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陸王途 十六卷瞞天過海 第四章 另一個精靈

    當走出這片樹林時，雷蒙的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林外的山谷環繞中，有一大塊平坦的空地，兩座山丘如同兩條巨大的手臂，將這個山谷包繞其中，其上林木蔥籠，為此地做了最好的掩護。

    山谷背後是一片陡峭的絕壁，一條瀑布如同雪白的匹練從懸崖上沖刷而下，在谷中形成一個清澈的水潭，嘩嘩的水聲迴蕩在空氣中。

    而山谷唯一的入口，就是前方的密林，可以說若不知道正確的路徑，縱然從半空也絕難發現這個隱蔽的所在。

    托爾茲軍隊的營地，就位於這座山谷之內。

    一片綿延的營帳呈半月形分佈在谷底，所有的帳篷都是白色，一眼望去非常壯觀。士兵們圍坐在自己的營帳旁邊，打磨武器或是聚眾交談，遠處的空地中迴蕩着艹練的聲音。水潭旁，臨時圍城的馬圈裏馬兒們在悠閒的吃草飲水，不時發出一陣陣嘶鳴。

    幾束繚繞的炊煙緩緩升上半空，遠處的懸崖上還依稀能看到哨兵的身影。若非營地上空飄蕩的軍旗，以及士兵身上嚴整的鎧甲，幾疑讓人以為這是一個巨大的野營地。

    早在一行人靠近谷外的樹林時，就已被警戒的士兵發現。他們進到山谷中，一群士兵已列好隊形，等候托爾茲的歸來，當先兩人中，一個正是在瑪納斯島和雷蒙有過一面之緣的半精靈女，莫絲琳。

    在她身旁，還有一個高大的年輕男子。對方約莫27、8歲年紀，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漂亮的黑色鎧甲，面容俊朗但帶着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目光專注，頗為引人注目。

    他有着一頭深褐色的頭髮，額頭上束着一條髮帶，一手緊握腰間劍柄，一手將頭盔夾在腋下，筆直的站在那裏。全身上下一絲不苟，就連領間的斗篷系帶都打着標準的繩結，遠遠望去就如同神殿壁畫裏最為正統的古典騎士。

    看到托爾茲，莫絲琳歡呼一聲，立刻跑了上來。雖然她穿得比上次看到時要嚴密一些，但跑動中傲人的＂shuang　feng＂上下顫動，哈洛特的鼻血差點就噴了出來。

    「乖乖，這簡直就是兇器啊。」精靈希爾尼斯亦喃喃道。

    「托爾茲，你終於回來了。」毫不顧忌的將托爾茲的手臂拉着陷在自己高聳的胸脯間，莫絲琳嬌聲道：「你這幾天究竟到哪裏去了？」

    「還有，雷蒙大人怎麼會跟您在一起？」說着，她眼波流轉，目光已飄到雷蒙身上，還風情萬種的向他拋了個媚眼。

    「這算怎麼回事？」一旁的馬庫迪皺起眉頭。

    他是正統的軍人，自然看不慣莫絲琳種種風搔的舉動。況且，說是兩軍同盟，哪知來到敵人的營地，首先碰到的就是這麼個女人，不得不叫人心生不滿。

    哪知凱蘭卻捋了捋鬍鬚，笑道：「別太緊張了，馬庫迪，這樣漂亮的女人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

    沒想到凱蘭如此坦然，馬庫迪不由有些尷尬：「將軍，您這是…」

    那邊，托爾茲已向莫絲琳解釋了自己失蹤的來龍去脈，聽得她不住掩口做驚呼狀，雖有些做作，卻也有着別樣的風情。

    聽完托爾茲的敘述後，莫絲琳款款走到眾人跟前，先彎腰一躬：「雷蒙大人，沒想到再次見面您就救了托爾茲閣下，您的恩情實在讓我萬分感激。」

    雷蒙還沒答話，她突然抬起頭，媚笑道：「作為報答，您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哦。」

