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的哀聲禱告讓師河伯很是無奈。
要救此人,不是不行,但需要很大的精力,他這次中土之行本就受傷嚴重,而局勢還很危險,他之前出手幫這小兒不過是順手,現在卻成了個包袱似的。
要說他心如鐵石也對,師河伯向來殺人放火毫無顧忌。
要說他義薄雲天也對,對看順眼的夏武雀,他一向維護的不遺餘力。
但面前這小兒.
罷了罷了,師河伯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反正還要療傷,乾脆就在這裏多住些日子便是,於是道:「起來吧,先把這裏收拾了。」
話出口,想想還是自己來吧,發出巫力把那些人渣震的粉碎,揮手罩住這對父子便又回山腰那個洞內,隨即吩咐付戰巫在門口看着,就把付林濤拖了進去。
知道他是在為兒子療傷,付戰巫連忙老老實實站在門口,此時此刻別說沒有什麼東西再來煩他,就算有,哪怕是巫正復活,他都敢上去玩命,打不過就自爆!
逃命的師河伯躲在中土的脫扈山中,他存心隱藏,虞萬里就算發動所有手下,把中土翻個遍也無法立即找到。
和師河伯相比,夏武雀卻是大張旗鼓。
自收服金烏,並開闢天目後,夏武雀手中又多了一支嫡系力量。
來自金烏殘魂無數年來吞噬的靈魂附身而成的武裝。
沒錯,是附身。
那****率眾圍攻青鳥族的時候,雙方雖然打的時間不長,但死傷卻也不少,那些死者生前都是壯年,身軀健壯了得,唯一脆弱的就是魂魄而已。
但夏武雀唯一不缺的就是魂魄。
到他這個境界,已經徹底明白生死究竟。
人,肉軀不過是在世的工具,魂魄才是根本。
換做其他人,當然無法,便是那些殘魂也無法將自己附身於剛戰死的巫者身上,但開闢天目的夏武雀卻已經能夠。
他通過天目,引導這些殘魂附身其上後,再以意志,將這些魂體飄忽不定的三海,和肉軀的三海疊合,兩者吻合之際,他運起巫力,便可調動該軀的生機,而生機一起,這些被金烏殘魂磨礪多年的老精們自然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
於是這幾日,青鳥原上處處是渾身浴血盤膝修煉的巫者們。
至於那些死去的巫者的魂魄,因為他們不修古巫,又沒有金烏殘魂這樣的「機緣」,一但離開軀體,就會飄逝去夏武雀還無法接觸的一個層次去。
一去,一入。
夏武雀手中就多了數千前途遠大的有生力量。
就這支力量而言,假以時日,他們人人都能成為大巫一樣的存在。
這是因為被上邪封存的古巫術,在得到釋放後,瞬間便爆發出他偉岸的力量。
這些巫者在夏武雀的識海內已經學會的一定的古巫術。
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蕭遠山等。
除此之外,夏武雀還多了一個收穫——金烏。
夏武雀在進階時,粉碎了除巫者外的周遭十里的大小生靈魂魄,這些都成了金烏殘魂的補品,在夏武雀的照拂下,金烏殘魂現在已經恢復了自己三成的本領。
不要小看這三成。
需知道金烏全盛之際,可是能在羿的落日弓下不死的存在。
它算不上世間至強,但秒殺一切大巫還是沒有話說的。現在嘛,秒殺一切巫者也算湊合了。
因為夏武雀是魂體的原因,所以金烏可以化為一隻朱雀式的紋身附在他的左手手腕上。和夏武雀右手的落日弓正好呼應,且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傻鳥居然還建議夏武雀殺敵的時候可以把它通過落日弓射出去。
這大概也是一種虐級生愛嗎,夏武雀不懂這廝的古怪念頭,但想想吧,以落日弓之威,射出金烏化成的長箭,這長箭無須夏武雀貫穿意志,它能自我調節並幻化為各種稀奇古怪的模式,遇到這樣的攻擊,只怕巫侯都要喝半壺!
