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緒記得那天晚上,吹來的寒風冷得不似夏季,入睡時屋子裏沒有開冷氣,卻能聽見挨家挨戶掛在外牆的冷氣機發出嗡嗡的聲響,還有滴水聲不斷滑落。
他睜眼看着被金黃燈光照得發亮的白色天花板,聽見和他一樣睡在客廳沙發上的張恙、王浩翻身發出沉重的呼吸聲,那時楊緒才意識到,這一晚有許多人不曾安然入睡,而他卻在不知不覺中闔上了眼睛……
被冷風吹醒是在凌晨兩點左右,那時楊緒睜眼打量四周,屋子裏的燈光不知何時熄滅,眼前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只有突如其來的冷氣將他團團包圍。
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身上只蓋着一層薄毯,被寒風吹起的窗簾若隱若現的露出窗外的場景,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寂靜的夜色之下,瞧不見一絲光亮。
楊緒拿着手機起身,那是他唯一可以用來照明的東西,走到走廊盡頭按了按牆上的開關,屋子裏的燈光依舊沒有亮起,他這才意識到可能是小區停電。
這樣的事在夏季時常發生,用電量過大無法承受負荷,停電也是常有的事。
深吸一口氣後,他走進了廁所,卻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讓他立即就想到了請靈時看到的灰白鬼影,渾身不由的顫抖了一下,寒意爬了滿背……
離開廁所時,他又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說:「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
屋子裏的燈光在瞬間亮了起來,躺在另一張沙發上入睡的張恙從噩夢中驚醒。楊緒緊張的走到他身旁時,發現張恙的臉蒼白蒼白的,滿臉都是冷汗。而同樣被驚醒的王浩正用一種恐懼的眼神看着張恙,那樣的眼神似乎傳遞着某種訊息,某種令楊緒警惕,卻猜不透的訊息含意。
第二天一早天一亮,楊緒便送張恙他們下樓。下樓時電梯連續停了好幾次,但期間卻沒有任何人走入電梯,嚇得管雪和范敏敏險些哭起來。
後來的事楊緒就不清楚了,只是感覺每個人都急着回家,但張恙似乎同其他人說了什麼,離開時楊緒看見張恙攔下一輛出租車和王浩他們一同上了車,似乎打算去什麼地方。而他則攔下另一輛出租車送管雪和范敏敏回家,打算在路上寬慰她們幾句。
管雪家距離楊緒家不遠,很快就到了,後來出租車上就只剩楊緒和范敏敏兩人。
楊緒盯着前方行駛的路線,打算勸范敏敏以後不要玩請仙遊戲,但率先開口的卻是范敏敏,她十分委屈的抱着挎包垂下頭去,兩手揪成一團,真心實意的同楊緒道歉:「抱歉,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除了這一句,楊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臉的尷笑僵在嘴角,越想越覺得心頭髮慌。
送范敏敏回家後,忐忑不安,甚至有些提心弔膽的楊緒行走在大街上,手裏拿着手機,已經有同我聯繫的想法。不過那時恐怖的意外並未發生,他唯恐是他多心,便沒有立即同我聯繫,一個人慢悠悠的走回家去,在小區樓下超市買了幾瓶啤酒回去,一室清冷正在漸漸消散,夏季炎熱的悶氣將他包圍時,他反而長舒一口氣有些安心的感覺,坐在沙發上打開冷氣機,盯着電視屏幕喝了一口冰啤酒,思緒有些沉,但不安感卻在漸漸消失……
昨天,也就是星期天,我在家裏寫下靈異經歷時,楊緒就在家裏呆坐了一天,對任何事都提不起什麼興趣的他只能看電視發呆。但在星期天晚上,也就是農曆七月十三的晚上,他連續接到了好幾個張恙打來的電話,電話里都沒有傳出張恙的聲音,只能聽見嗡嗡嗡的嘈雜聲。
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張恙不小心按到了手機鍵撥通了他的號碼,一時也沒有多想,今天一早,在楊緒打算給張恙回一通電話,問問他昨天在做什麼的時候,張恙的電話卻提示關機,一直沒有打通。後來他也嘗試着和王浩聯繫,王浩的電話卻提示正在通話,即便是這樣的情況,楊緒依舊沒有多想,今天早上便同小區裏的幾個玩伴一塊兒去打球,打出一身熱汗回來洗澡時他才接到曹博凌的電話,聽曹博凌在電話那頭哆哆嗦嗦的說:「張恙昨晚死了,你知道嗎?」
