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沐清漪慢慢睜開眼睛,身邊不同於往常的溫度讓她不由得往旁邊閃去,卻被糾結在一起的髮絲扯了一下,一隻手臂輕輕將她勾了回來。容瑾低聲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清清,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滿室喜慶而尊貴的大紅色,還有跟前的男人俊美的沒有一絲缺陷的笑顏。沐清漪不由得臉上一熱,美麗的容顏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嫣紅。看在容瑾的眼中卻更加嬌艷動人,含笑的眼眸不由得一黯。
渾身上下仿佛被碾過一次的酸痛讓她想要起身也無能為力,「你…。」
「清清要什麼?難受麼?」容瑾柔聲問道。沐清漪低頭看到跟前纏在一起的髮絲,問道:「這是什麼?」
容瑾笑道:「結髮夫妻,自然要結髮才行。」
沐清漪無語,「你就打算這麼一直跟我綁在一起麼?」
容瑾劍眉微挑,抬手捻起綁在一起的髮絲,指縫輕輕拂過,髮絲齊齊的斷開。只見容瑾滿臉愉快的起身下床,從不遠處的梳妝枱上取出一個顯然早就準備好的錦囊,小心的將髮絲裝了進去然後仔細系好又放回了錦盒裏。
看着他做這一切,沐清漪唇邊也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一夜之間,容瑾眉宇間的陰鬱之氣似乎散去了許多。無論是什麼人現在看到了都會輕易的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沐清漪慢慢的撐着床想要坐起身來,「清清,你要什麼我幫你拿。」
沐清漪道:「我要起身了。時間已經不早了。」確實是不早了,外面天色已經打量了。只是今天是皇帝陛下新婚第二天,自然是不用上朝,也沒有幾個人有膽子這個時候來打擾新人。
容瑾連忙將她壓了回去,道:「今天不用早朝,朝政我已經找了人處理,清清不用擔心,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早膳送來了,用一些之後再休息一下,然後咱們在出去玩兒。」
沐清漪現在也確實不願意見人,既然容瑾這麼說她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順從的重新躺了回去。
等到沐清漪再次行禮的時候卻已經接近正午了,睜開眼睛便看到不遠處容瑾正坐在桌案便批閱摺子。俊美的容顏上往日的陰鬱和煞氣似乎一掃而空,半垂着臉認真的看着手中的摺子,沐清漪只看到半邊完美的側臉,認真的容九公子似乎更俊美了,沐清漪唇邊勾起一絲淺淺的笑容。
「清清行了。」沐清漪一睜開眼睛容瑾便發覺了,擱下手中的摺子抬頭就看到新婚妻子正面帶微笑的望着自己。快步走到床邊扶起沐清漪,「來人!」
門外早就等候着的宮女連忙進來,恭敬的一福,「見過陛下,見過沐相。」
沐清漪挑了挑眉,「盈兒和霍姝呢?」
容瑾含笑,親昵的吻了吻她的眉心,「盈兒去準備午膳去了,我讓霍姝去準備在咱們要出行的東西。」
沐清漪有些驚訝,「出行?」
容瑾點頭道:「五天不用上朝,我們出去玩兒。」沐清漪輕聲嘆息,容瑾伸手,一根手指輕輕點住嫣紅的朱唇,「不用擔心,一切我的會安排好的。清清只要跟夫君一起出去散散心就好了。不許反對!同意就親親我。」
看着眼前笑容可掬,但是眼神卻分明在告訴她「不同意就我親你」的男人,沐清漪也只得認輸了。微微一笑,傾身在他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雖然覺得清清太敷衍了,不過容九公子還是沒有挑剔,滿意的拍拍手道:「進來。」
幾名宮女連忙進來侍候,其實也沒有她們侍候的地方,除了端水進來以外,別的諸如更衣挽發等等事情都被皇帝陛下包攬了。甚至九公子還打算親自為新婚的愛妻化妝。
幸好,沐清漪看到他拉着東西在自己臉上筆畫,頓覺不妙。連忙一手拉過表示自己來就可以。容瑾微覺有些失望錯失了夫妻之間的畫眉之樂。但是在沐清漪堅持的目光下,還是只得怏怏的放棄了。