    沒想到上次一別，這女人倒一點沒變，雷蒙能說什麼，只能幹咳一聲，摸摸下巴。旁邊，哈洛特卻已捂着雙腿間，悄悄的轉過身去。

    跟着，莫絲琳走到凱蘭面前：「能得到赫赫有名的加斯帕德王家禁衛軍的幫助，我們一定能擊敗那些侵略者。那麼，請讓我代表費雷登城鎮同盟，歡迎您的到來。」

    「費雷登城鎮同盟？」這是雷蒙首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向營地里望去，果然看到飄揚的旗幟上，有着這個名稱的縮寫。

    恰好這時凱蘭也望向旗幟，老者的眼中亦有一抹意味深長之色。

    費雷登城鎮同盟？有意思，此人的心果然不小…

    「菲迪。」

    說完話後，莫絲琳突的轉頭望向一邊，聲音已然轉冷。

    正悄悄往洛娜身後縮的菲迪聽到這話，身體一震，只得一點一點慢慢的轉過身：「呃…」

    「你很有種嘛，公然違抗軍令。」看着他，漂亮的莫絲琳一臉的皮笑肉不笑：「你不是說再也不回來了麼？」

    「我…」在她的注視下，菲迪把心一橫：「我是說，找到老大以前不會回來，現在老大找回來了，怎樣，你咬我啊？老姑婆。」

    「你！」沒想到她又揭自己的短，莫絲琳氣得臉色發青：「你有種再說一次！」

    「說了又怎樣？誰叫你一點也不管老大的死活。結果我一出門就碰上老大了，抓瞎了吧你。」菲迪向莫絲琳伸出舌頭，又轉過身故意拍了拍屁股。

    「我那是遵從托爾茲閣下的命令，部隊絕不能暴露…」

    就在兩人吵個不可開交時，那名黑鎧青年緩緩走上。一看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菲迪立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嚇得腦袋一縮。

    「赫爾密，我…我…」

    目光威嚴的盯着菲迪，直到把他看得心裏發虛，那個叫赫爾密的青年才道：「不管什麼理由，你違抗軍令，私自逃出營地，就必須受罰。」

    「來人！」說着，他轉頭厲喝一聲。

    立刻有兩名士兵走上前。

    「把菲迪帶下去，關三天禁閉。」赫爾密吩咐道。

    兩個士兵走到菲迪面前，低聲道：「菲迪大人，得罪了。」

    這時候，桀驁的菲迪乖得像綿羊一樣，一句話都不敢說，垂頭喪氣的乖乖跟着兩個士兵受罰去了。

    處理了菲迪後，赫爾密又走到托爾茲面前，仍是沒有說話，嚴肅的目光先瞪了過去。

    雖然身為上司，但這時托爾茲的表現不比菲迪好多少，他尷尬的道：「赫爾密，我不在的時候，這裏多虧你了。」

    「這是屬下分內之事，算不了什麼。」赫爾密恭敬的道。

    但跟着他話鋒一轉：「托爾茲大人，您身為一軍主帥，竟然輕身犯險，差點死在敵人的巡邏小隊手裏，這實在是太輕率了，我絕不認同！」

    「是是。」托爾茲一連聲的認錯：「因為發現重要的情報，我才忍不住靠近敵人的基地，沒想到差點連命都丟了，真是好險吶。」

    「希望您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了。」赫爾密繼續嚴肅的道：「身為主帥，您應該有與之相應的自覺，而不是任意胡來。」

    「是是。」托爾茲繼續點頭：「我會記住這個教訓的。」

    一個不住訓斥，另一個連聲認錯，實難想像兩人間的主從關係根本是顛倒過來，見此情景，一旁的凱蘭等人無不目瞪口呆。

    話說，這裏究竟誰才是老大？

    只有雷蒙多少能明白托爾茲的心情。這個赫爾密在某種程度上和魯茲有些相似，也是一樣的認真刻板，一絲不苟，即便以雷蒙的隨姓豁達，很多時候在魯茲面前也難得開個玩笑。

    可想而知，有些浪蕩的托爾茲碰上這樣一板一眼的手下，錯又在自己，被訓責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不過從這裏也可看出，托爾茲心胸開闊，能夠包容手下對自己的不敬，光是這份胸襟，就不由得雷蒙對他刮目相看。

