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嘔啞,絲竹切切。幕簾里撫琴之人的指力忽而蒼勁,一曲《將紅妝》,幾分沙場荒涼之感和那自心間油然而生的壯志豪情揉碎在一起,在座的顯赫少部分乃是軍旅之人,驀然間,竟皆都停杯投箸,附耳傾聽。
一曲漸了,花舫的大門突然打開,走進來一群身穿藍衣的人。為首一人蓄着絡腮鬍子,濃眉大眼。開門帶起的勁風把靠近門口的好多支燭火吹滅,那琴聲也隨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戛然而止,引得不少沉醉其中又被驚醒的人發出不滿地哼聲。
「夏幫主,這風雅之所,你為何帶人兀自闖入?」短暫地安靜過後,一道淡淡地聲音從三層傳出,聽來應是淮安王殿下。
果然那夏幫主一抱拳,回道:「回親王殿下,是夏某失禮,在此賠罪。只是夏某今日前來乃是事出有因,多日前,我幫精銳護送一珍寶自南詔返回,途中遇歹人劫奪,精銳近乎死傷殆盡,今日才逃回一名部下,指認正是貴舫背後的飛羽閣所為,在坐諸位貴人都應當知曉我們年春定下的約定,如今飛羽閣公然違背,夏某自然來討個說法。」
「原來是如此,這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既然夏幫主事出有因,我等也不便插手」
……
穆流雲皺了皺眉,「這江湖的事鬧來這裏,這淮安王怎麼這麼輕描淡寫的,范兄可知這夏幫主是何人,這所謂的約定又是什麼」
范習想了想,「穆兄有所不知,去年年尾有兩個幫派為爭奪永坤渠的漕運,大相廝殺。後來一次交戰中錯殺了一個朝廷的四品侯爺,此事鬧到都城。皇帝龍顏大怒,連發了十多道聖旨,命淮安王殿下奉旨查辦,但是江南地帶江湖勢力眾多,雖然淮安王殿下當時剷除了作亂的兩個幫派,但是畢竟不可能對其他江湖勢力也一一拔除,於是淮安王殿下召集了各大幫派的話事人,簽訂了一個約定,只說是各大幫派都須遵守,至於細則,我也不大清楚。如今淮安王殿下這般態度,雖是有些平淡,但也不能全說輕描淡寫,這江湖的事情,哪怕是淮安王恐怕也不便插手。」
「只怕不是不便吧」言哲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
「莫非言兄有何看法」穆流雲和范習兩人驚訝地看向言哲,卻只見言哲微微搖頭,緘口不言。
……
「夏幫主光憑藉你屬下的一面之辭就大鬧我瑤琴舫,落了我飛羽閣的面子,可曾想過後果」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後面跟着垂首的舫主和又幾十號穿着白衣的弟兄。
下層那些人見情形不妙走了大半,剩下一些看戲的也隔着遠遠的,倒是中層的人一個沒動。江湖的恩怨自然有江湖的解決方式,何況在坐大多自持身份,也不懼,反倒是興致盎然。餘下的也就是上層哪些走不得的大員們。
「如若不是珍寶被劫,飛羽閣又脫不開干係,我赤虎幫自然不會找上門來」
……
「我飛羽閣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會是幫主所說的那樣做些殺人劫貨的勾當」
……
夏幫主也不客氣,「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數十號弟兄無辜慘死,倖存的弟兄拼死才趕回來報信,閣主是要認為是我的弟兄信口胡言不成」
……
樓下吵得不可開交,樓上也議論紛紛,倒是范習有些激動,「這樣吵下去,何時才是個頭,不如真刀真槍干一場,漸漸血,那才刺激」
「那范兄恐怕不能如願了」言哲一笑,「夏幫主雖然粗狂有些魯莽,但這一幫之主,不可能只是一介莽夫。如果兩邊真的打起來,恐怕這局面便會讓有些人操控起來,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到那時候,去年年尾那一場腥風血雨,恐怕要再次上演。」
「小哲,你這話有些嚴重了吧」穆流雲道,范習也點了點頭。
言哲微微一笑,「蘇州城共三大幫派,分佈於城西的赤虎幫,城北這裏的飛羽閣和城東的萬花樓,萬花樓是江南明面上最大的藥幫,素來不參與江湖恩怨,因此這蘇州城裏實際上便只是赤虎和飛羽的爭鬥罷了。你們瞧這下面兩幫的架勢,看似針鋒相對,我看也不過是小小的試探罷了。」
「試探?」范習有些疑惑,倒是穆流雲仿佛略有所思。
「兩幫都是近千號人的大幫派,真若是要拼個你死我活,恐怕就不單單是這幾十號人了」
……
「可若說只是試探,為何偏偏選個這麼個江南上層官員最為雲集的時候,況且擾亂了大家的興致,就不怕得罪了別人麼」穆流雲撓了撓發梢,有些靦腆地問到。
言哲看了他一眼,有些感慨,「想不到這平時悶聲不語的你,一問便問到點子上去了。我只是覺得,這次試探,不單單是兩幫派間的,更是這兩幫的背後甚至是江南政局間的」
穆流雲和范習聽不太懂,言哲也未再細說,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下面。
……
「不知貴幫丟的是什麼珍寶」淮安王冷不丁的插上一句,引得不少人都專注過來,言哲眼睛微微虛眯,看向赤虎幫又看向那上層靠左邊淮安王的那一間雅間。
「回殿下,此寶物乃是我重金從南詔購得的武學劍法《竹傲》,更是蓬萊武榜上登記在列劍法秘籍。對我赤虎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卻不想竟然有人埋伏半道,殺人越貨。」
……
「原來竟是南詔往日頗負盛名的傲竹劍法,難怪如此」
「言兄知道這劍法?」范習問到
「早年隨父親時有幸得書,上面便提及過,也只是略知一二罷了。」言哲回答到
「不過這見識也見識了,這些事情與我們無多大關係,不如離開吧」
「也對,本以為能有些刺激場面,不想只是些口水陣仗,實在沒趣。」
三人步行出花舫,看着蘇湖晚上反射出的點點燈火,駐足良久
「時候不早了,愚弟也該回府了,就與二位在此別過,還望二位別忘了記得拜訪范府」
「一定。公子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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