那時楊緒便意識到不妥,打算立即和我聯繫,但還未來得及撥通我的電話,他就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那通電話,竟然是已經離世的張恙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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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聽了嗎?」
聽完楊緒的描述,我忍不住立即追問。而楊緒蒙頭死灰的臉也輕點了下,嗓子干啞的繼續說下去:「我接聽了……你知道我對這些事抱有一定好奇心,即便那時出事的是我的高中同學,我也忍不住想要接聽那通電話……」
「先別急着下定論!如果張恙真的死於厲鬼之手,你不見得是單純出於好奇才接聽了那通電話!」想到還有其他的可能,我連忙緊張的看着楊緒追問,「仔細想想那時的情形,你是出於好奇還是被什麼神秘力量驅使,才接聽那通電話的?」
「是……是……」追憶中,楊緒的眼眸陷入沉思,卻在我和明燁緊張的注視之下,突然泛出一道凌光,抬眸篤定的對我們說道,「是力量!力量!曹博凌在電話里告訴我,張恙已經死了的時候,我腦子裏就是一片空白!後來看到張恙的名字出現在手機上,還給我打電話,我心裏都懵了,像是出於自然反應滑動了接聽鍵,又像是、又像是有人代替我的手滑動了接聽……」
「那,後來呢?」在楊緒再次彰顯恐懼的黑眸中,我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語氣,耐心的繼續追問,「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你在電話里聽到了什麼?」
楊緒搖頭,表情顯得有些古怪,不是很確定的長嘆一聲:「我不知道。或許那通電話里張恙什麼也沒說,因為……」
他將手中手機交給我,再次垂下了眼眸:「你看吧,通話記錄中並沒有顯示今天下午張恙的來電,我想,一切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即便是錯覺,我也想聽聽你的說法。」
一邊追問,一邊翻看楊緒的手機。
楊緒說得沒錯,昨晚十點到十二點間,他的確接到了許多來自張恙的來電,但今天的通話記錄中卻只有他早上八點撥打張恙電話的記錄,並沒有張恙的回電。
但我並不認為楊緒提到的電話只是他的錯覺或幻覺,後來在我多次追問後,楊緒也道出了事實:「電話里的確傳出的是張恙的聲音,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卻不像是來自陰間的怨靈,更像是在提醒着我一件事……」
「什麼事?」
「不要來找我……」楊緒複述了一句,看着我的眸光顯得十分無奈,「和他在做噩夢時說的一樣,就連語氣也是一樣的驚恐。所以剛剛我才認為這只是我的錯覺,只是將記憶中屬於張恙的聲音記錄在了腦海,實際上他死後根本不曾與我通話,也根本不曾同我再次重複這句話……」
是嗎?
真的是這樣嗎?
即便是幻覺,這句話或許也另有寓意吧……
沉着心思思慮了一會兒,坐在我身旁的明燁已經迎着夜色代我開口:「你朋友可有告訴你張恙遇害時的情形?」
楊緒抬眸,再次回眸搖頭:「曹博凌沒有提到具體情況,他和張恙住得近,說是昨晚凌晨在睡夢中聽見有警車經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今早才聽爸媽和鄰里提到旁邊小區死了人,打聽了一上午才知道是張恙家出了事,死的就是張恙……」
說到此處,楊緒再次沉着臉長嘆一聲:「誰也不知道張恙是怎麼出事的,曹博凌說給其他人打電話,只有我和管雪的手機是暢通的,王浩他們的電話不是關機就是處於通話狀態,想想便令人緊張……」
這可麻煩了。
如果真如楊緒猜測,是引來的惡靈殺了張恙,那麼此刻無法聯繫上的其他人,豈不是都有危險?
可是奇怪啊,當晚請靈時他們七人都在場,怎麼單單只有張恙、王浩、劉俊偉和范敏敏聯繫不上,曹博凌卻可以和楊緒、管雪正常通話?
