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泊燕見來人是蓮心,臉都嚇白了,再低頭看看身上穿着的裏衣,急忙掩緊了那鬆散的領口,叫道:「心兒你聽我解釋」
蓮心瞥了一眼床上,不說話。樂文小說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徐步走到一旁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看了過來,嘴角微翹起,卻是明明白白地透出了坦白從寬四個字。尹泊燕見狀心涼了半截。
情況不妙,自家小女人這樣沉冷淡定的時候往往代表很生氣啊
她一哆嗦,便苦着臉開始擠眼淚:「心兒,眼見不一定為實啊,昨晚上我雖然喝多了,但還是有些意識的,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何況對方還是小安安呢~」邊說着,被子下的芊芊玉指偷偷往睡死的人身上掐。沒理由讓她獨自受這份罪,而某個傢伙卻睡得這麼香,好歹也起來幫着證明一下她的清白啊。
沒想到雨安睡得真跟死豬似的,被掐了也沒醒,就只是皺眉嘟囔了幾句好好吃啊什麼的。尹泊燕忍不住去捏她的臉,好氣又好笑:「吃吃吃,你家白美人沒餵飽你啊,還爬到姐姐床上惹事」
剛說完背後就猛地生寒,顫顫地轉回臉瞥見那頭目露寒光的女子,這才記起來眼下緊張的形勢。尹泊燕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重要關頭還嬉皮笑臉地說其他的,簡直罪加一等啊怎麼辦
她趕緊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哄人。
「坐好」對面人卻冷聲,「既然沒做虧心事,這麼緊張做什麼。」
尹泊燕不敢動了。
蓮美人環臂而笑:「喏,不是要解釋的麼怎麼,這會兒又沒話說了」
尹泊燕咽了咽口水:「呃那個,讓我想想啊,呵呵呵。」本想緩解一下氣氛的,不料周遭氣氛在她尷尬的傻笑中驟然變得更壓抑了。
急忙道:「對了,昨晚上聽完了戲,我就跟小安安喝酒聊天去了,然後然後喝醉了就相互攙扶着回來,接着」接着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了為什麼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外衣也脫了尹泊燕陡然惶恐,解釋到一半連自己都不知聯想到了哪裏去。
蓮心實在看不下去了,一記眼刀甩過來,冷冷道:「昨晚上你們都喝得不省人事,是我接你們回來的,順帶把雨安也留這裏休息了。」
「什麼,你弄的」害得她擔驚受怕了好半天,這不是坑她麼尹泊燕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回過味來,又睜大了眼睛道:「你就這麼放心萬一我真的」
對面美人幽幽彎唇:「我在一旁照看着呢,你昨晚沒做什麼,倒是酒後吐真言,說了些不得了的東西呢。」
「哈」尹泊燕眨眨眼,無辜狀。
「香草妹妹什麼的很難忘哦」蓮心語調拉長,好似玩味,實則殺氣重重。
尹泊燕才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額頭都滲出了冷汗。完了完了,她一喝醉酒就嘴欠,喜歡胡亂嚷嚷,肯定是說了什麼胡話讓對方誤會了。那什麼香草妹妹只是舊時一位喜歡互開玩笑的無良酒友罷了,可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只得可憐兮兮喊道:「心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蓮心見她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掩在衣袖下的手收緊了幾分。淡淡看了一眼,忽而溫和說道,「放心吧,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瞧你,這麼可憐作甚。」