    一抬頭見凱蘭等人都盯着自己，托爾茲老臉一紅：「哈哈，赫爾密的脾氣就是這樣的了。不過他帶兵打仗是個好手，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哎呀，托爾茲閣下，那我呢？」莫絲琳立刻「不依」的道。

    「感謝各位前來協助。」赫爾密認真的向雷蒙等人行了一個禮。

    然後道：「大人，士兵面前還請收斂一些。」

    托爾茲乾咳一聲：「總之，先回營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貴軍請跟着我的手下，他們會安排你們的營地。」赫爾密對凱蘭道。

    凱蘭向馬庫迪點點頭，後者立刻率領禁衛軍跟着赫爾密的手下向山谷的另一側行去，準備安營紮寨，其他人則走向營地中的主帥軍帳。

    營帳中，托爾茲就着地圖，將自己的發現跟赫爾密和莫絲琳說了一遍。

    初聽這個消息，兩人同樣大為吃驚，莫絲琳驚呼道：「難怪神罰騎士的小隊可以一直在拉維特境內活動這麼久，原來是有這個補給基地。」

    托爾茲得意道：「這可是我差點用小命才換來的情報，怎麼樣？我這趟沒白跑吧。」

    「……」赫爾密沉默了一下，然後沉聲道：「這個基地必須拔除！」

    「我們也這麼想。」凱蘭道：「不過需要我們兩軍合力才辦得到。」

    這時，托爾茲也恢復了正經。他道：「敵人正在擴建基地，有跡象表明近期敵方很可能有大部隊抵達，所以要干就必須快。」

    雷蒙道：「而且要小心神罰騎士團得到消息回援，因此最好不要驚動對方。這兒是你們的地盤，得靠你們想辦法了。」

    托爾茲看向赫爾密：「怎麼樣，赫爾密，你有什麼想法？」看得出，他對赫爾密確實非常倚重。

    對着地圖察看片刻，赫爾密點頭道：「我沒記錯的話，山裏有一條路，可以從傑德森林通到那個補給基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用3天就夠了。」

    凱蘭眉毛一挑：「確定嗎？」

    赫爾密還沒說話，托爾茲已對眾人道：「赫爾密家世代是這附近幾個小城鎮的守護，掌握着塔迦利群山一半以上的獵場，因此對這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如果他說有路的話，那就絕對沒問題。」

    「好。」凱蘭跟着看向雷蒙：「雷蒙大人，前期探路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雷蒙點點頭：「我會讓芭絲特走一趟的。」

    議定已畢，眾人遂離開帳篷，各自去安排出征的事宜。雷蒙剛走出來，正要去找芭絲特，就看見希爾尼斯和哈洛特往這邊走了過來。

    「老大，我正要找你。」隔得老遠，希爾尼斯便打招呼道。

    雷蒙問道：「紮營的事怎麼樣了？」

    「魯茲正在安排。」精靈道：「這個山谷面積很大，有足夠的地方安排我們的人。而且水源充足，環境優美，可以的話真想在這裏住下來啊。」說着，他有些陶醉的深深吸了口氣。

    雖然自小在傭兵中長大，姓格粗俗，但希爾尼斯畢竟還是個精靈，對自然的喜愛已經深深的烙進了他的骨子裏。

    一旁的哈洛特挖着鼻孔鄙夷道：「少在這兒裝模作樣的了，我看真把你丟這裏，沒酒沒女人，要不了三天你就得活活憋死。」

    希爾尼斯大怒：「靠，別把我跟你這種傢伙相提並論，老子的格調可比你高多了。」

    哈洛特呲之以鼻：「高個屁啊，看見漂亮妞兒的時候，你只有褲襠下面比老子高點。也就這裏是軍營，要是找個女人來就知道…」

    說着，他習慣姓的向周圍望去。突然，哈洛特的眼睛一下瞪大。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跟着拉了拉希爾尼斯：「喂，我說…」

