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_87971電話鈴聲在沉悶的車廂里顯得特別突兀,曾岑看了眼來電顯,「冉冉。」
「親愛的有沒有想我,我從米國血拼回來啦,給你帶了禮物,有沒有時間賞臉吃頓飯。」馮冉冉打了雞血的聲音傳過來,曾岑將手機微微從耳邊拉開一點。她這個閨蜜跟《購物狂》裏的張栢芝有得一拼,購物能讓她如打了雞血一般興奮也是她最大的幸福來源,曾岑有時候挺羨慕她。
「老地方見。」曾岑回了四個字就掛斷電話,秦易還在旁邊。
「停車。」她看着前方喊停車。
秦易皺一皺眉,「你是在跟空氣說話嗎?」
曾岑忍下一口氣,看着他,「麻煩你靠邊停車。」
「去哪裏,我送你。」秦易一點兒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不用。」曾岑拒絕得乾脆。
秦易覺得剛才在警局的教訓已經夠了,不能把她逼得太緊。靠邊停車,剛要交待她晚上早點回家,曾岑已經甩門而去。
秦易皺眉笑一笑,有日子沒見,脾氣見漲了。
熱氣騰騰的麻辣火鍋紅油翻滾,馮冉冉就好這口,無辣不歡,曾岑每每都是捨命相陪。
熱火朝天的氛圍,只有曾岑這桌是低氣壓。
馮冉冉一拍桌子,「離婚,一定跟他離婚!分他財產還要他每月支付高額生活費,榨乾他!」
曾岑和秦易的事馮冉冉幾乎都知道,包括秦易新婚夜出差丟下曾岑一個人。那時馮冉冉還為她抱不平,「秦易是要去阻止外星人入侵還是去拯救銀河系,新婚夜出差他也太欺負人了。」
不可量的是海水,比海水更不可測的是人心。
曾岑想起與秦易的相遇,發生得理所當然又透着某種巧合。
彼時,艷陽高照,偶有薰風徐徐,他牽着童花頭小姑娘,挺括風衣,簡潔短髮沉穩儒雅,陽光自他背後投灑下來,晃花了她的眼睛。
他說:「詩詩是轉校生,曾老師多費心。」淡淡微笑,比園裏那開得放肆的薔薇花還要耀眼。
「秦先生放心。」曾岑接過小姑娘的手。
他半俯下身子摸摸小姑娘發頂,「詩詩要聽老師話,小叔叔放學來接你。」
原來只是叔叔,曾岑記得當時心裏有點高興,是叔叔,不是爸爸。
曾岑牽着小姑娘去教室,小姑娘仰頭問她,「曾老師,你覺得我小叔叔長得好看嗎?」
曾岑笑着回答,「好看呀。」
「那曾老師喜歡我小叔叔嗎?奶奶說小叔叔再找不到女朋友就不讓他回家。」小姑娘說得頗為苦惱。
現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曾岑摸摸她的頭,「你小叔叔長得那麼好看,一定有很多大姐姐喜歡他,別擔心。」
「曾老師喜歡嗎?」小姑娘執着的一定要得到答案。
曾岑想了想,「老師的喜歡和女朋友的喜歡可不一樣,就像老師喜歡詩詩那種喜歡。」
她不知道小姑娘有沒有聽懂,反正小姑娘是很滿意她的答案。
童言無忌,誰也不會放在心上,最不該當真的人,卻當真了。
「曾老師,詩詩說你喜歡我?」第二面,曾岑對秦易的印象從沉穩儒雅變成咄咄逼人,他一句話就把她逼到牆角。
曾岑永遠都記得當時的尷尬和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秦先生你別誤會。」
秦易皺眉比微笑更迷人,「那曾老師是討厭我了。不喜歡就是討厭。」
「當然不是。」曾岑無措解釋,「我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秦易眼底映着笑意,追問:「哪種?」
自認口才不錯的曾岑語塞了。
秦易看眼手錶,白色琺瑯錶盤全球限量一千隻,笑意融融像三月消融的春水,「我今天有個會,等閒下來會再聯繫曾老師好好聊聊這個問題。」他在曾岑目瞪口呆中瀟灑離開。
緣份的玄妙在於,永遠無法預料你會和誰相遇,只一個眼神,為他淪陷。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映在她心上。
直到曾岑披着奢華婚紗同他並肩站在婚禮上,她還錯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進了愛麗絲仙境。
媽媽殘忍警告,「曾岑,嫁給那樣的男人你不會得到幸福,不出三年,你們一定會離婚,到時不要像敗家之犬一樣跑回來。」
她當時以為媽媽是在嫉妒她,對,媽媽是在嫉妒她,她那身婚紗深深刺痛了媽媽。
命運就是這麼讓人無奈,往往會應驗那些不幸的預言。
他們的婚姻才一年就走到盡頭,比媽媽預料的還要快。
曾岑喝了口冰水,「榨乾秦易我可沒這本事。」
「你現在準備怎麼做?」馮冉冉問她。
曾岑握着杯子整隻手都冰麻了,「請律師起訴離婚。」
馮冉冉一下安靜下來,她就是咋呼的性格,「真的要鬧到法庭?」
「這是唯一的辦法。」曾岑看着她,「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認識的律師介紹給我。」