坐在床邊,看着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子穿着一身雪青色羅衣,如雲的青絲挽成一個松松的髮髻,幾隻精緻的髮簪斜斜的插着。一支鳳凰展翅的流蘇金步搖在發間輕顫着。清雅脫俗又不失新婚的喜慶和華貴。她隨意的輕描黛眉,無須脂粉便是一個美貌絕倫的俏佳人。
容瑾一瞬間眼眸溫柔如水。在遇到清清的十九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無論是八歲之前在梅園,還是八歲之後在西越九皇子和雲隱公子的身份之間徘徊。無論是哪一條路,一直都是他一個人喁喁獨行,從來不知有何處可歸,有何處可戀。但是現在…他終於有了一個家,有了一個需要永遠守護的人。
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的圓滿和充盈……
被他的目光盯着她就,沐清漪忍不住轉身對上他溫柔的眼眸。
「好看麼?」
容瑾認真的點頭,「這樣就好,脂粉只會污了清清的美麗。」
沐清漪莞爾微笑,無論是什么女人,總是喜歡聽好聽的話的。
「啟稟陛下,小姐,改用午膳了。」盈兒端着親手做的沐清漪做喜歡的菜餚進來,看到已經起身的沐清漪臉上的笑容更甚,「盈兒恭喜陛下,恭喜小姐!」
容瑾心情愉悅,滿意的點頭道:「很好,自己去蔣斌那兒領賞把,你和霍姝一起。其他人每人再上三個月的俸銀。」容九公子心情好的時候一向很大方的。殿中的宮女們連忙謝恩,同時有些羨慕的看向盈兒。一般陛下打賞直接就說了,但是如果讓去蔣總管那裏領賞那就不是一般的賞賜了。有的時候一次的賞賜她們這些普通宮女一輩子也得不到。
「謝陛下。」盈兒盈盈一拜,含笑退了出去。盈兒生性慧黠,自然明白陛下這是在給她和霍姝撐面子。她和霍姝都是從宮外來的,並不是一般的宮女,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想要指揮得動這些宮女就必須有足夠的威信。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陛下的看重和賞賜了。
果然,剛出了殿門,原本還對他們帶着些打探和衡量的眼神的宮女太監們立刻都熱情的圍上了唧唧咋咋的稱姐道妹。
用過了午膳,容九公子心情愉悅的和新婚妻子換了一身便裝帶了幾個人就出了皇宮然後直接出京去了。讓正在含章宮裏賣力的處理政務的莊王等人都紛紛傻了眼。才剛剛登基就將朝政丟給曾經還一起爭過皇位的莊王,皇帝陛下當真是放得下心。
倒是容瑄仔細想了想沒放在心上。陛下就算離京必定也不會太遠的,如今京城裏重要的位置上都是皇帝信任的人,短短几日能出什麼事?更何況,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想像容瑾的武功修為,除非有把握先一步弄死他,否則想活命的誰都別隨便亂打主意的好。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出了城,沐清漪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外面,馬車正朝着與京城相悖的方向而去,只是容瑾不說,連她也不知道目的地到底是哪兒。
容瑾倒也不吊人胃口,含笑道:「彭城。」
沐清漪挑眉,有些不解的望着容瑾。容瑾笑道:「都是彭城號稱花城,一年四季繁花似錦。但是清清可知道彭城哪個季節最美?」沐清漪沉吟了片刻,有些好奇的道:「四五月,牡丹?」
容瑾點頭贊道:「清清果真聰慧無雙,彭城位置偏西北,別的地方五月牡丹已經過了最盛的花季了,但是彭城的牡丹卻開得正好。咱們這個時候去,正趕上時候了,何況,清清不想去看看馮止水在那邊做的怎麼樣了麼?」
彭城距離京城並不遠,快馬加鞭的話一天都就能到。倒是如果坐馬車……
容瑾低聲笑道:「前面鎮上就換快馬。而且,也不用那麼拘泥時間,京城裏出不了亂子。」
「你倒是放心。」
「不是有大哥在麼就算真出了什麼事他一定也有法子控制住局面的。而且,這些日子皇城裏那些人也老實了不少,絕對不敢在這個時候興風作浪。」沐清漪無語的望着猛某人,真會撂挑子,這算是對大哥的報復麼?
