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門開啟時,意外的沒有提示音出現。我想方才的白光估計也讓躲在監視器背後的人有了猜測,說不定他們此刻已經懷疑我恢復了法術,正在為此事急得跳腳,暗罵自己設計了這款垃圾的考驗遊戲促使我激發了潛能。
然而我也沒辦法冷靜思考,此刻住在我心中的小惡魔依舊歡快的唱着《小蘋果》,徹底擾亂了我的思緒,讓我遺忘了之前想要探尋的疑問,只能隨着眾人的腳步再次朝前方移動,前往第五個房間……
那時,王灑灑和任艷鵬仍在感激我出手相助,可腦海中徘徊的《小蘋果》音樂已經讓我無法聽清他們的對話。但隨着第五個房間的鐵門開啟,腦海中的歌聲卻戛然而止,我能感覺到住在我心裏的那個女孩此刻和我一樣正在冷靜的打量這間屋子,看着佇立房中的冰冷儀器。
只是我沒有想到小惡魔這麼快就收斂,情緒轉換的速度比我還快,不過在看清眼前的長方體殺人裝置後,她卻冷靜理智的告訴我,她的分析:「小蘋果,躺在箱子裏的那個男人,是認識的人呢。」
原本很緊張的氣氛,卻被她一句「小蘋果」的稱呼,雷得我外焦內嫩,面目全非。但過了一會兒,我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心底追問:「是誰?」
「蘇卿堯。」我的腳步在走動,但我感覺她仍然具備操控我行為的能力,只是作用不及之前那般明顯。或許此刻我與她有着同樣的想法,當右手觸及長方體裝置時,這個像密封棺材一樣的裝置中傳出了一股力量,似乎正與我身體中的某種力量產生着聯繫,與此同時,小惡魔又在我腦海中說道,「身為星盤後裔,延續澤言血脈的蘇卿堯不具備法力,靈氣卻十分強大。如果新月宮的人有本事將他誘入此地,那麼在之後的房間中,極有可能困着許多認識多年,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她驟然變得果斷的聲音讓我想到了許多不好的結果,但轉而,她又在我腦海中冷靜的繼續分析:「但藍辰不會。已經達到最強法力的他一定不會被困。而且剛剛抽離你的神智時,我看到他已經返回日月星辰九門世界,應該很快就能從通天鏡中找出你的位置。只要他找到了你所在的位置,就能帶明燁一同來救你……」
等等等等。這什麼跟什麼?
我越來越不明白她所說的話,什麼藍辰,什麼日月星辰,什么九門世界……
這些毫無印象的詞彙再度將我腦海塞滿,小惡魔卻語調一轉,十分歡快的繼續說下去:「有沒有感覺很拉風?!」
「……」
這麼多人被困在這可怕的地方,她竟然還問我有沒有感覺很拉風?!
「不過,小蘋果……」她再次用這個我無法接受的稱呼喚我,語氣變得有些沮喪,像有片羽毛在我心尖傷口掃來掃去,帶着沉重的聲音說,「藍辰或許還能忍着仇恨不去殺人,但若是被明燁知曉發現在你身上的事,他恐怕會失控,你可一定要攔住他……」
失控就失控,為什麼要攔着?難道犯下這樣恐怖罪行的人不該殺嗎?方才還說是我一味追求心中的公平,在決定其他人的生死。可他們所做的事的呢?難道不是拿自己的權衡標準,卻決定別人的性命嗎?
我會復仇,一定會復仇!
他們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對他們!
就算冤冤相報會將事態惡化,但若是不能在關鍵時刻以牙還牙,我豈不是只能坐以待斃的承受所有羞辱?!
不,不能,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可以以一顆美好的心看待整個世界,可以與人為善的與所有人和平相處,但若是有人主動來犯,不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我決不罷休!
怒火燃燒時,我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強大的氣流正在涌動,刺激着我越發砰然激烈的心跳,聽到她最後傳來的話語:「如果你真這樣想,或許我,可以幫你……」
那個時候我對蘇卿堯只有很模糊的印象,知道他隸屬於特案組,知道他和蘇澤言、青嵐的關係,也知道他在各種詭異案件調查中曾起到重要作用,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困在此地。
後來思緒一轉,我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小惡魔真的活在我的身體內,如她所言我們有着同樣的魂魄,那麼我和她應該屬於不同性格的兩面。
只是她所說的藍辰,這個喜歡我卻不喜歡她的人,曾經也曾被明燁提及。而且明燁還說,沈毅的性格與藍辰十分相似,他甚至懷疑沈毅就是藍辰,那時候還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的天……
難道我放了一枚隨時會被引爆的情感炸彈在身邊?!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開始明燁想要同沈毅交手,是想殺了他?
