的,錢,權,你不覺得我們兩個之間,其實是可以很好的合作的嗎?」
小楊看着梁健,神色微微變化。顯然,梁健話中的意思,讓他意想不到,也很是驚訝。
梁健朝他笑了笑,道:「但是,在我們合作之前,你是不是應該拿出點誠意?」
許是梁健的好態度讓小楊那才剛剛收斂起的自傲又要開始沒有自知的釋放了。他立即反駁道:「既然是合作,那我們之間就是平等的。為什麼你不先拿出點誠意來?」
「難道我給你的條件,還不夠誠意嘛?」梁健反問,臉上的笑容已然收起,目光也變得犀利。指尖在桌板上輕輕一敲,咚地一聲輕響,仿佛一錘定音的決然:「你要是不滿意,你現在就可以轉身出去。」
梁健態度的轉變,讓小楊意識到,他之所以能聽到合作兩個字,只不過是梁健想給他這個面子,但這個面子是梁健想收回就收回的。
他到底不笨,態度立即就謙恭起來。
「梁書記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我這人就這毛病,別人給個三分顏色,我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小楊嘿嘿笑着,笑容有些讓梁健不適應。
「證據呢?」梁健質問。
他不信小楊是真的一點都沒找到。像他這樣的人,手裏不可能不給自己留點東西。
小楊支吾了半天,終於鬆了口:「我只查到了一點點,但是沒有具體的證據。」
「你先說來聽聽。」梁健道。聲音平靜,可內心已經在開始期待了。
水庫的事情,楚陽和沈連清已經查了很久,都絲毫沒有進展。要是小楊真的能查到點什麼,哪怕只是一點點,對於梁健來說,也是好的。
小楊說:「承包水庫工程的的那個朱老闆現在人就在太和市。而且就在市區。他住的那家旅館,是胡全才的一個姘頭開的。」
又是胡全才。梁健一開始就懷疑這個胡全才,但卻一直是在水中撈月,只能看沒什麼用。沒想到,這個小楊竟然真的查到了點什麼。
梁健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臉上流露出不適宜的表情。
「還有嗎?」他問。儘量的不緊不慢。
小楊看了看梁健,搖搖頭道:「時間太緊,只查到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