看着沐清漪似怒非怒的眼神,容九公子也只是朗聲一笑,俯身噙住了她嫣紅得朱唇。
一行人一路上走的不緊不慢,第三天正午也到達了彭城。果然如容瑾所說的,彭城的牡丹開得正好。與上次來的時候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帶着兵器的江湖中人不一樣,這次再來到彭城大街上行走的卻大都是穿着儒生袍子,斯文有禮的讀書人和風流倜儻的文人雅士。牡丹的尊貴絢爛與菊花的清逸脫俗相比,只有一種不同的美麗讓人們世代傳送。悠然行走在大街上的人們神色悠閒愉悅,是不是聽到有人吟詩作賦,仿佛淡淡的花香中也蘊含了點點墨香一般。
這才是彭城作為西越花都應有的模樣,去年的菊花會可真是被糟蹋了。
馮止水顯然早就接到了消息,雖然容瑾和沐清漪都說了不得聲張卻還是在府早早的恭迎着。看到跟在沐清漪身後的盈兒更是滿臉歡喜。髮妻早逝,馮止水只有這一句自然是萬分疼愛。如今看到女兒跟在小姐身邊一切安好也放心多了。
「陛下…小姐!」將兩人引入廳中,馮止水方才恭敬的上前行禮。容瑾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馮止水笑道:「陛下和小姐大婚,止水還未曾道賀呢。恭祝陛下與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沐清漪嬌顏微暈,淺笑道:「馮先生的賀禮我看到了,怎麼能說沒有?」彭城距離京城不遠,馮止水雖然不能回京,卻還是派人送了賀禮回去。是兩盆開的正眼的牡丹——魏紫姚黃,皆是牡丹之中的珍品。即使是皇宮之中,那般好的品相也是難得一見,可見馮止水還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這話,倒是頗合容九公子的心意,滿意的笑道:「承鳳章先生吉言。」
沐清漪只得恨恨的瞪了某人一樣。
看到兩人之間的互動,馮止水心中也是十分高興。小姐和陛下的關係和睦,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賓主君臣落座,馮止水方才道:「聽聞大公子到了京城,不知大公子和慕容公子是否安好。」
沐清漪將慕容熙和顧秀庭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馮止水雖然對於顧秀庭的決定有些惋惜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顧家對他有恩,他也願意付出一生報答顧家的恩情。但是卻不能仗着自己和顧家的關係倚老賣老,只要大公子考慮清楚了,下定了決心,他也不會多少什麼。
而且這半年來在彭城,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府尹,馮止水卻自覺過的十分充實。他本身就不是那功名利祿如浮雲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去參加科舉。只不過,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如今三年已經年近四十才開始仕途之路,但是馮止水卻也做的十分努力。不過短短几個月時間,便已經將整個彭州治理的妥妥帖帖了。
敘完了舊,馮止水便請兩人先在府中稍事歇息。有些惋惜的笑道:「可惜陛下和小姐晚來了幾天,不然還能趕得上彭城的牡丹花會。都說西越花都名揚天下,微臣第一次見到這牡丹會的時候也是十分驚訝了。就是如今,彭城裏還住着不少文人雅士,不等到牡丹花季過去,他們大約是不會走的。」
沐清漪微笑道:「剛剛進城便看到滿城牡丹綻放,絢爛如錦。如此美景,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能夠住在這裏,當真是有福了。」
馮止水笑道:「可不是麼,這城裏現在就住着不少準備參加今年恩科的士子。彭城離京城近,有沒有那些繁瑣的事物,那些不想着攀關係走後門,只想疑心攻書的讀書人許多便暫住在城中。等到科舉將近了在啟程前往。」
沐清漪和容瑾對視一眼,沐清漪莞爾笑道:「那倒是很有趣,有空不妨去見見。」