腦子一度不好使,太多太多的信息令我思緒凌亂,身旁的李勤和楊子琪似乎正在討論着什麼我也沒有聽清,很快耳旁就傳來了冷漠的機械女聲,一字一頓的緩緩說着:「在你眼前的箱子中關着特案組的蘇卿堯警官,現實中的他是你真實身份的晚輩。你曾經幫過他許多次,並不虧欠他什麼。擺在你眼前的選擇箱中依舊有兩個按鈕,紅色按鈕代表你願意放棄他,繼續前往下一個房間,你可以自我安慰的告訴自己,他繼承着星盤後裔的神力不會受到機器的傷害。不過你依然可以選擇藍色按鈕釋放他,只是一旦你做出這樣的選擇,被困在下一個房間中的女人韓玥瑤,蘇卿堯的妻子,那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就一定會死。」
當計時器陷入倒計時,我想李勤和楊子琪他們一定不明白這段提示音傳達的意思,唯一能夠聽明白的只有一點,蘇卿堯和韓玥瑤被困在了不同的房間中,救了蘇卿堯便不能救韓玥瑤,救了韓玥瑤就不能救蘇卿堯。即便這間屋子裏只有一台殺人機器,但擺在我眼前的依舊是一個二選一的選擇……
「天星,救嗎?」李勤擔憂的看着我問,眉頭皺得死死的繼續說下去,「你要想好了,你的這位朋友說不定希望自己的妻子能活下來,救了他,反而對他而言是種傷害……」
是,這也是之前營救王灑灑和任艷鵬時,我最難以權衡的一件事。但此刻對蘇卿堯而言,救與不救都是錯,甚至沒有代替他接受磨難的選擇,我只能緩緩閉上眼睛冷靜思考,企圖從記憶中挖掘出提示音給予的全部信息,來判斷這條信息的可信度……
「小蘋果。」好在,小惡魔的聲音及時在腦中徘徊,十分篤定的對我說道,「韓玥瑤在界殿坐月子呢!青嵐還在一旁陪伴着,她根本不在這裏,這條訊息是假的。」
是嗎?
如果是這樣,這個選擇就很容易了。
當我按下藍色按鈕時,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我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甚至在長方體殺人機器打開的那一刻,躺在鐵床上的蘇卿堯也用一雙絕望的眼目視天花板道:「即便我知道您有挽回小玥兒的方法,但我還是不希望她承受一分一毫的傷害……」
「我知道你很愛她,可是要煽情也要看看情況。」說完這話,小惡魔就再次操控我的手將蘇卿堯從鐵床上扶了起來,揚起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她根本不在這裏,剛剛那條訊息是假的。」
終於,蘇卿堯回神,黑眸漸漸恢復理智,儘管他看向我的眸光帶着詫異,我也努力在記憶中搜尋有關他的訊息。可當他的樣貌在我腦海中形成熟悉的輪廓時,他好奇訝然的輕聲低問:「您知道?」
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確定小惡魔沒有再次改變我的樣貌,我便暗舒一口氣的向後退了一步,遠遠看着他回答:「嗯,約莫有種感覺,剛剛那條訊息應該只是一條試探訊息……」
「試探什麼?試探您有沒有恢復記憶和法力?」
蘇卿堯翻下鐵床,狐疑的說出這話。儘管我沒有作答,但心裏的想法卻是和他一樣。至少,他在發現我做出肯定選擇時,最先想到的便是我恢復記憶和法術的可能,想必此刻躲在監視器背後的人也有着同樣的想法。他們想要就此試探我的能力,想要看我是否知道韓玥瑤真實的下落究竟在哪兒,以此便可判斷在上一個房間中白光爆發的那一刻,是否便是我恢復記憶的時候……
可惜,這一切並不是我的功勞。我沒有恢復法力,也沒有恢復記憶,一切都是小惡魔在幫我解決眼前的難題。
但蘇卿堯倒是毫不含糊,沒待我發問便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昨晚凌晨,特案組接到一起靈異事件預警信息,我獨自開車趕往事發地,沒想到卻在路上失去了意識……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醒來時已經被困在鐵箱中。如果見您出現在此,我就不得不猜測,整件事會不會同新月宮有關……」
「他們曾經盯上過你嗎?」
「沒有。」說着這話,蘇卿堯的眉頭狠狠往下一壓,「不過他們竟然提及小玥兒,想必是盯上我很久,卻遲遲沒有下手……」
