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於是又回了翠竹軒,總歸還是在自己的地方更讓人舒心。
晌午,用過午飯,兩人便膩在一處逗弄軟軟。丫鬟小廝之類的閒雜人等一併都在外面忙活着,沒人願意當那電燈泡煞風景。只除了知墨那個沒有眼力見的,先是半天不見人,一回便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公子……公子……」未見其人就先聞其聲。
安謹言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沒一點規矩,什麼事值得你如此大聲嚷嚷。」
知墨見葉素月也在,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葉姑娘也在呀。」
葉素月笑着點點頭,安謹言則是瞪一眼知墨,「有話就快說。」
「是,是,是,瞧我,一見着葉姑娘倒是把正事給忘了。」知墨眉梢眼角皆是喜意,整個人手舞足蹈的,「公子,我聽說蘇柔和夫人好像鬧了不愉快,從正房出來後,蘇柔便收拾了東西,好像要回去蘇家。夫人也直喊胸口悶,您要不要去看看?」
安謹言並不接話,眸光晦澀不明,不知看着何處。
知墨又繼續嘀嘀咕咕,「在府上住了這許多年,明明是他蘇家的姑娘,卻弄得跟安家的嫡小姐一樣。一貫的會裝病扮柔弱,還勾引公子,給公子使絆子……這下好了吧,連夫人都不保她了。真是大快人心!」
過了會兒,待知墨把八卦說完了,葉素月便朝他努努嘴,知墨會意的退了出去。
「謹言,再怎麼着安夫人也是你的母親,她許是氣壞了。這鬱結於心可大可小,你不若還是去瞧瞧吧。」
安謹言把視線轉向葉素月,語氣帶着些許委屈,「月兒,她先前還偏幫着蘇柔,硬是想要我娶了蘇柔。甚至一再的懷疑我,說我辱沒了蘇柔。我也說了不少她不愛聽的話,想來,她現在應該也不願見我吧。」
「母子哪有隔夜仇。」看着眼前撒嬌耍脾氣的安謹言,葉素月有些失笑。
安謹言卻還上癮了,撲閃着眼睛嘟囔,「早上發生的事兒,這不是還沒隔夜麼。」
「你呀……」無奈的推了推安謹言,看他平時的模樣,如何也想不到竟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安謹言一把撈過葉素月,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邊吹着熱氣,「我的月兒這麼善解人意,母親為什麼就是看不上呢?反而對那虛偽造作的蘇柔上心的很。」
「哪裏能人人都喜歡我,疼愛我。況且蘇姑娘是安夫人看着長大的親外甥女兒,自然不一般。」葉素月笑笑,頓了頓而後又補充道:「你是她親兒子,知道她身子不好,卻不願去探望,她定然會難過的。」被安謹言弄的耳根有些酥酥麻麻的,葉素月縮了縮脖子。
最後安謹言自然還是去看了安夫人,本來想帶這葉素月一起去的,但葉素月堅持說自己去了多半會讓安夫人尷尬,不願一同前往。開始安謹言還有些抱怨,但看了安夫人回來,他便慶幸,還好沒有帶葉素月去。
一聽說他來了,原本還躺在穿上喊着胸口悶的安夫人立即便撐着坐了起來。他才到門口,還什麼都沒說,安夫人便先發制人,「怎的,這是來看笑話還是耀武揚威的?」
安謹言愣了愣,屏住呼吸,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夫人。
安夫人見他沒反應,便覺得是默認了。怒聲道:「呵,果然被那丫頭片子帶壞了。我這裏不歡迎你,出去!」手一揮,怒目瞪着安謹言。
「母親就是這樣看兒子的?您真讓我失望,識人不清,被蘇柔蒙蔽便罷。原以為您只是眼盲,如今看來,您心更盲!」安謹言努力壓抑着心中的怨氣,竭盡全力的平靜道。
安夫人雙手用力的抓着床單,咬牙切齒,瞧瞧她的好兒子,這還沒娶進門就這樣了,竟然說她眼盲心盲。如後娶進來了,不得當菩薩供着?左右她是不滿意葉素月,想進她安家的門,沒那麼容易。
「哎喲!我心口好疼,你就可着勁兒的氣我吧。兒大不由娘,不知體貼我反倒事事與我做對,你爹又去的早,我真是命苦唉……」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捶着床,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安謹言看着安夫人撒潑哭喊的模樣,只覺得心裏澀澀的。許久,才蒼涼一笑。
「我來探望母親,倒是惹的母親更不好受了,索性兒子也不膈應您,這就先行退下了。」
看着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的安謹言,安夫人頓時像是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癱軟在床上。安謹言雖然一貫的沉默寡言,但打心眼裏是孝順的,幾乎從不違逆長輩。除了小時候曾執意想把一個小乞丐帶回家,還把安家每個孩子出生時定製的玉佩送了人,被他父親罰了三個月不許出門。似乎便再沒做出個什麼出格的事了,一切都聽從家裏安排。
今日,他卻說出了那種話來,對自己一點不尊敬。安夫人越想便越覺得葉素月果然是個狐媚子,是個禍害。一向怯懦乖巧的蘇柔因為她而心生嫉恨,做出那下作的事情,安謹言又為了她目無尊長。她絕不能讓這丫頭輕易進了她安家的門!