而這些都是被夏武雀在天魂內按下了意志烙印的,除非有比他強大,並通曉古巫的存在來抹去這些烙印,否則無論金烏,還是這些巫者都是永遠不會背叛夏武雀的。
這可以說,是夏武雀自來大荒後,不,他便是在蠻荒大陸時,也不曾擁有過這樣程度的武力。
青鳥原的變故並沒有為外人知曉,因為這裏的人都已為夏武雀征服。
滑稽的是,由於魂體大多輩分了得,但凡和這裏的各族有關係的,往往都是族內族長最少三代以上的祖輩。而這些祖輩皆認了夏武雀為主,所謂爺爺的主子自然是孫子的主子,因而整個青鳥原上的所有子弟都成了夏武雀的跟隨。
於是他令行禁止。
一日備糧,一日休整,而後西進。
第三日。
當浩浩蕩蕩的巫者大軍西進時,橫於他們路上的那些雜毛小部都暈菜了。
他們在大荒多年,也不曾見過,這樣規模的巫者人馬。
六部,二十三萬,其中能戰之軍,有十二萬。
其中大巫六百餘,巫正三千五,對了,另外還有族巫六頭!
面對戰戰兢兢的沿途小部,夏武雀既不暴戾也不仁慈,只吩咐他們奉送本部三分之一的食物,再派族長親子為質即可。
為什麼派族長親子?夏武雀的理由很簡單,此戰是他成為大荒領袖的一戰,所謂的窮桑部,其實不是敵人,他真正的敵人,是一定會出現的歸墟。而他不認為口口相傳會帶給人多大的震撼,與其被動的等人宣揚還不如主動邀請觀戰。
如此一來,等事後將這些質子放回,這些部落自然俯首稱臣。
蕭遠山對此也很贊同。
然而夏武雀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都不曾見歸墟有什麼動靜。
一日,夏武雀等終於來到了大壑。
和蕭莫圖記憶中看的大壑完全一樣,然而只有親眼目睹時,才能感受到其偉大壯麗。
這是大壑的最外圍。
此處地勢奇峻,氣候炎熱,雖然才是初春,溪流已經完全化凍,山坡樹林也都鬱鬱蒼蒼。
大壑之所以被稱為大壑。
因為它是兩山相夾間的一片長途,蔓延萬里,深邃無邊,且它兩邊的山壁通體泛紅,泛褐,因為無數年風沙侵襲大部分山頂居然給磨平,從入口看去,就好像無數的平台連環,一直到天地盡頭一般。
其間廣大,十餘萬人形成長龍,走在中間都不覺得狹隘。
如果從高空看,這大壑就好像一條巨龍從空中砸下,裂開大地形成的一樣,而走在其中的巫者洪流,不過是一條長蛇罷了。
夏武雀為這片奇景所吸引,有心欣賞,也為觀察敵情,突然凌空躍起,下面的巫者們都紛紛仰頭,見他就那樣緩慢升空,一直升起到最近的一片平台上,雷正部的子弟們自認為是大人嫡系裏的最嫡系,無處不要炫耀自己的身份,見狀立即歡呼起來。
帶動全體,十餘萬人一起仰頭看着一人歡呼,發出的聲響便是大壑都有些承受不住似的,嗡嗡亂響,山石微顫。
而凌空中的夏武雀俯首看着他們,再看看遠方,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好吞噬這天地,要征服這前途的豪邁之情來。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有目光鎖定了自己。
尋常的巫者對於來自外界的敵意都是相當敏銳的,何況夏武雀這樣的境界。
他立即凝神向自己感覺到的敵意來處看去。
那是大壑深入後的第三個彎口,那裏的山特別的雄偉遮擋住了天空,在那個彎口下還有片晶瑩泛光,那是大壑中的海子反映的天空的顏色。
而敵意,就來自那山中。
兩者之間相距有五十里不止,普通人不能看到,巫者也只能感知,夏武雀卻能把那裏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在那邊的山腰一出平台上,有兩個面容醜陋的雄壯男子正惡狠狠的瞪着他,這兩個男子皆有尋常人一倍的高度,身材比例也是如此,一條胳膊就能有夏武雀的腿粗,他們都穿着一條獸皮,手中持着一把巨斧。
他們身上則紋有一連串火紅的圖章,那些圖案和夏武雀手臂上金烏化為的朱雀印記相仿,那些連貫又飄逸的紋身配上他們魁梧的身材和古樸裝扮,似的這兩人就仿佛兩尊山神一樣的不凡。
更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個人的眼睛瞳孔竟是赤色的。
還有一點,這兩人雙目之間竟也有一隻豎目存在!