尹泊燕莫名發怵,小心翼翼道:「你不生氣」有點反常啊。
「妾身豈是這等小肚雞腸愛吃飛醋的人。」蓮心悠然起身。這時候房間門突然嘭地一下被踢開,抬眼看去,卻是銀髮少女陰着臉走了進來。她見着床上的光景,眼底寒光乍現。
尹泊燕一愣,心道白燭這氣勢洶洶地,準是誤會了,還好有心兒在這作證。她起身掇拾好自己,邊向蓮心遞眼色,不料對面美人非但沒像預想那般出聲解圍,還換上了一副淒楚神色,指着她道:「你,你好自為之」說完就掩面而去,完全是一副被愛人背叛後傷心欲絕的樣子。
這什麼情況尹泊燕久久沒能反應過來,直到看見白燭沉着臉一步步靠近,才明白自家小女人的險惡用心。還說不生氣,這,這明擺着就是懲罰啊
「白燭你聽我說,我敢用我那有口皆碑的高尚人品來擔保哎呀疼疼疼」房間裏響起一陣慘叫
於是下午,尹泊燕才一瘸一拐地從房間裏走出來,淒悽慘慘地就要去找勾月和樊禪訴苦,順便請教該怎麼去哄生氣中的腹黑小女人,順便再妨礙一下她倆甜蜜的二人世界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可轉了幾圈,卻左右沒找着人。
「誒不是說在花園裏的麼。」她站在涼亭邊上,涼風一吹,兀自打了個寒顫。
人間,風霖邊境神隱山一帶,密林深處那棵巨大的杏樹下方,忽然白光一閃,出現了兩個人影。
勾月和樊禪從魔界偷跑了出來,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個樣。離開時滿山覆蓋的皚皚白雪消融殆盡了,灰白的天空換上澄藍,遠處草色着了新綠,樹枝間也露出點點春意,陽光普照,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立春了呢。」勾月輕喃了一聲,「不過十來天而已,卻感覺離開了好久似的。也就只有這棵老杏樹一直沒變了。」
想到了什麼,問:「誒記得你說過,這棵樹與你神隱廟裏的那棵是有空間連接的,可互為通感,對麼」
「嗯。」樊禪點頭,眼底卻划過別樣的情愫,突然道:「來,把手給我。」
「什麼啊」勾月不明所以,但被她溫柔如水的目光一瞧,便乖乖把手伸了過去,心裏疑惑猜想,也滋生了不少小期待:「難不成還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啊」
樊禪但笑不語,帶着勾月的手一起按在老杏樹巨大的樹幹上,然後低念咒訣。
周遭霎時寂靜,連偶爾的鳥叫聲和風聲都消失了。老杏樹枝柯微顫,微光圈圈盪開。緊接着,勾月便聽見了許多聲音,那是不同的人,心裏不同的念想。
「神隱娘娘,請保佑我兒此去帝都,能順利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多謝仙姑護佑,我與漱兒才能再次遇見,成就美滿姻緣,今日特來還願,今後也當全心供奉。」
「請仙姑大人保佑,希望在外行商的爺倆能夠早日平平安安地歸來」
勾月感覺心頭一點點發熱,眼睛裏也盈盈亮了起來。稍微往後靠了些,倚在了樊禪懷裏,仰起下巴道:「這是那些人寫在香囊里的話嗎都能聽見呢。」
樊禪垂眸,柔柔地看她,琥珀色的眼潭像攝人心魄的漩渦。勾月痴然間,發現腦海里迴響的聲音開始慢慢地消去了,最後只剩下一句,格外清晰起來。
你這隻遲鈍又狠心的大狗,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如此甜蜜又苦澀的語氣。勾月驀地發怔。這分明就是自己的聲音。
仿佛是要應證她的猜想,樊禪挽指拈決,杏樹枝柯間便緩緩飄落下來一個十分眼熟的香囊。
她雙手接住,指尖觸過那條紅繩,竟微微顫抖。
下一刻,樊禪卻快手拈走了她手裏的物什,輕聲道:「這便是你當初在神隱廟裏,偷偷掛上樹梢的香囊。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呢。原來你早已對我心生埋怨了。遲鈍而且狠心哦」