「先不要擔心這件事,你妻子還在界殿,此刻很安全。但我並沒有恢復法術和記憶,想必這話說了,你不信,躲在監視器後面正在監視着我們的人也不會信。」不得不面對的事實總要面對,我想我此刻皺眉的表情一定比蘇卿堯的臉色更加難看,卻必須將現在的情況同他說明,「可我身旁這些人,老鄰居子琪姐,同學李勤、黃麗麗、楊曦,還有曾經幫過我的王灑灑和任艷鵬。他們都是真正的普通人,沒有像我們一樣應付危機的能力。傷害我可以承受,但接下來我希望你可以運用你的靈力,盡最大權利保護他們的安全,能夠做到嗎?」
蘇卿堯看着我,遲疑的點了下頭,隨着鐵門的打開,跟隨我們的腳步走到了下一條白光走廊中:「只是我不會法術,擁有靈力也不似父親那般可以使出馭甲術和真言術,能夠幫上忙的事怕是不多……」
「可你是個警察,身手總是很好的。」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蘇卿堯都沒有再說話,或許他已經意識到保護其他人安全的重要性,以及此刻必須擔起的責任。而楊子琪卻忍不住心中好奇,走到我身旁低問:「天星,你剛說我們是普通人,那麼,你是、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但我心知我從未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從踏入第一間房間的那一刻起,我就和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人一樣,擁有私心,保持警惕,應對危機……
我所做的一切並非救贖,而是想要確保接下來的房間中絕對沒有我擔心的人存在!絕對沒有我害怕的真正危機出現!
第六個房間並沒有我想像中恐怖,裏面只有兩把鐵椅,兩個人。而且站在屋子中的人我是認識的,邢劍鋒和景玲……
看到他們出現時,原本小惡魔對我說的那些話早已自我腦海中煙消雲散,我猶記得最後明燁告訴我的訊息是,這段時間他會保護我的安全,而邢劍鋒和景玲他們則去保護其他人的安全。
可照眼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也沒有逃脫魔爪,也被新月宮帶到了這可怕的地方。就連蘇卿堯在看到他們之後也忍不住驚訝追問:「你們怎麼也到這裏來了?」
原本在開門的那一刻,邢劍鋒和景玲臉上還帶着警惕,甚至有時刻準備應戰的打算。可見到我們之後,兩人漸漸收斂了架勢,眼中泛起狐疑,早已跑到我身邊的景玲更是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動的說:「師父,他們也把你們困在了這地方嗎?」
後來眾人聊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昨晚邢劍鋒和景玲也在處理一起緊急的靈異事件,差不多也是凌晨的時候被吸入一道名叫黑暗幻境的空間內,當他們逃脫黑暗幻境時,已經被困在這間屋子裏。但這間屋子裏並沒有困住他們的殺人機器,也沒有決定生死的選擇箱,唯獨的兩把椅子擺在正中,似乎有什麼作用,不過我卻漸漸想到了另一件事……
「我和子琪姐被帶走的時間較早,之後便是李勤他們,你們和蘇警官失蹤的時間幾乎一致,看來對付在選定目標時做了一定計劃安排,被困在後面的人能力一定會越來越強大。按照這個規律發展,1、3、5、7、9號房中被困者是單數,但2、4、6、8號的被困者卻是雙數。這是第六個房間,距離通關還有三個……」
如果從這一刻開始,被困者都不是普通人,那麼,足以證明我的父母並沒有被困在此地,這是一件好事,卻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果剩下的被困者,真的都是會法術的盟友或驅魔人,這也就意味着新月宮有絕對的能力可以一一對付我們。他們想要借着這起事件宣揚他們的實力,想要告訴我們,即便他們沒辦法與我們正面交手,卻有辦法在暗處將我們逐一粉碎!
想到此處,我再次皺緊眉頭,但小惡魔已在心底沉靜,並沒有給予我更多的提示。唯一能夠讓我集中注意力的只有此刻想起的冷漠提示音,那個坐在監視器背後的女人又在傳遞着可怕的訊息:「這是一個沒有出路的房間,需要你們自己去尋找出口。」
沒有出路的房間,這是什麼意思?