不過夏武雀很快就判斷出,那只是畫出來的罷了。
但這已經足夠引起夏武雀的聯想,他在想,這兩個人到底什麼來歷?莫非和上邪或者歸墟有關?沒有線索只靠這一個天目紋身,夏武雀也只能這麼胡亂猜測,因為他記憶中的窮桑部並沒有這樣模式的紋身,更沒有這樣身材出眾的子弟。
他能看到對方,對方自然也能看到他。
很明顯的,兩個人眼中閃過道驚訝,緊接着,其中一人便對夏武雀怒吼起來,雖然隔的遠,但夏武雀聽得到,那廝在叫:「歸墟有令,雷正部趕緊退出此處,返回祖地等待發落!」
媽的,當真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歸墟的子弟,怪不得這麼不凡,看似最少也有大巫好手,但夏武雀隨即一笑,不凡又如何,只他手臂上的金烏就能秒殺之。
不是暫不想暴露全部的底牌,夏武雀現在只要開啟天目,就能完全確定對方的實力,甚至能在這裏動搖對方的意志,但他現在不想這麼做。
他只是對那邊輕蔑的一笑,便回身下去,落地後立即吩咐,所有子弟全部停下紮營,蕭遠山則帶精銳三百隨他向前。
蕭遠山等三百人,是他手中現在最強的力量,人人都有接近乃至就是大巫的身手,天可憐見,在古巫再現之前,誰家土豪能夠這麼富裕,富裕到帶三百個大巫去群毆?
而夏武雀留下的數千力量總體實力甚至還超過這一群,只不過單兵實力弱些罷了,然而那數千骨幹配上各族的十萬巫者,就是巫侯來,也要費盡心思才能掃除的吧,所以夏武雀放心的很。
對方顯然發現了這裏的動靜,在夏武雀的大軍停下時,兩個人還覺得有些得意,以為歸墟的名義總算好用,不想沒多久,就見數百人在那個可惡的傢伙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衝來。
原來那傢伙是放下人多不用,帶群小弟就來挑釁了。
頓時把兩個人怒的。
但他們也不是白痴,作為歸墟本代有數的人物,他們當然能判斷出夏武雀帶來的一群人實力非凡。
不過,不就三百人嗎,歸墟底蘊足夠!