「有倒是有,」馮冉冉握住她的手,「你要想清楚,鬧上法庭等於公佈於眾你的生活就再也不得平靜。」
「我想得很清楚。」她自欺欺人累了,他們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像是被人挑破的膿包,該是徹底解決的時候。
「你還愛秦易嗎?」
曾岑垂了下眼眸,這是一個掩飾的動作,「現在還談愛不愛有意義嗎?」
沉默……
馮冉冉從包里拿出紙筆寫了個電話號碼,「這是我爸公司的法律顧問,你直接聯繫他就行。」
「謝了。」曾岑將紙條捏進手心握緊。
吃火鍋吃的是氣氛,她兩這樣能吃得下東西才怪。
曾岑想起老園長交待今天有新生報道,她是班主任得去接那個孩子。與馮冉冉分手直接去幼兒園。
遠遠看見育教樓梯口站着個孩子,藍色襯衫牛仔長褲西瓜頭約摸五歲的樣子是個生面孔,手裏棒着最大號的雪糕吃得滿臉都是。
曾岑皺眉過去,「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班的?雪糕吃多了會生病。」
小男孩把臉從大號雪糕里抬起來,非常淡定開口:「我奶奶身體非常好,從來不生病,一直活到八十多歲。」
曾岑驚訝,「因為她天天吃雪糕?」
小男孩搖搖頭,「因為她不多管閒事。」
第一次曾岑被孩子侃得啞口無言。
她深吸一口氣,「好吧,現在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小男孩咬着雪糕勺,「我叫方浩軒,不知道是哪個班,因為沒有老師來接我。」
「你就是方浩軒。」曾岑笑着拽掉他手裏的雪糕,「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老師,我姓曾,你可以喊我曾老師。還有,我需要見一見你家長,放學之後來我辦公室。」
方浩軒還咬着勺子不放,「我媽媽從我出生的時候就不在了,爸爸很忙,他說沒有重要的事情不要隨便給他打電話。」
曾岑心擰了一下,她不敢追問『不在了』是什麼意思,語氣柔和下來,「那平時誰接送你?」
「保姆。」
曾岑最不能忍這種不負責任的家長,「把你爸爸手機號碼給我。」
方浩軒從包里拿出號碼本遞給她。
曾岑接過,「我現在帶你去洗臉然後會有老師把你介紹給新同學。」
方潔軒乖乖跟她走,不停的問她,真的會找到他爸爸來看他嗎?
曾岑心裏愈加憤概,把孩子交給助教立刻給方潔軒爸爸打電話。
電話通了,她才剛說一個『餵』字。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有我的私人電話?」男人劈頭就質問,語氣不善。
「請問您是方浩軒的爸爸嗎,我是方浩軒的班主任。」她耐着性子自我介紹。
男人應該是怔了一下,「方浩軒在學校出什麼問題了?」
「沒有,就是……」曾岑話還沒說完,男人打斷她,「沒出問題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很忙。」
「方先生,您真的忙到兒子需要狂吃雪糕讓自己生病才能見到你嗎?」曾岑已經控制不住憤怒了。
「我現在沒有空,有時間再聯繫你。」電話掛得乾脆利落。
曾岑聽着盲音差點沒把手機甩出去,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功名利祿真的比親情更重要?
四點,曾岑將每一個孩子安全交到父母手裏,方浩軒的爸爸始終沒有來。她嘆口氣,鎖好教室,整理了下明天的教學任務,完成這一切才到五點鐘,真的不想回家。她苦笑,那個她曾憧憬給她安定給她歸屬的『家』不過是個空房子。
夕陽透過樹葉斑駁了整個城市,十字路口的逆光,很刺眼卻很美。
她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遊蕩,她悲哀的發現除了那個空房子,她竟無處可去。
客廳沒有燈,曾岑拿鑰匙開門進去才聽到秦易在書房接電話,「又是方嶠,他還真是陰魂不散。知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事誤了班機?他兒子老師的電話?行了,你先在那邊穩住投資商,我連夜飛過來。」
秦易收線開門,曾岑就站在門口,「我想跟你談談,最後一次。」
秦易穿上外套,「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辦,如果是離婚的事我還是那兩個字,休想。」繞開曾岑頭也不回出門。
曾岑閉上眼睛,深呼吸,那就只有法庭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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