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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潰敗盜寇破開河口籬牆往南逃竄,周普率領的一路尖兵沿河堤穿插追擊,使諸寇只來得及丟盔棄甲、撒腳逃命,無法進行有效的集結。
在裕溪河口襲擊集雲社船隊的鄱陽湖水寇是曲家派人買通,便是在確認隨船押運的兩百武衛沒有給林縛偷梁換柱之後,曲家這邊才悍然驅使群寇襲擊河口。人是有思維死角的,曲武明等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身在東陽督戰的顧悟塵會將自己的護衛隊交給林縛調動,哪裏又能想到即使前往東陽的集雲社船隊始終有兩百jing銳護送,林縛仍然帶了四百餘jing銳武卒潛回河口來?
沒有人報信,曲武明看到無數人影在漆黑夜裏倉皇逃竄,即使偶爾有幾支火把,也照不亮多大的範圍,曲武明還以為群寇襲擊河口最終得手、滿田野的都是林縛收攏到河口的流民、難民在倉皇逃竄。
雖說曲家散出消息說林家從上林里撤出攜四十萬兩現銀到河口來是誇張之言,但是曲武明知道林家在河口藏銀必不在少數,他擔心這碗羹給諸寇分食乾淨沒有曲家的份,他jing神振奮的催促槳手拼命cāo船直接奔襲河口。
夜間的偵察能力是有限的,曲家為了嚴格保密,曲武明這一路暗藏人馬,混入群寇中的曲家親信,也只有少數人知道。
林縛掩襲諸寇後路殺回河口後,暗藏群寇中的曲家親信好些人見機不對就立即脫離戰場往南逃竄,也有幾人沿河堤找來想給曲武明通風報信。只是烏鴉吳齊率領暗哨一直在暗中監視曲家人馬,看到曲武明率眾乘船河口而去,他就率眾沿河岸截殺給曲武明通風報信之人。
等曲武明他真正意識到潰敗的不是河口流民而是襲擊河口卻反而給殺得大敗的群寇時,他率眾乘船從金川河道抵近河口距河堤碼頭只有三里地了,與周普率領沿河堤追襲殘寇的那路尖兵迎面撞上。
曲武明此時已經無法調轉船頭轉回曲陽鎮,只能硬着頭皮以「河口遇襲、率眾往援」的名義繼續使船前往河口,再說襲擊河口的群寇中滲有曲家的親信,曲武明不能讓太多的活口落在林縛的手裏。
要是林縛只抓住一兩人對曲家不利,曲家完全可以抵賴掉;要是給林縛抓住十人八人,曲家還想抵賴就費事了。
周普看到曲武明指揮三艘快槳船繼續北上,他不加理會,河口已經沒有能威脅他們的武力,有林縛在河口坐鎮,他完全不用管曲武明繼續往陷阱里鑽,他沒有在河堤停留,率眾繼續往南追殺逃寇。
曲武明一面硬着頭皮北上,一面派人從西岸潛回曲陽鎮通風報信,卻不知吳齊在西岸還安排了四五名暗哨就是為截殺通風報信之人。
曲武明知道河口出現曲家所預料不到的驚天變故,仍然無法知道林縛親自率領四百jing銳武卒潛回河口。直到他在河堤碼頭靠岸聲稱前來救援卻給敖滄海率眾壓在碼頭上不了岸、林縛身穿戎甲出現河堤上時,曲武明才知道曲家密謀多ri襲擊河口是完全中了此子的圈套。
看着趙虎率新編武卒分乘四艘武裝車船從河汊口緩緩圍來,曲武明強按住驚惶的心情,看着林縛露出紅盔的神情冷峻的臉,強笑道:「都說林大人押運物資去東陽給顧大人助戰去了——早知道林大人胸有成竹的在河口坐鎮,我就不用眼巴巴帶着人趕這麼多路來救援了。」
「你是……」林縛眯眼看着曲武陽,不確定的問道。
曲武陽見林縛遲疑姿態,心裏稍定,也知道曲家仍世勛之族,又是江寧的地頭蛇,林縛對曲家有所顧忌才是正常,難道林縛還敢在河口將自己身後官兵都屠殺不成?曲武明往前走了一步,抱拳說道:「在下乃曲陽巡檢曲武明,見河口遇襲,率巡檢司刀弓手來援……」
「你胡說八道,當我是三歲小孩來誆!」林縛從身後抓起一根長矛,奮力朝曲武明胸口擲去,「曲陽巡檢司刀弓手定編九十員,你看看你身後有多少人?」
曲武明看着半截已經扎進他胸口的長矛,完全沒有料到林縛會突然下手,指着林縛:「你、你……」他身穿jing良合甲,卻擋不住林縛居高臨下近距離擲來的投槍,他此時仍不信林縛敢殺他,瞪眼看着林縛只吐出兩個字來,就撲通倒地斷了氣。
敖滄海及諸武卒都不用林縛下令,當如猛虎殺下碼頭。
曲陽巡檢司刀弓手實際上也是曲家私兵,兩百人一半下了船,一半在船上,此時都沒能展開陣形。他們沿途看到群寇給殺得大敗,已經是心生寒意,卻偏要隨曲武明深入虎**,這時看到曲武明才說出兩句話就給林縛投槍扎進胸口所殺,當然知道官兵身份無法再給他們提供生命保障,當曲武明的近隨給敖滄海率眾殺潰之後,其他人都無鬥志轉身就想逃。