我連忙開始檢查屋子裏的兩張鐵椅,發現在兩張鐵椅中間的護手上連接着一根管道。這根管道的一頭與開啟機關的鐵環連接,另一頭直達地面。地面上卻有一道四方輪廓,像是可以升降的裝置,但是開啟這升降裝置的方法,恐怕就在這兩把鐵椅上……
「神女,有件事,我想同你單獨聊聊……」走到我身旁的邢劍鋒,用低沉理性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驅魔門的夏言師叔曾經也被困住類似於這樣的地方,周圍的反光壁可以屏蔽我們的法術,讓我們只能像普通人一樣做出生存選擇。方才聽蘇警官說起之前你們經歷的關卡,我想,這裏的情況或許與那時一樣,需要做出犧牲才能離開這間屋子。想必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會成為被犧牲的對象,而我和景玲剛好出現在這間屋子裏,對方設定必須做出犧牲的目標人物便是我和景玲。所以我想,不如,讓我和景玲來完成這個任務……」
他的打算我完全可以理解,即便無法使用法術,他依舊會認為自己有保護普通人的責任。可是,對於無法使用法術的觀點我卻不怎麼認同,因為至少之前我就有使用法術,就算不是我使用的,也是小惡魔幫我爆發的超強法力,按理說,沒有可能一項屏蔽裝置只能屏蔽邢劍鋒和景玲的法術,卻沒辦法束縛我……
帶着疑問,我也理智的告訴了邢劍鋒我心裏的想法:「無法使用法術或許只是一時的,等我們離開了這裏,遲早會同對方來一場大戰。如果將像你們這樣真正擁有能力的人犧牲在了這些房間中,那麼接下來我和蘇卿堯很有可能只能帶着一群不會法術的人衝出去,屆時的情況會變得更加可怕,帶他們出去,等同於自取滅亡……」
我不想用絆腳石來使用他們,但在危機降臨之時,不會法術的人無法顧及自己的安全,難免需要旁人分身乏術的相助。若是我有能力應對這一切還好,若是沒有能力阻止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殺戮,還不如讓他們留在這裏,以我們可以控制的方式死去……
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但一切只是我對於未來計劃所冒出來的短暫念頭。未想還未將這個想法付諸於行動,王灑灑就已坐在了鐵椅上,乾脆的對李勤他們說道:「就像你們說的,接下來被困的人很有可能是對天星極為重要的人,離開這間屋子才有立即解救他們的辦法。我們雖然不虧欠天星,但天星的男朋友沈毅的的確確曾幫過我們……」
後面的話我已然聽不清,邢劍鋒和景玲也想我投來了詫異的神色,周圍所有認識我、熟知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因為明燁才來到這裏,並不是因為沈毅。為什麼王灑灑會有沈毅是我男朋友這樣奇怪的想法?難道我做了什麼讓她誤會了?
周圍一片寂靜,除了王灑灑坐在椅子上後觸發的倒計時計時聲,便只有小惡魔歡快的笑聲再次自腦海響起。
「哈哈,男朋友!男朋友!小蘋果,我好開心啊!快救下這個女孩,讓她從椅子上下來!哈哈!」
「……」
即便沒有小惡魔在腦海中叫囂,我也沒辦法看着王灑灑去送死。鐵椅機關會如何觸發暫時不得而知,在鐵環快要收攏的那一刻,我實在沒有想到最先將王灑灑從椅子上拉下來的人竟然會是邢劍鋒,而他也在鐵環合攏的那一刻,抬眸看着我說:「或許您說得對,接下來的確需要有能力的人守護在您身邊,與您一同應對未知的危機。但這時候,我們也有自己的選擇,打開下一個房間通道的事,還是讓我們來做吧!」
見景玲意圖坐在第二把椅子上時,我連忙攔住了她的舉動率先坐了下去,看着身旁邢劍鋒無奈回應:「我剛剛也只是說說而已,像我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怎麼可能真的犧牲他人……」
他到底是不了解我,或許我也不了解自己的真實想法,有時候明明知道不用做出犧牲,可真的讓我狠心選擇另一條出路,我還是沒有將想法付諸為行動的勇氣。
當鐵環中的針管扎入手腕時,我幾乎在瞬間倒吸一口氣。原本想要保持冷靜,不讓其他人擔心,但這時候小惡魔卻再次於我腦海唱起歌來:「手牽手,一路到盡頭,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已是過去,明天更多回憶,今天你要嫁給我,今天你要嫁給我……」
「……」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