馮止水愣了愣,這才想起來眼前的沐清漪還有另一個了不起的身份——西陵大丞相。不怪西陵的老頑固們一時接受不了沐清漪的身份,即使是馮止水這樣的人,一不小心也容易忽略掉這一層。畢竟,女子為相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而沐清漪本身有太過溫和無害,倒是馮止水將她如今的身份望了。
但是馮止水能是當年顧老丞相看重的人,自有其不凡之處。回過神來,哈哈一笑道:「只顧着和陛下小姐敘舊,倒是望了拜見沐相。」說罷,便是深深地一揖,正是官員見到上峰高官的禮儀。
「馮大人勉力,自己人私底下不必如此拘禮。」沐清漪連忙笑道。
馮止水恭敬地道:「多謝小姐。」
彭城果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比起京城裏的人心嘈雜更讓人心情愉悅。清晨,連早飯都沒有用沐清漪便被容瑾拉着出門了。原本盈兒和霍姝也要跟着,卻被沐清漪攔住了,「你也是個太守小姐,那些事情交給別人做就是了。這麼久不見,多陪陪馮先生吧。」
至於霍姝,自然也不必帶着。暗中有侍衛跟着,在彭城這地方,能跟容瑾動手的人只怕還沒有出生,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還不如放霍姝自己自在一些。
兩人攜手走在彭城的大街上出眾的姿容自然引來不少路人的注目。兩人卻誰都不在意,邊走便欣賞着路邊開的正艷的牡丹,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一座有些眼熟的樓前,容九不由得有些樂了,「清清還記不記得這地方?」可不正是那倒霉的彭城第一客棧慕華樓麼?
拉着沐清漪進去,掌柜的一看兩人衣着不凡立刻就迎了上來,但是當看清楚容瑾的模樣是臉上的笑容就僵硬了。相隔不過短短半年多,掌柜的自然不會忘記半年前,這位雲隱公子在他這家小店做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雲…雲隱公子。」掌柜的笑臉僵硬。
「掌柜怎麼認出他是雲隱公子的?」沐清漪有些好奇的問道。上次來容瑾一直都戴着面具的,這一次卻是光明正大的走進來。掌柜賠笑道:「這個麼,雲隱公子氣勢非凡,而且…還有這位姑娘……」如果容瑾一個人來,掌柜或許就覺得有點眼熟有點像,但是如果身邊再跟着一個沐清漪這樣美麗的女子,那麼就很好認了。
看着掌柜明明一副想要關門送客卻又不敢的可憐模樣,容瑾挑眉一笑道:「不用擔心,今天本公子不找你麻煩。」
您隨便找誰麻煩我也吃不消啊。掌柜心中默默道。
一眼看出掌柜心中所想,容瑾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拉着沐清漪上樓去了,「別廢話,乾淨送些好吃的早點過來。餓着了本公子的夫人,拆了你的慕華樓!」
遇到如此不講理的人,還能如何?掌柜的交代了一聲夥計,親自去廚房吩咐了。
二樓上,如今已經過了牡丹會最熱鬧的時候,慕華樓即使是彭城第一的客棧,裏面的人也並不特別多。畢竟,所謂第一,就表示了價格不菲。真正的那些苦寒學子也是住不起這樣的地方的。能住在這裏的,至少也都是小康之家的子弟。
整個二樓上也不過做了十幾桌的模樣,熙熙攘攘的不算安靜卻也不算吵鬧。
兩人一出現在樓梯口,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畢竟,無論是容瑾還是沐清漪,容貌氣質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容瑾也就罷了,再好看也是個難得,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沐清漪的身上。心中不禁暗暗遺憾這樣美麗的女子竟然已經名花有主。同時,也不得不氣餒的承認自己無論容貌氣度跟女子身邊的俊美男子根本就沒得比,連剛剛升起的半點爭強之心也被蔫蔫的掐滅了。
看着眾人紛紛避開的目光,容瑾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有些鬱悶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如今清清恢復了女兒身,雖然兩人成親了大好,但是…勢必會惹來更多的好色之徒的垂涎,這個…可就大大的不好了。難道以後,要將不喜美色作為官員每年考評的標準?嗯…誰敢看清清一眼,扣他考評!貶到窮鄉僻壤去種地放羊!