帶着疑問,我先勸楊緒不要慌張,而後根據他提供的訊息得出了我的看法:「這件事有許多疑點,其一,范敏敏請來的惡靈如果真的附身在羅盤上,那麼首當其衝受害的應該是范敏敏,絕不會是張恙。其二,請靈的人共有四位,范敏敏、管雪、劉俊偉、曹博凌,張恙依舊不在其列,這依舊不符合通常請靈引來惡靈的殺戮死亡規律。其三,請靈事件發生在你家,即便惡靈沒有附身在范敏敏的羅盤上,也會在你家徘徊或駐留……」
說完這話,我便打量四周,同時與明燁相視一眼:「但我並沒有察覺到屋子裏有異樣,也沒發現你有任何不妥,所以整件事看似與請靈無關,也與請靈的參與者無關。即便請靈事件真的打開了一扇窗口,一扇連接地獄和人間的大門,但這一點似乎並不是造成張恙遇害的直接原因。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惡靈殺了張恙,只是為了令張恙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
可是,會是因為這麼簡單的理由就要了張恙的性命嗎?
我依舊沉思不解,但楊緒卻迫不及待的追問:「那你打算怎麼判斷張恙被盯上的真實原因?」
如果其他人都沒有出事,那麼便足以證明張恙遇害只是因為他的狂妄觸怒了亡靈……
但我沒辦法將這話告訴楊緒,沒辦法告訴他其他人或許真的會有生命危險。沉思一會兒後,我便認真的看着楊緒道:「暫時不要將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許多人意外死去,即便張恙死在鬼節凌晨,但不見得他一定死於厲鬼之手。我們還是去問問張恙的家人,張恙出事前的具體情況吧,說不定他們能告訴我們更多線索。」
說完這話,明燁已經明白我的意思和接下來的打算,開始發出符紙與其他人聯繫。而楊緒也按照我的提議,撥打了曹博凌和管雪的電話。不過,我本想約他們見面匯合,大家匯總一下各自的發現,但今天到底是鬼節,曹博凌和管雪的家人都不許他們出門,明燁只好安排人手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全,而我和楊緒則在明燁幫助下趕去了張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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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時候,張恙家空無一人,屋子裏瀰漫着死亡的血氣,相信張恙的屍首被警方帶走後,他的家人也跟隨離開,空蕩蕩的屋子裏甚至來不及收拾地上殘留的血跡,而早已乾涸的血跡源頭卻來自張恙的臥室……
不敢開燈探查的我們只能借着手機照明模式的蒼白光影打量張恙凌亂的房間,棕色床單蒙在穿衣鏡上,玻璃窗從裏面鎖死還貼着透明膠帶和報紙,似乎在防止什麼可怕的東西入侵。而從地上散落的凌亂白紙可以看出,張恙出事前正在寫着什麼,畫着什麼。我拾起一張看了看,白紙上是用紅色圓珠筆畫的簡筆畫,凌亂的筆跡看不清具體畫的是什麼。但在看到我手中畫紙後,楊緒卻皺眉沉思了一句:「張恙不會畫畫,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你能看出他畫的是什麼嗎?」
楊緒搖搖頭,將手機照明模式轉換成了照相模式,對着地上散落的畫紙一張張拍照:「無論是什麼,應該帶有某種含意……」
或許是想儘快找出好友張恙的真實死因,我感覺楊緒此刻已經冷靜了不少。而已經進入調查狀態的我們,也的確需要保持這份冷靜,才能在接近真相時作出最為理智的分析。
當楊緒拍完最後一張畫紙時,我也已經徹底檢查好了屋子的每一處角落。
這裏沒有我預料中魚貫而入的冷意,也沒有亡靈出沒的跡象。我好奇的將目光偏向明燁時,站在臥室門口的明燁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麼,淡淡說了一句:「鬼氣正在消散。」
是嗎?
這麼說來,這裏曾經真的有鬼魂出沒的跡象?
