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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南迪不是普通的青年,他是由於摩訶提婆的賜福而出生的吉祥的孩子,他出生便長大,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明白自己是如何而來,他已經活了一千年了,在他存活的時候,他的父親沒有死去,一直一直由他奉養,而現在,他希望自己能夠得到賜予他生命的大神的賜福。
他需要的賜福並非是長生,也不是財富,更不是得到美女美食,於是,他一直虔誠地祈禱,直到這位光輝的身穿紅色紗麗的女神來到他面前。
他知道她是誰,他讚美她的神性,她崇拜她能為世間萬物帶來福祉的力量。
由於南迪對拉克什米女神的崇拜讓毗濕奴與濕婆都十分歡喜,於是,濕婆也一樣展露出了他的真容。
南迪馬上就認出了他,他匍匐在他腳邊,祈求恩賜:「摩訶提婆,世尊啊,我是匍匐在您腳邊的牛犢,請求您收留我,讓我追隨您吧,我可以成為您的坐騎,我可以馱着您在人間行走,我沒有神通,但是我有一顆虔誠的心,請讓我追隨您學習這世間無盡的知識,請讓我成為您忠誠的信徒,於這世間,我不過是牲口,但是於您,我是一個虔誠的朝聖者啊!」
南迪的哀求讓毗濕奴都為之動容。
崇拜毗濕奴的信徒已然無數,然而,他卻為南迪這位牛一樣的信徒而動容,於是,他對摩訶提婆說:「摩訶提婆,南迪的確非常虔誠,他沒有祈求你對他的虔誠做出回應反而要求成為真正的虔誠的信徒,這是值得稱讚的。
「凡人不願意異類一同祭拜他們的上主,但是南迪不是異類,他的父親是西拉德。
「人總會痛恨強壯的異類,更不願意與之一同生活,摩訶提婆,你是否願意接受他們成為你的信徒?」
這世間的人都願意虔誠地相信諸天眾,他們更願意追隨他們的國王摩奴去信奉毗濕奴,但是,誰來信奉摩訶提婆?
凡人的信仰不該強求,可是那羅延知道,任何信仰都與靈魂相關,他們不必祭拜得繁瑣複雜,也不必專門尋找祭拜的地方,但是,當他們的靈魂與神明得到共鳴的時候,這才會讓世間的正法運行得當。
而摩訶提婆的信徒,更是必須的。
事實上,那羅延才是不需要信徒的那個。
他是遍入天,他無所不在,任何物質非物質,動物非動物,都是他。
而摩訶提婆不一樣,摩訶提婆的賜福是吉祥的,是與這個世界的運行息息相關的,所以,那羅延再一次幫摩訶提婆做出了決定,而這個決定,是絕對有利的,它有益於世界。
有益於世界,那羅延便樂於去做,而那羅延樂於去做的事情,摩訶提婆便樂於去做。於是,摩訶提婆伸出手去,在南迪的頭上輕輕拍了拍,允許了他的追隨,也贊同了他作為大天坐騎的提議。
於是,南迪倒地,化身為潔白吉祥的雄牛。
這頭牛高達健壯,他通體潔白,頭大如斗,眼大如銅鈴,口鼻闊大如門廊,他的頭頂是一對彎角,尖銳鋒利,,他的脖子上有着三層褶,厚重結實,他的蹄子上有着吉祥的炫紋,他的尾巴也如同一束麥穗。
這樣強壯的雄牛,他成為了摩訶提婆的坐騎。
那羅延笑着點了點頭,認為這十分合適,而他認為合適,摩訶提婆就不會認為不對,於是,南迪再也不是在村子裏遭受孩童欺辱的牛一樣的青年了,他是摩訶提婆的追隨者,他有自己的上主可以崇拜,他有真正的知識可以學習。
西拉德聽聞此事也心生歡喜。
作為父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會得到主神的青睞呢?