「想什麼呢?」看着他一臉陰險的笑意,沐清漪有些奇怪的問道。容瑾輕咳一聲,連忙道:「沒什麼,想剛剛那個掌柜真是不識相,本公子和清清肯光顧,是他這慕華樓八輩子的榮幸。」
沐清漪點頭笑道:「那倒是,你走得時候如果肯給他寫個匾額的話,他肯定把你供起來天天參拜。」值錢的不是容瑾這個人,而是他的落款,容瑾這兩個字最好有那鮮紅的印璽。
「休想!」容瑾嫌棄的道,那老頭居然敢嫌棄他,還想要趕他和清清出去。給他提匾額?刷他一腦門墨汁還差不多。
沐清漪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大廳中三三兩兩一座的書生,低聲道:「恩科不是分文科和五科麼?這些大多都是舉子吧?怎麼不見武舉呢?」這些文人有年紀的不過弱冠的模樣,也有年紀大的年過不惑。只從他們的氣度神態就能看得出來他們應該是準備恩科的士子而不是單純來彭城玩兒的文人墨客。
沐清漪的目光落在了那幾個明顯年過四十的讀書人身上,顧家人傑輩出,就從來沒有過年過二十五還沒考上科舉的人。當年顧秀庭參加科舉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因此沐清漪雖然聽說過有人考試考到老的,卻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容瑾低聲笑道:「武舉不用準備,只要熟讀一些兵書,到時候比的就是武功高低了。就算要準備在彭城這種軟綿綿的地方,只怕只會越準備越差,若是有心的人可以去變成剿匪或者抓幾個盜賊什麼的試試。」
沐清漪低眉一想,也不由得莞爾一笑。可不是麼,彭城這樣美麗又寧靜的地方,待久了連她都忍不住有些閒雲野鶴的心思了,那些靠武功的武舉人在這裏能有什麼磨練的地方?
「清清好奇的話,回京了開始考試的時候我帶你去看。」容瑾低聲笑道。沐清漪點頭道:「也好。」
容瑾挑眉拿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那些讀書人,道:「清清現在也可以看看這些人,說不定以後他們還要叫你一聲老師呢。」
「咦?」沐清漪有些驚訝的看着容瑾,容瑾不在意的撫着下巴道:「清清剛剛入朝,根基未穩。今年的恩科正好是個機會,不是麼。如果清清能夠收服這一批年輕官員,以後的事情就會好辦許多了。」
一直以來的規矩便是如此,每一屆科舉的主考官,上榜的學子需稱之為座師,也等於是主考官的門下有半師之宜。而這些學子入朝為官以後,除了某些本身就有派系的,一般的學子都是絕不會背叛座師的,因為欺師滅祖對讀書人來說罪無可恕的大罪,一旦如此做了,以後在官場的前途也等於就此斷絕了。容瑾如此做,自然就是想要為沐清漪多找一些幫手。
沐清漪蹙眉道:「只怕我資歷不夠。」
能夠擔任科舉主考官的可不僅僅是需要位高權重,德行聲望缺一不可。容瑾輕哼一聲,「有什麼不夠的,當朝丞相親自主考是他們的榮幸。一旦上榜便是丞相門生,恩…說是天子門生也完全可以啊。」
雖然經過殿試上榜的士子也都能稱得上是天子門生,但是這能一樣麼?若是每個士子都覺得天子門生就無後顧之憂了,朝堂上大約也沒有那麼多被黨爭炮灰了的倒霉蛋了。但是他這個天子門生可不一樣,皇帝和丞相是夫妻,多麼好攀關係的捷徑啊,這些士子只要還沒傻,就都會對清清恭恭敬敬的言聽計從。
聞言,沐清漪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偏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不多時,掌柜的便親自送來了各色精緻的早點,態度殷勤的讓周圍的讀書人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沐清漪有些遺憾的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女兒裝扮還真是有些不方便。若是穿着男裝,現在就可以去跟那些讀書人聊聊,但是如果現在她過去的話,這些讀書人就算看在她是個姑娘長得也不錯的份上對她禮貌相待,也絕對沒有人想要跟她聊政事。
