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和諾姆開來的那輛吉普車並不能坐下我們所有人。所以我們將這台完全就是中國版悍馬h1的軍車後廂展開,克里斯和其他兩名布爾沃小隊的成員就那樣面朝着後方坐在那兒雙腳懸空着。
終於得到的一絲喘息之機讓我整個人都幾乎要軟在皮質座椅之中,但多年的訓練和實戰經驗告訴我許多拼命逃出生天的人往往喪命於這種鬆懈。理智約束着已經十分疲憊的身軀,我命令諾姆把車開回到那些傢伙停車的地方,然後讓超載的這輛車得以解放。
時間十分緊迫,我們開走了三輛軍用吉普,然後儘可能地在車上搜颳了一些可以用的補給之後將它們付之一炬。
爆炸聲和火光在夜晚會傳出很遠,但我們別無選擇。因為不同於被政府施壓無法派遣大量軍隊進入的我們,『信任』亦或者『源』的人擁有十分強大的後勤優勢。
特別是『信任』,從他們可以搞得到這麼多本地軍隊的裝備以及知道我們的遠程無線電頻道這一點判斷,這些傢伙不論資源還是消息只怕都遠遠超乎我們掌握的程度。
沒能從那個冒牌上尉口中問出消息是一個失誤,但我們本來就在人數上處於劣勢。炸掉載具大概可以給我們爭取一些時間,但誰知道呢?我可不認為那位『吳勤國上尉』就會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消耗的武器彈藥得到了些許的補給,但僅僅只是手榴彈一類的爆炸物。停放在那裏的軍車並沒有存放步槍或者手槍,而5.8毫米的子彈我們手中的ar15想要使用顯然也是天方夜譚。
武器落後,寡不敵眾,並且長距離無線電還顯然有着被竊聽的風險所不能直接聯繫總部。
事情真的是不能再『好』了。我總結了一下情況,然後不由得這麼想到。時間已經是凌晨3點31分,重新結成的車隊迅速地朝着小鎮靠近,克里斯用隊內無線電在路上把情況大致跟留守的成員通報了一下,緊接着我們確立了方向。
在不算明亮的車廂內燈光的照明下,我看着手臂上的地區地圖最後制訂了一個方案。
顯然——中國人不可能犯這種把所有軍事基地都註明在地圖上的低級錯誤,而我們這裏又沒有本地人。因為直到前段時間,中國仍舊是一個選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在反對生物恐怖主義這件事上極度缺乏積極性的國家——對此我們自然少不了抱怨。
那些關於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等等的狗屁政治鬥爭就不能讓那些該死的政客去玩嗎,我們只是士兵,我們來這兒是來阻止生物恐怖主義的,不是來聽什麼『作為獨立國家有權認為他國國籍軍人進入本國領土是一種軍事侵犯』的狗屁的!
天殺的!
這一系列的事情加上疲勞讓我感到十分地頭疼,我取下了手套跟頭盔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而在無線電之中和隊員商量之後,我們決定前往在附近算得上是中心城市級別的s市。
直接去找到本地駐紮的軍隊,即便我們能夠找得到,他們先槍斃我們而不是聽聽看我們在說些什麼的可能性也只會更高。
我們得先進入城市,去找到可以跟他們聯繫的傢伙——同時繞過『信任』可能有的耳目,以上這些加起來意味着一件事:低調。
所以這些花哨的迷彩服和戰術裝備顯然必須留在這兒了,但最初我們只計劃是短期清掃任務所以沒有任何一個人帶了替換的衣物——所以我不得不再次打開了無線電。
「嘿兄弟們,你們有誰帶着錢麼……」
……
……
轉眼之間時間已經到了凌晨5點,天色再次變成了深藍色,一如我們來到這裏的那天。
留守在小鎮的秋山他們在克里斯的提示下設法在那些不幸的小鎮居民家裏頭搜集了許多的現金,在對他們表達歉意和謝意以後,我們燒毀了地下室的那些屍體,並且將它封得死死的,避免有任何病毒泄露出來。
漢娜顯得十分疲憊,在我們進行這些準備的同時她躺在吉普車的後廂裏頭睡得十分安穩。
我有許多的問題想要問她,但現在不是這種時候。
時間十分緊迫,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我們在小鎮裏頭迅速地進行了一個海軍式的淋浴1,然後脫掉了顯眼的戰術背心和蛙服外套,僅僅穿着短袖t恤和迷彩褲的話多少會顯得正常一些。之後迅速地清理了一下靴子上的各種髒污——畢竟之前的戰鬥之中我們可是踩到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尼奧甚至從他的靴底裏頭撬出了一小節的小指頭,從膚色判斷它顯然屬於某位被我們殺死的『源』的成員。
這些可不是我們想帶進城市裏頭的。
我的意思是,一群穿着簡單純色t恤和迷彩褲的白人大漢——這沒問題,頂多別人會覺得我們可能是些生存玩家,雖然大概我們的平均年紀有些高——但一群全副武裝殺氣騰騰渾身髒污還有血跡的傢伙?