他再一次在自己的家中舉辦了宴會,請來無數的人親朋,更是將偉大的兩位上主以及拉克什米女神請來,作為真正的貴客,食用他準備的精美食物。
由於接受過兩位上主的感化,西拉德並不會對錢財看得很重,他的滿足喜樂也取悅了那羅延。
離開了西拉德的家,南迪就一路跟隨着他們前行,一直到吉羅娑。
吉羅娑,這裏曾經栓過那摩奴的大船,而那羅延,一直以來對此處十分喜歡。
他喜歡這裏的清冷,他喜歡這裏的安靜,他喜歡這裏的高聳入雲。
摩訶提婆也站在這裏,與他一同看向人間——人間的一切,凡人與凡人,飛鳥與飛鳥,那伽與那伽……他們是生靈,他們都是生靈,他們在這婆娑世界之中生機勃勃,他們繁衍生息,他們無懼風雨。
「摩訶提婆,」那羅延轉頭看向他,「我很高興。」
摩訶提婆也在笑,他看着那羅延,看着他的微笑,也與他一同笑着。他們笑的是這一切喜悅,這一切為他們帶來喜悅的事物是這樣的美好,即便是有人哭泣,那也是讓他們喜悅的哭泣,因為人會有傷痛所以才會有淚水,而淚水,可以滌淨這世間的塵埃。
這時候,摩訶提婆做出了決定:「我會選擇這裏作為我的修行之地,那羅延。它與須彌山相連,它接通毗恭吒,它上達天堂,但是卻又在人間,那羅延,這便是我需要的地方,我的居所。」
「你是對的,摩訶提婆,這個決定讓你的悲憫在人間更為廣博了。」那羅延說着,伸出手去,抓住了摩訶提婆的手,「既然你選定了這裏,摩訶提婆,我們就該看看這裏都有什麼,又缺什麼。」
摩訶提婆笑着。
他並不需要任何東西,但是他又需要所有東西。
這有時候很難理解,可事實上,他作為棄絕者,作為苦修之神,他所需要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但一樣的,他是至高神,三相神之一,這就使他所需要的太多太多,從知識到愛,從正義到奉獻,從忍耐到同情……他無一不需要。
而這世上的人,不會有誰比姥爺更為了解他了。
他們走過亂石滿地的山崗,這裏,那羅延說可以用來消亡凡人的身形。
因為人不為肉身所困,只有靈魂,方為永恆。
他們走過綠草如茵的山坡,這裏,那羅延說可以用來迷惑那些邪惡的人。
因為人總要為快樂迷惑,只有看破幻象,方得真知。
他們走過參天大樹遮蔽的山坳,這裏,那羅延說可以用來讓他小憩冥想。
因為他並不需要過多的驚擾,只有遮蔽了外物,他方能心無旁騖的解答更多。
他們走過白雪皚皚的山巔,這裏,那羅延說可以讓他用來冥想入定。
因為他一旦冥想深邃就要真正看透本質,而等持境界則不能為人所擾。
那羅延為他分派了這吉羅娑的任務,而他剛一說出口,吉羅娑便自動執行了這些命令,每一處地方,都變得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摩訶提婆樂於那羅延為他做這些,而他也滿足於這些事情的誕生,於是,他要南迪在這裏守候着,守候苦修之神做能帶來的福祉。
拉克什米並沒有為這裏注入財富,她深知,吉羅娑之中便有財富,但是世人的財富對摩訶提婆與那羅延來說並非財富,所以,她選擇用最為沉重也而是最為堅固的精鋼凝結成了腳鐲送給摩訶提婆。
這是她的祝福,因她是他與思瓦米一同教導長大的,所以,她願意作為他們的學生而奉獻。
摩訶提婆收下了禮物,轉頭,去看那羅延。
那羅延笑得實在是開心,他幾乎不再是微笑而是大笑了,笑得如同凡人,卻仍舊美得勝過萬物。
摩訶提婆伸出手去,平攤開,對着那羅延。
「如果你想要禮物,摩訶提婆,你該說出來。」那羅延笑着,將手放到摩訶提婆伸出來的掌心裏,「如果你不說,我以為你打算把我拉開。」
然而,這已然讓摩訶提婆的笑容擴大了起來。
「摩訶提婆!」那羅延鬆開手,不贊同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摩訶提婆沒說話,仍舊在微笑。
南迪不懂,而他就算看向拉克什米女神,女神也不會給他講解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奧秘。
在吉羅娑,他們停留了不久,就聽聞那叫做金床的阿修羅,他因為兄弟金目的死而苦修祈求賜福。
他已經苦修了十年。
十年之中,他不吃不喝不動,一直默默地祈求着,向梵天祈求。
「禮讚那羅延天!禮讚那羅延天!」那羅陀叫着那羅延天的名字走進吉羅娑,他在山腳下就開始歌唱,他歌唱着那金床阿修羅王,他苦修十年,已經苦修到面目都被鬍鬚與頭髮遮蓋了,「他這樣的苦修能換來賜福嗎,上主?」
當他這樣問的時候,在被迷幻的綠草地上轉圈的那羅陀已然出現在了修行的山坳之中,他再次行禮,詢問事情到底是否會變得不可收拾。
「仙人,這件事我已經知曉了,然而金床的苦修是他的事情,我不能因為他的苦修也許對世界有危險而阻止。」那羅延回答道,他的回答巧妙,躲避了那羅陀的所有問題。
「但是,上主……如果他苦修完成得到了恩賜,那麼……他要是想要殺死您可怎麼辦?」那羅陀這下子是真的擔憂了。然而,他的話才出口,摩訶提婆就憤怒地站了起來。
那羅延只好伸手把他拉到石頭上坐下:「這是不可能的,仙人,即使他求的是你的父親,這樣的賜福也無法被打成,所以請不要太過擔心,仙人。賜福,永遠是有底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