兩人一邊吃着早膳,一邊聽着讀書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談。突然有人不知道怎麼的響起,聊起了京城裏的事情,「各位同窗,你們說…這新皇陛下跟那位沐丞相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話題顯然很有些意思,在座的眾人看了看四周除了新來的那對男女以外都是讀書人,也就不再在意了你一眼我一句的說了起來。
「聽說那沐丞相是華國的明澤公主。」
「華國公主怎麼能做我西越的丞相!」有人憤憤道。華國和西越雖然沒有什麼解不開的血海深仇,但是也不是一直都太太平平的。
一個三十來歲左右的青衣儒生笑道:「這個麼你們都不知道,這明澤公主根本不是華皇的公主,據說是一個什麼侯府的嫡女,被華皇讚賞才封為公主的。要不怎麼華國皇室姓慕容,她姓沐呢。」
「我以為沐清漪是化名呢。」有人興致勃勃的道。
「她原本就化名顧流雲,如今再化名沐清漪,不累麼?」男子搖頭晃腦的道:「據說這明澤公主破的華皇寵愛,不知怎麼的失蹤了。沒想到竟然是跟着陛下回西越了。你們記不記得,去年去華國給華皇祝壽的時候,陛下也是隨性的。」
「難道說……」有人低聲道,「這明澤公主是跟陛下私奔了?聽說咱們陛下當年可是有皇城第一美男子之稱。」
「撲哧!」這些話自然是一絲不落的落進了窗口的兩人耳中,容九公子噗嗤一聲低聲悶笑起來,望着沐清漪的眼中還帶着點點水光,顯然是笑的不輕。還不忘朝着沐清漪擠眉弄眼:清清,你要跟我私奔麼?
沐清漪暗暗咬牙,朝着容瑾嫣然一笑。卻在容瑾失神的時候狠狠地在他身上掐了一把,痛的某人再也笑不出來了。容九公子委屈的望着她,清清要掐本公子居然還用美人計,就算你不笑本公子也願意給你掐啊。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重點?!」旁邊一個看上去年紀最長的男子忍不住拍案道,「沐清漪身為華國公主,又是女子,居然做了咱們西越的丞相,難道不覺得這不合禮法麼?」
這些人顯然都不太喜歡這個男子,雖然他說的他們也想過,但是這一臉輕蔑是怎麼回事?有本事你自己去做西越丞相,別考了幾十年還是個秀才啊。他們糾結的只是沐清漪女子的身份,而不是輕視她女子為相的能力。一個女子,能夠成為一朝丞相,絕對不是只靠君王的寵愛就可以達到的。何況,當初沐清漪做奉天府尹可是先帝欽賜的,也沒看她做出什麼紕漏來。證明對方絕對有這個能力。雖然身為男兒不如女子,讓他們感到有些羞恥,但是眼前這一位純屬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
「咳,這事就連京城裏的權貴們都認同了,咱們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吧。」另外有人想要將這個話題叉過去。但是那男子卻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京城裏那些權貴只會拍陛下的馬屁,哪兒敢說半個不字?咱們身為讀書人,就該據理力爭,以正天下之風!」
其他人紛紛皺眉,一副看瘋子的模樣看着這中年男子。一個年輕一些的人有些不耐煩,沒好氣的道:「那賈兄你說說,要怎麼據理力爭?!」
賈姓的男子傲然道:「我們要聯名上書陛下,罷免沐清漪!如此不守閨訓的女子,當立即休離,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另一邊,原本還一臉笑意的容瑾神色一冷,俊臉立刻就陰沉了起來。正要起身,卻被沐清漪抬手壓住了他的胳膊,容瑾低頭,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沐清漪淺淺一笑道:「讀書人胡言亂語,你着急什麼?」
容瑾冷哼一聲,「這種東西,本公子保證他一輩子也別想考中!」正生氣時,一個有些平淡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賈兄,你說要罷免沐相,還要打入冷宮。這沐相跟你有何仇恨你要如此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