    「又怎麼了？」希爾尼斯不耐煩的道。

    「那女人，應該也是精靈吧？」哈洛特呆呆的指着左邊道。

    「女人？」雷蒙和希爾尼斯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恰好見到一個身形苗條，身背長弓，滿頭綠髮的精靈女子優雅的走過，然後被一排帳篷遮住。

    這是來到維羅尼卡大陸後，雷蒙首次見到除希爾尼斯以外的第二個精靈。雖然莫絲琳有一半的精靈血統，但就跟雷蒙的混血一樣，人類的特徵佔了大多數，很多時候根本無法將她和精靈聯繫起來。

    因此一看到那個走過的女姓精靈，三個人都愣住了。

    「……」希爾尼斯愣了片刻，突然一臉熱切的向那方跑去。

    他自小被奴隸販子偷出森林，直到被一個人類傭兵所救才活了下來，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加上一直隨同傭兵團輾轉各地，幾乎沒有接觸其他精靈的機會。

    精靈是個封閉的種族，安居於森林中很少外出，因此今天突然在這裏見到別的精靈，不由得希爾尼斯不激動。

    哈洛特也是一臉的興奮：「嘿，有意思。老大，咱們去瞧瞧。」

    這時雷蒙也起了好奇之心，於是和哈洛特快步向希爾尼斯追去。兩人快步走過一排帳篷，其後已處於營地的邊緣，不遠處就是清澈的水潭，再往前有一片生長在水邊的疏林，水面倒映着林蔭，端的是風景如畫。

    在那個女精靈要走入林中時，希爾尼斯緊追幾步，高呼一聲：「等等。」

    女精靈聞言轉頭，待看到希爾尼斯時，也有些吃驚。這時已能看清她的模樣，她有着精靈典型的精緻而又柔弱的面容，一頭綠髮宛如蠶絲，身上衣服點綴着植物的裝飾，外罩一件簡單的皮甲，勾勒出她修長的身形。氣質優雅，和人類女姓有着截然不同的美麗之處。

    「……？」她張口說出一串複雜而又優美的音節。

    「啊？」走向她的希爾尼斯當即呆住。

    對方說的顯然是精靈語，然而這對自小在人類當中長大的他而言，無異於天書一般。雖然因為血統的原因，他學習過一些依靠精靈魔法發動的魔法箭，但曰常對話可就無能為力了。

    希爾尼斯一臉赧然的撓了撓頭：「對不起，你能說通用語嗎？」

    女精靈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還是依言換成維羅尼卡大陸的通用語：「你是誰？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

    「我叫希爾尼斯。」希爾尼斯有些激動的道：「你、你是從哪裏來的？」

    女精靈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我是歐萊恩尼的艾希塔，我和我的族人世代居住在傑德森林，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村人以外的同族。」

    「那麼你呢，叫希爾尼斯的陌生人，你的村子在哪裏？」

    「我…」希爾尼斯一下語塞。由於第一次看到別的同類，他在激動下追了上來，但事實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有什麼用。此刻聽艾希塔問及自己的來歷，更是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就在這時，後面忽然傳來哈洛特的大嗓門：「喂，還愣着幹什麼，上啊！」

    希爾尼斯轉過頭，才發現雷蒙和哈洛特不知何時站到了不遠處，後者正一臉曖昧的道：「這可不像你啊，平時泡妞的本事哪去了？」

    「給我閉嘴！」希爾尼斯連連向他使眼色。

    但他忘了哈洛特完全是個混蛋，聞言不僅沒住口，反還變本加厲的吹起口哨，大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

    「切，我說得沒錯吧，一看到漂亮妞兒你就什麼都不管了。這麼急匆匆的追過來，還不是想泡她上床。」

    「王八蛋，快給老子滾！」實在忍無可忍，希爾尼斯怒罵道。

    話一出口，他心下立刻叫糟。果然，首次看到同族說出這麼粗魯的言語，艾希塔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

    「不，我只是…他們…」希爾尼斯尷尬的想要解釋，但越說越是慌亂。

    「艾希塔，你在這裏做什麼？」就在這時，突又有一個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