我們進入城市不會超過兩公里就會被層層警車所包圍的。
吉普車同樣需要清理,在記下每名成員的尺碼錶以後,一幅煥然一新模樣的我們重新上路了。
兩輛車頂架着重機槍的軍用吉普車顯得極其招搖,但這個時間段除了我們以外會出現的大概也只有忙碌的長途火車司機了。並且很可能是因為這座小鎮不詳的傳聞,我們直到走到離它有20公里的地方,才終於碰到了其他人。
隊員們以不算低的速度行駛着,差不多到早晨七點的時候,我們終於來到了靠近目的地城市的地方。
我把依然在熟睡中的漢娜交給了隊員們,他們設法在離城市十幾公里遠的郊區一座廢棄的工廠裏頭找到了藏身的地方——畢竟就像我說的,兩台架着重機槍的吉普車,實在是太過於招搖了。
而我、尼奧還有克里斯三人開着那台沒有裝載任何武器的吉普車朝着城市前進着。
人數越少越好,我們可不希望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我們聯繫上了中國方面的負責人為止。
這看着有些神經質,但為了我們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必須如此。要知道中國人在此之前從未經歷過真正的生化恐怖襲擊,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這樣的事情更是想都沒有想過的,因此為了民眾不感到恐慌,這一次的事情中國官方和海爾賽茲是達成了保密協議的。
小股部隊配合地方軍隊,快進、快出、快刀斬亂麻。
不要搞出什麼大新聞,只是安靜地解決掉——這就是我們之前所認為的整個任務的流程,然而現在顯然我們就要成為那隻出頭鳥了。
但總而言之在聯繫上任何有權限知曉這件事情的官方人員之前,我們是必須保持低調的。畢竟誰也不知道『信任』的那些傢伙人脈有多麼深,並且考慮到發生問題的小鎮就在一百五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我們也決計不想去觸動那些基層警官們或許已經緊張起來的神經。
『絕對不抱任何僥倖』十八年前我進入空軍特勤團的第一天教官就告訴了我這個道理,而經歷過這些年的種種,我也愈發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車子在繼續前進,十幾公里的距離不過片刻。我抽空打了個盹,長時間的神經緊繃讓我有些受不過來。
沉重的眼皮在我閉上的那一瞬間就令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我沒有做夢,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做夢了。
隊員們都說我睡着的時候就像是一塊岩石一樣安靜。
這或許是好事吧,我沉沉地睡去。
大約過了一刻鐘,克里斯搖醒了我。
「你這就變老了嗎,隊長」華裔的年輕人對我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說道,而我搖了搖腦袋:「說不定是的,克里斯,說不定是的」
進入城市以後行使速度變得緩慢了起來,隨之傳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車水馬龍的聲響,繁忙的城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十來分鐘的休息讓我重新打起了精神,透過車窗望出去,上班族們匆匆忙忙地走在路上,路邊的早餐店散發出一陣陣的白色蒸汽。
一片平靜與祥和,生活在這裏的人完全不知道就在一百五十公里之外我們剛剛出生入死,而我也希望他們永遠不需要知道。
「誰餓了?」克里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尼奧。負責開車的波蘭人沉默地點了點頭。而後他瞧了瞧附近,示意尼奧停車,然後打開車門跑了下去。
5分鐘後他帶着一大堆熱氣騰騰的食物跑了回來,香味誘惑着我們空蕩蕩的腸胃,而克里斯坐上了車子,遞給我一些小個的包子還有兩份看起來好像是墨西哥卷餅的東西。
「注意別吃太快,待會兒我們下車的時候每人得拿着一塊一邊走一邊吃,儘可能表現得像是個遊客,夥計們」克里斯這麼說着,而尼奧一口吞下了一整個卷餅,緊接着再次發動了汽車。
他的考慮顯然是正確的,我們的吉普車在這種車水馬龍的大城市裏頭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但不論如何表現得入鄉隨俗一點總是好事。
我嘗了一口那些小個的包子,它們相當不錯,蒸的軟乎乎的外皮下面是有着蔥香味的肉餡,熱騰騰軟乎乎一口一個剛剛吃進嘴裏就化了開來。
「這很美味,克里斯」我毫不吝惜地朝着他豎起了大拇指。熱騰騰的美食讓我整個人都精神煥發,特別是想到還呆在廢棄工廠那邊的拉米諾夫他們在吃着難以下咽的自熱口糧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但我們也沒有忘記來這裏的目的。
首先我們必須換一套衣裳才行,黑色的、棕色的、卡其色的、任何不是引人注目的迷彩顏色。
稍微走了一段時間離開了這個地方我們立刻發現了合適的店鋪,而我回過頭,顯然背後的那一整條街都是在賣食物的——這種美好的東西大概也只有亞洲有了。
「吱呀——轟隆隆隆嗚……」尼奧停下了車子,這間店鋪顯然是一家賣生存用品的店鋪,從它擺在門口那些一件件的迷彩樣式的衣物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是唯一一種開着軍用吉普車穿着迷彩褲的大漢走進去不會引起懷疑的店鋪,而我們所需要的也只是在那裏頭換成簡單的純色戰術衣物就可以了。
走進,走出,一切都十分符合常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吱呀——」
我們推開了門,裏頭帶着黑框眼鏡正在打掃房屋的店老闆抬起了臉立馬看到了我們。
「呃——歡迎——」他顯得有些窘迫和遲疑,然後用略帶生硬的英文這樣說道。
「你好老闆,請問您這兒有大碼的衣服麼」而克里斯走了上前去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和尼奧像他所指示的那樣像個遊客似的吃着手中的卷餅,而在聽到中文以後那位店老闆似乎是鬆了口氣一般立馬開始熱情地為克里斯介紹了起來。
而我和尼奧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大口呼吸着這短暫寧靜片刻祥和不已的空氣。
「等我退休了,我大概會跑到這裏生活」我朝着波蘭大漢聳了聳肩,而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同意我的觀點。
……
……
注釋:海軍式的淋浴。海軍艦艇上淡水資源十分寶貴,所以淋浴時間自然規定非常嚴格,一般有5分鐘就已經算是奢侈了。這裏主人翁使用這個比喻用於證明他們進行個人衛生清潔時間的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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