公主又能如何,這安家是她做主。她吃的鹽可比那小姑娘吃的米多,還能拿捏不了她?
且說安謹言自正房出來,便一路又到了聽雨閣。
一見他來了,原本同葉素月在一處做女紅的顧惜之趕忙站起身,衝着葉素月曖昧的笑笑,「你們聊,我去玖玖那坐會兒。」
安謹言點點頭,在葉素月身旁坐下。
「安夫人身子可還好?」葉素月頭也不抬的問道。
安謹言並不回答,看着專注的葉素月不眨眼。
葉素月等了會兒都沒聽見安謹言出身,便停下手裏的動作,疑惑的抬眸,「可是安夫人身子不好?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我覺着她好的很,月兒不必掛心。」安謹言攬過葉素月,再如何疲倦,難過。看到她便覺得好多了。
葉素月把玩着安謹言的手心,想了想,語氣輕柔,聲音如水似歌的再次鄭重道:「謹言,我知道安夫人不喜歡我,我會儘量不惹她生氣的。安夫人的身子是大事,你可不要瞞着我。」
「真的,她很好。」安謹言一字一句的回道。還能指着他罵,可不是身子好着嗎?他才不要月兒去母親那裏受委屈。那些話他聽着都覺得刺耳,怎麼能讓月兒也跟着承受。
葉素月不疑有他,靜靜地窩在安謹言的懷裏,糯糯的道:「謹言,如今蘇姑娘一走,安夫人應是不會再想着給你塞人了。我會努力讓她接受我的,你不要為這些事多費心。整日裏皺着眉頭,當心變成個糟老頭。」
「等我老了,月兒會嫌棄我嗎?」安謹言靠在葉素月的身上。
葉素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等你老了,我也會老呀,怎麼會嫌棄你。」頓了頓,又繼續道:「謹言,你今天怎的有些怪怪的?」
捏捏葉素月的小鼻子,「月兒,你不必為了我去討好誰。過兩日我們便去忘憂谷吧,讓師父當我們的證婚人,在忘憂谷中結髮為夫妻好不好。」
「誰要跟你結為夫妻呀。」葉素月轉過身推了一把安謹言,而後把頭埋在他的胸前。耳後根隱隱泛紅,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想來臉頰定然也是粉嫩的很。
安謹言撫着葉素月的後背,忍不住的便親了親她的耳根,調笑道:「當然是同月兒結為夫妻,你可是把我看光了,不能始亂終棄。」
葉素月羞惱的擰了安謹言一把,他真是什麼都敢說,青天白日的怎麼就這麼不知羞呢。
由於羞憤,葉素月算是下了狠勁,只是這力氣在安謹言看來不算什麼,但他依舊嬉皮笑臉的望着葉素月嘟囔,「月兒這是要謀殺親夫麼?」
「你還名不正,言不順呢!算的哪門子親夫。」葉素月又把頭往安謹言懷裏深深埋了埋,聲音有些瓮聲瓮氣的。
安謹言清了清嗓子,「聽聽這聲音,你還委屈上了?明日我們便去忘憂谷,月兒給我正名。」
「油嘴滑舌!」葉素月探出頭來,對上安謹言那清澈的眸子,眼神略微有些閃躲,「只是,真的要在谷里辦婚事麼?安夫人那裏……」
安謹言低沉着嗓音,「不必在意我母親,總歸你是要嫁給我,同我白頭偕老。她既然不應允我們的婚事,那我們便也不礙她的眼。陛下為我們許婚的時候尚是中秋佳節,如今已經秋去冬來了,我不想再拖下去。」
葉素月在安謹言懷裏蹭了蹭,不再多言。
是啊,他們的婚事陛下早早便定下了,安謹言不想在拖,她又何曾想。只是覺得安夫人是他的母親,婚事倘若不能得到她的祝福,總歸是個遺憾。但是也不能為了她便一直拖延下去,安謹言都主動說了,她也不想矯情,遂默認了。兩人於是開始合計着回忘憂谷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