「什麼時候會貧嘴了。」勾月耳根一燙。
彼時她心事難言,萬般情意也不敢表露出來,不敢多做奢求,唯有借着一張紙條來發泄心底含羞的小埋怨,寄託女兒家的心事。如今歷經艱苦,她們終於得在一起,她也忘記了那事,誰想到都被樊禪知曉了,真是羞死人啦。
她伸手想要拿回來:「你快把它還給我。」
「不給,我得把它好好收藏起來。」青衣人旋身而去,輕巧地躲開了。某貓羞惱地一跺腳,又提着裙擺撲過去搶。
不料樊禪卻順勢把她帶進了懷裏,雙手緩緩收緊,在她耳邊低低說道:「我也喜歡你啊,很喜歡很喜歡。」
勾月眼眶紅了,埋首進樊禪頸間,彎起嘴角。
而這個時候,魔界裏就熱鬧了。萬里晴空忽然變成黑壓壓地一片,大批的天兵騰雲而下,驚得眾人都以為兩界要開戰,結果雲煙散去,那些高大威武的天兵們卻不是拿着兵器,而是滿臉堆笑地抬着一箱箱的賀禮。站中間的紅光滿面的神帝彈彈衣袖亮了相,濃重的喜慶氣息更是撲面而來。
原本帶着防備的魔族們都震驚了,張大了嘴巴不知該作何反應。
但等魔尊把人帶到了殿裏,氣氛就不是那麼融洽了。
「怎麼,我親外甥女就要嫁人了,我不能來看看嗎」神帝傲嬌甩臉。魔尊撇開視線冷冷一哼,兩個大男人在那互看不順眼。
「但不管怎麼說,這次你總算聰明了一回,選了位好女婿。」神帝又道,攏了攏衣袖,轉向樊禪爹,這才恢復了笑臉,繼續慢聲說:「樊丫頭秀外慧中,人中翹楚啊,跟月兒在一塊可謂佳偶天成。」
魔尊接過話:「那是,我重桀的女婿豈能不優秀。」
「那這次婚禮要好好籌劃才是,一定要盛大隆重,空前絕後」神帝喜滋滋道:「不如就在我們仙界王宮裏舉辦吧」
「怎麼可以」魔尊瞪眼:「你少來插手啊。」
神帝發飆之前,樊禪爹插嘴道:「那不如來我們雲蹤」
「尊主,公主和樊大人她們已經離開魔界了。」忽然一個侍衛長匆匆走進來稟報,打斷了即將引發的一場口舌之爭。
「什麼」魔尊聽見這消息,起身一拍桌子,氣道:「不是說了不許讓她們出去的嗎,這麼多人守着都看不住。還不快去找」
「是屬下失職,屬下這就派人去找」侍衛長戰戰兢兢地退下。神帝睨了一眼臉色不好的人,涼涼道:「也沒必要看得這麼緊嘛,年輕人不喜歡悶着,出去走走怎的了」
「這個時候有多少事情要忙,怎麼能亂跑」魔尊恨恨地坐下,端起茶杯灌了口:「也都怪你們,把我女兒女婿都嚇跑了」
「嘿關我什麼事啊。」神帝挑眉,好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準備成親,愣是被你弄得像準備要打仗一樣,我說你放鬆些行嗎」
「嫁女兒這麼大的事情,怎能不緊張」魔尊說着,眉宇間竟露出傷愁之色,苦澀道:「月兒可是我的寶貝女兒啊,就這麼被樊家丫頭拐跑了,我」
樊禪爹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瞧你說的,月兒嫁人了也可以經常回來看你的呀,而且,你不是還有煙雪丫頭麼。」
「她」魔尊搖頭,臉上神情變了又變,最後滄桑道:「她也是別人的了」
神帝和樊禪爹同時一愣:「嗯誰的」
遠在南海的晉姨忽而打了個噴嚏,心裏莫名悸動了一下。
外頭天光漸漸暗淡,靜室里一盞青燈映照,光芒幽冷。紅衣人在石床上盤腿而坐,重新閉目入定,卻是許久不能靜下心來,眉頭蹙起。
「唉」一聲幽幽的嘆息迴蕩在空曠的靜室里。她睜開眼睛,腦海里依舊是那日重煙雪美目含淚,傷心怨恨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撫在唇間,溫軟的觸覺還似殘留着,揮之不去。
「勾瑤,你一定會怪我吧。」她苦笑一聲,忽然想起了從前勾瑤帶着還小的女兒來看她時,常說的那些玩笑話。
「阿紜我家小公主又來找你玩了~你看吧,她冷着個小臉,其實不知有多想見你呢,還不承認哈哈。」
「雪兒啊,要乖乖吃飯,快點長大了就可以嫁給晉姨了喲~~」
「阿紜你看這孩子這麼喜歡你,乾脆給你領回家吧額呵呵呵」
燈光忽顫,噼啪跳出幾顆小火星子。石床上的紅衣人猛地捂臉。
「我真是魔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