有夏武雀在,蕭遠山等都無需擔心周遭是否有埋伏,敵人就在前方,敵人只在前方。
在前進過程里,不要說蕭遠山,就是夏武雀自己都有些激動。
橫於他心中的大敵是崑崙,那是他遲早要遇到的對手。
而這隱於幕後統領大荒的歸墟,應該是和崑崙一樣的存在,所以夏武雀很期待自己遇到這樣對手時的表現。
而蕭遠山等則因為被金烏殘魂牽制,走過萬水千山和多少年歲月,見破了其中的隱情,更明白歸墟是目前擋在夏武雀面前的最後兩個關口之一,只要能擊敗歸墟再收窮桑,夏武雀就將統領大荒。
這個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夏武雀其實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蕭莫圖。
數十里距離轉眼就至。
那兩個魁梧巨人這時已在山腳,他們身後竟也有不下三百人的巫者力量。
並且這些巫者們都很不凡。
看着這群一色裝扮,渾身都是赤紋的對手,夏武雀淡淡一笑,示意蕭遠山等停下,直接走了過去朗聲發問:「你們就是歸墟子弟?」
「既知道我等為歸墟之子,還不跪下!」一人大喝道。
不想蕭遠山等聞言便罵:「什麼狗屁歸墟!也敢要我們的主公下跪。」
又或者:「對面的鼠輩還不跪下。」
歸墟在大荒多年,擁有超凡絕倫的地位,可謂領袖群雄,雖然說他們平日並不出世,但隨便一個行走,在任何部落,哪怕遇到族巫之類的存在,都會得到很大的優待,所以他們就沒受過這種虐。
而但凡一貫優越感十足的傢伙,一旦遇到刺激,總會反應比誰也強烈。
對面自然如此,一群人聽後,比蕭遠山他們還火大,有人乾脆咆哮一聲沖了出來,迎着夏武雀喝了句「狂徒受死」,便運行巫力,揮舞手中也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長杆大矛,照着夏武雀的心窩就捅。
他當時距夏武雀有數十步,巫力一起,整個大地都為之一震,然後也就眨眼功夫,他便衝到了夏武雀的面前。
一寸長一寸強。
那有尋常祖旗高的粗壯大矛,矛尖時以特別的獸類獠牙所致,不僅能通巫力好像還附有劇毒。
夏武雀隨即就嗅到一股暗腥的香味,要是一般巫者肯定要大吃一驚,但夏武雀已經是純魂體一樣的存在,這些手段根本就不在他眼中,他只在感受對方攻擊的力度,並在觀測對方的實力。
足下發力就可瞬息百步,意念一動巫力就能貫穿兵刃。
再加上對方雙臂上流淌的暗紅光焰,夏武雀感覺對方最少也是頂級巫正的存在,難怪一招使出能這麼的氣勢洶洶。
問題是,他是洞悉至高奧義的存在。
巫者發力,無非肉體和巫力的結合。
對方既然用這種幾乎是肉搏的手段來挑釁,他自然也不介意以同樣的方式對抗,於是就見夏武雀在對方長矛即將戳入心海之前,忽然一個滑步向右,那吞吐巫煙的長矛幾乎是擦着他的腋下穿過了他的身體。
要是從偏一些的角度看去,這一刺就是穿過了夏武雀。
對方的部分巫者發出了聲喝彩,然而他們為首兩人卻都面色一變,正在這時,人們看到,夏武雀在側身的同時抬起的那條胳膊,已經掃在了對手的胸前。
沒有巫力的波動,因為所有的巫力都在夏武雀的靈軀之內奔涌,在外人看來,夏武雀就是在以真正的蠻力對抗對方,結果卻是轟的一聲,那廝都來不及慘叫,怎麼來就怎麼倒飛了出去。
人在半空,身子已被疾馳引起的風吹折向前.
「果然有些手段,才敢這麼猖狂,但你以為靠這些就能挑釁歸墟那就錯了。」對方帶頭的那位巨漢,在接住人之後對夏武雀淡淡的道。
他以雙手,穩穩接住夏武雀掃去的人彈,身子都沒晃動一下,竟還有閒暇說話,夏武雀也不禁覺得這廝應該可以和自己打一打,但對方顯然不是這麼想的,對方放下同袍已經生機難測的身軀後,一提戳在地上的戰斧,指向夏武雀吼道:「雷萬鈞,你現在跪下還來得及!」
「真特麼令人作嘔啊。」夏武雀沒有說話,後方的蕭遠山已經被對方這種高貴冷艷的嘴臉刺激的不行了,他渾身發抖的看着前面,又感嘆道:「我這可是給你面子才要你跪下的哦。」
這廝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不着調,不然也不會惹那麼多事落那樣的下場,現在獲得新生後,本性復發,已經成為暫時取代阿獵角色的關鍵人物。
夏武雀聽的都不由莞爾,對方自然當場抓狂,怒吼道:「死吧!」
幾乎能兜住天空的戰斧揚起,劈頭就向夏武雀砍下。
轟!
戰斧未至,大地上已經開裂出一道深可埋人的溝壑來!
這廝以不過大巫境界,竟殺出道有族巫全力出手半成威力的歸墟不傳之術——大壑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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