曲家下船的私兵要麼從河灘地往南逃,要麼轉身逃進河裏拼命游往對岸逃命。船上人也慌亂無度,見趙虎所率領的四艘武裝車船封鎖住河汊口,距這邊不足百步遠,也沒有抵抗之心,一起調轉船頭往南逃去。慌亂中兩艘船撞在一起,當下有十多人給晃落下河……
曲武明在河堤碼頭上被殺的情形,孫敬軒騎坐在屋脊上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已經是一天當中最yin涼的拂曉時分,夏夜炎熱,此時仍十分的悶熱,孫敬卻覺得背脊發寒。
雖然事後可以將一切責任推給無法分辨敵我的混亂與黑暗,曲武明率眾前來也肯定不懷好意,但是當場誅殺曲武明,將曲陽巡檢官兵當賊寇追殺,仍需要非同一般人的氣魄與狠決。
曲家也是世勛之族,曲武明官職雖微,曲陽巡檢才是從八品的小官,但他的武散階卻是從六品的昭武副尉,即使形跡可疑,但是如此不清不楚的給林縛不分青紅皂白的親手殺死在河口,也絕非可以輕易糊弄過去的小事。
孫敬軒大嘆:林縛此子竟不知見好就收,竟不知進退之道,河口反擊寇襲抓獲大量俘虜已經是大勝,已經讓曲家怎麼洗都洗不乾淨屁股,又何必將曲武明當場殺死?此時又大肆追殺曲陽巡檢官兵,反而給曲家有了反咬一口的藉口。
顧悟塵不在江寧,林縛就不怕哪個看他不順眼的官員先以「妄殺之罪」拿他下獄折磨個死去活來?
孫敬軒這時候又遲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要跟林縛徹底劃清界線的好。
林縛殺氣重重,青甲已經給血染透,誰能想到他一員文官今夜卻如武將衝殺,數次都身先士卒?
孫文婉秀眉凝結,看着敖滄海率眾從河灘地追擊曲家潰逃私兵,林縛與十數護衛武卒上了兩艘武裝車船,從水路追擊曲家南逃的三艘船,而在林家新宅前集結的近兩百名武卒由一名中年將領率領此時也出籬牆南門追擊殘寇,令人奇怪,那兩百名武卒中間還簇擁着幾名中年人。
河口除趙青河所率六十多名林家鄉勇以及傅青河所率領的二十名武衛外,就只有兩艘武裝車船載着六十餘新編武卒停在河堤碼頭防衛;兩百餘民勇正沿街清理漏網之魚。
雖說朝天盪里潰敗四散的寇船集結起來仍有不弱的力量,但是今夜已經給殺破膽,即使在朝天盪下游集結,即使能知道河口的防衛此時非常空虛,也不敢來襲了。
孫文婉又覺得從籬牆南門出擊的兩百武卒所簇擁的那幾個中年人形跡可疑,這時正有一盞琉璃燈照向南門,孫文婉指過去問他爹:「那幾人是誰?」
「是他!」孫敬軒剛才林縛當場擊殺武曲明所震懾,沒有看林家新宅,這時候才回過頭來看去,心裏一驚,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難怪林縛敢殺曲武明,今夜完完全全是顧悟塵給曲家設下的大圈套,那是朝廷派來江寧監察夏漕的左僉都御史馬瑞台,另外一人應該就是顧悟塵了,哈哈,誰能料到顧悟塵竟然為今夜之事專程從東陽潛回河口,難怪林縛能調動這麼多的人手……」
孫敬軒代東陽府辦夏漕,拜見過來江寧督辦夏漕的左僉都御史馬瑞台,雖說他沒有機會見過顧悟塵,已經完全能夠猜到與馬瑞台並行之人就是顧悟塵,還有一人他也認識,那人就是王學善原先的幕僚、此時已經轉投顧悟塵的趙勤民。
一切後果有顧悟塵、馬瑞台擔着,林縛還有什麼不敢殺人的?
這時候東華門有人馬出動,雖說隔得遠,但是漆黑夜裏那路人手高舉着火把出城門,孫敬軒父女站在屋脊上還看得分明。那應該東城尉馬步兵出動了,雖說東城尉兩營馬步兵戰鬥力很差,但是在群寇完全給林縛殺得大潰而逃之際,這些馬步兵出動緝捕殘寇還是勝任有餘的。
「爹,你看,他們是要將殘寇往曲陽鎮趕……」孫文婉此時看到馬步兵出動的時機恰到好處,也許張玉伯或者柳西林一直守在東華門城樓觀望河口的形勢,也許河口這邊專程派人傳信過去。
河口以南的大片土地夾在江寧東城牆與金川河之外,南面是秣陵湖,只有秣陵湖與東南城牆角一小截空當可以通過去城南,東城尉馬步兵及時出動,恰好封住殘寇逃往城南的道路,眾寇要想在天亮之前逃過圍殺,只有從九橋瓮或跳河逃往曲陽鎮,曲家就在曲陽鎮。
顧悟塵、林縛他們這是要「一不做、二不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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