我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暗自盤算着該如何繼續調查此事,隨之傳來的是明燁沉沉的腳步。
他在我最困惑時走到了我身旁,握住我的肩膀,看着楊緒道:「最快知曉真相的方法,是直接觀察死者的死亡記憶,不出意外,可以追溯到死者遇害前24小時發生的事。但用這個的方法,需要普通體質的引靈體。」
他這話顯然是對我說的,沉着的目光已在我注視之下遺落眼底,不疾不徐的說下去:「你不行,但楊緒可以。他的體質可以順利潛入張恙的死亡記憶,觀察到張恙臨死前的所有情況,以及,感受到當時張恙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他是擔心楊緒承受不住,在徵求我們的意見?
我看向楊緒,他低頭沉思,似有猶豫。但過了一會兒,楊緒卻肯定點頭,認真的看着我和明燁回應:「好,我同意這個安排。只要你們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做,任何事,我都接受。」
看樣子,楊緒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找出張恙的死亡真相,我也好奇的將目光再次移向明燁,聽他緩緩繼續的說下去:「那就去殯儀館,相信此刻張恙的屍首仍在那裏。」
他或許通過他的人脈查到了一些情況,在沒有驚動任何驅魔人的情況下,再次施法帶我們前往安置張恙屍首的地點。
那是我第一次前往殯儀館,剛剛還在奇怪張恙死得蹊蹺,屋子裏卻沒什麼冷意的我,很快就被殯儀館四周吹來的冷風凍得渾身一顫。周圍的樹木在夜色下張牙舞爪的搖晃,傳入耳中的哭喊聲也越來越清晰。雖然還未踏入其中,但站在門口的楊緒已經看清了裏面的情況,訝然沉思了一句:「好像是張恙的父母,要不我們先進去看看?」
「嗯,總要和他們打聲招呼,才好近距離的觀察張恙的遺體。」
我儘量理智的說出這話,但步入蒼白的殯儀館時,還是注意到了張恙的母親撲在丈夫懷裏嘶聲哭喊的情形。
那聲音帶着撕心裂肺的絕望和悲慟,張恙的父親也在默默抹着眼淚,其餘守在他們身旁的親朋好友也難掩眸中哀傷之色。楊緒帶着我們走到他們身邊時,也哽咽了一下,淚水從眼眶中奪眶而出,字句模糊的扶住了張恙父親的肩膀,幾近哀慟的說道:「叔叔阿姨,請節哀……」
多餘的話,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我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無法打破哀傷的局面,說出我們這次前來的真實目的。只有明燁在所有人絕望的眼神中依舊理智的淡淡開口,清冷的聲音瀰漫於室:「如果張恙的魂魄還在,我們可以幫他還魂。」
那樣冷靜的話語卻驚動了眾人,就像一塊重石落入平靜湖面,霎時換來眾人震驚困惑的眼神。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或許沒這麼容易找到張恙的魂魄所在,一時心中忐忑,只能故作鎮定的面對所有人的反應。
而後,張恙的母親回神,就像看到希望的猛獸,一把抓住了明燁的胳膊,緊盯着他沉着的黑眸逼問:「你說真的?真的可以還魂?可以將我的兒子……我的兒子還給我?!」
充滿質疑的語氣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明燁袒露的眸光依舊淡然冷靜:「只要魂魄尚存,還魂不難。」
他依舊強調的事實是張恙還魂的關鍵,與我相視一眼後,楊緒也連忙走到張恙母親身邊,扶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說道:「阿姨,我們沒騙您。這次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查清張恙的真實死因。您看,如果方便,能帶我們去看看張恙的遺體嗎?這件事很重要,說不定,還關係着其他人的生死……」
無奈猶豫的說完最後一句,張恙母親沉得令人心頭髮慌的黑眸已經朝楊緒看來,依舊是逼迫的神色,緊盯着他追問:「什麼意思?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識到張恙母親的情緒波動極大,楊緒也解釋不清事情緣由,即便他已經鬆開了張恙母親的手臂,緩緩後退,但張恙的母親還是步步緊逼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再次逼問:「到底怎麼了?我兒子究竟是怎麼死的?他是被什麼東西害死的?說啊!你說啊!」
聽到這話,我心中再生疑慮,連忙上前一步,狐疑追問:「您知道張恙死前遇鬼的事?」
猛然間,張恙母親握着楊緒胳膊的雙手就鬆開了,集聚的眸光一陣渙散,像失去了支撐,踉蹌退步,被我及時扶住未曾摔倒時,也依舊只是迷茫的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迷迷糊糊的聲音傳入耳中,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麼,卻聽張恙的父親疾步上前解釋:「是這樣的,昨天早上張恙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回來時一雙鞋上都是泥。我們問他這兩天幹什麼去了,他也不答,嘴裏始終說着同一句話……」
「什麼話?」
「他不在那裏……」張恙的父親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回來了……就這兩句……」
這兩句?
他不在那裏?
他回來了?
我看了楊緒一眼,與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凌光對視。前天晚上范敏敏他們請靈的時候,請來的灰白怨靈,說的不就是「我回來了。我會來找你們。等我。」這三句話嗎?
難道,這是私仇?
腦海中湧現出這個疑問後,我又連忙再問張恙的父親:「後來呢?他有表現出什麼異常的舉動嗎?」
「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中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一直聽見他在自言自語的說着什麼,但聽不清……」這是一段對他們而言極為哀慟的回憶,或許他們之前已經把這些事告訴了警方,但此時再說起,淚水依舊模糊了他的眼眶。張恙的父親深吸一口氣看着被楊緒扶住、渾渾噩噩的妻子,無奈搖搖頭,「後來她就一直守在張恙的臥室門口,試圖用鑰匙開門,但張恙卻在屋子裏大吼大叫,說不要進來,不要進來……我一時氣不住,一腳踢開了房門,看見張恙蓬頭垢面的縮在屋子的角落裏,滿臉的血痕……」
「他出現了自殘舉動嗎?」
「不。」面對我的疑問,張恙的父親依舊只是搖頭,神情變得格外痛苦,「他說有鬼,是鬼要殺了他……」
說到此處,張恙的父親頓了一下,眉頭一皺:「似乎,還得到了一個名字……」
看來,真的有可能是私仇。
范敏敏的請靈舉動,的確打開了一扇門,而這扇神秘大門開啟之後,引來的鬼魂並非善靈,而是一個打算向張恙復仇的凶靈!
那麼,張恙的死,是罪有應得?
帶着疑問,我將尋思的目光再次投向明燁,他回以沉思的神色,似乎和我想的一樣,認為如今已是探查張恙死亡記憶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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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人界的又一個地獄,寂靜的殯儀館到了晚上,蒼白的光影也能染上幾分詭異的氣息。
在張家人的帶領下,我們找到了殯儀館的負責人,說起要見張恙的屍首,那位負責人卻有些不樂意。將手裏一籮筐的冥紙往地上一放,無可奈何的同我們解釋:「各位!我知道那孩子是你們的骨肉親人,但也請你們節哀順變,為我們考慮考慮!今天可是鬼節,這地方陰氣很重,旁邊那間屋子裏放着的,全是死得不明不白、警方也無法結案的離奇死屍。再過一刻鐘就到九點,這個時間一到,我們必須關門!否則再晚,你們瞧見的就不是你們兒子的遺體,而是別的什麼更可怕的東西啊!」
一句話讓眾人臉色變得難看,甚至讓張恙的家人氣不到一處來。可我卻明白負責人的意思,知道他的難處,也清楚的意識到他在擔心什麼,只好陪同張恙的家人離開,聽張恙的母親急不可耐的說:「不是要幫我兒子還魂嗎?!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走?!」
她的情緒太激動,我也不知該如何安撫,只好耐心解釋:「我們會想辦法找到張恙的魂魄,而且此時離開也不是真的離開。只是負責人說得對,這裏真的不安全,尤其是今天……」
說完這話,我便尋思道:「你們最好先回去,今晚這樣的情況最好不要刻意去尋找張恙的魂魄。他若是主動來找你們,你們就立即同我們聯繫。若是沒有,你們也不要慌張,我們查清張恙的死因後,也會立即同你們聯繫的。」
之後,我便將我和楊緒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張恙的家人,明燁雖然沒有說話,卻鋒眉微蹙的看着,似乎不希望我將我的聯繫方式告訴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