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的職業素養 第一百三七章

    傅辰掀開帳子,帳子不大,只擺放了一些必備的物品,整個帳篷里都以方便紮營和攜帶為主,就如同上輩子看到的軍隊那樣。帳篷的佈置和邵華池帶兵一樣,透着他強烈的個人風格,簡潔明了。帥帳的上還掛着一些鎧甲、長矛、刀等物,以武器居多,微微反光,顯然這些武器是長期被保養和使用着的,散發着淡淡血腥味,哪怕是臨時的帳篷,也撲面而來嚴謹肅然的氣息,傅辰腦中回憶着曾經的邵華池,再對比現在全身散發着上位者氣勢的人,卻發現早已不是當年他熟悉的那個人了。

    往往成長過程中,都會保留着曾經留有深刻記憶的人事物的印象,過了許多年以後,就會發現早就不是當年的感覺,哪怕人還是那個人,本質已經變了。曾經那些在乎的,以為不會分開的人,早已分道揚鑣,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因為這麼多年對方的生活甚至是完全沒了自己的足跡。

    傅辰意識到,那個記憶里的深沉戾氣的少年皇子,早就長大了,長成了一個他也捉摸不透的男人了。

    邵華池正坐在帥帳上的椅子上,身上還帶着潮濕的濕氣,半邊面具已經被摘了下來,半濕的頭髮披散下來遮住了那恐怖的另半張臉,帶着淡淡的慵懶隨意,應該是之前沐浴過,當然邵華池的身份自然早就有親兵給他抬了水進來做洗浴準備。

    他桌子前面放着一個巨大沙盤,從上面坍塌的程度來看邵華池剛才應該一直都在研究行軍佈陣,一般專用的沙盤有低谷、城池、丘陵,有的細緻的還會標明河流城鎮等,但顯然這個只是用沙漠裏現成的沙子堆起來的,大約也只有邵華池自己看得懂。

    傅辰一進去,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籠罩在對方的視線範圍內,壓迫感劇增。

    哪怕對方根本沒看他,這恐怕是邵華池對所有手下人的姿態吧。

    押了一口茶,看着來人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好似自己是什麼毒蛇猛獸似的,邵華池纖長的手指摸着自己半邊鬼面,也是,他的確是帶毒的,不置可否得笑了起來,低垂視線,隨口道:「找我有事?」

    前些日子剛見面那會兒,邵華池神使鬼差地盯着此人的手臂移不開視線,邵華池覺得這樣太可笑。之後還因為一念之差而答應讓商隊跟着,衝動的舉動,已經五年沒有出現了,對嚴以律己的他來說是非常糟糕的決定,他曾告訴自己曾經的邵華池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不會再那麼渾渾噩噩過日子了。

    「是,白日您救了我,謝謝您出手相救。」傅辰眼睛就一直向下看,堅決不與主帥對視。

    邵華池笑了,風華絕代,輕薄的衣物披在身上,狹長的眼尾勾勒出他淡淡的妖氣,頭髮卻是月華般的寡淡,聲音很冷淡,「你在發抖,我很可怕嗎?」

    「沒有,小人從來沒見過您這樣的大人物,不知道怎麼才能算有禮數來表達自己的謝意。」

    「無事,舉手之勞罷了。」邵華池從傅辰進來後,就沒停止過緊皺的眉頭,哪怕是笑着也是不郁的,他在仔細觀察此人的一舉一動,這人低頭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和那人不同,他記得傅辰所有的動作,哪怕一個低頭的角度都在這五年來回滾過無數遍,不會記錯。如果是傅辰,會完完整整非常有規矩得鞠一個直角,他是宮裏頭規矩最好的那幾個人之一,所有章程恐怕沒人比傅辰還清楚,眼前人卻只是鞠一個不算正式的禮,看上去還有點不習慣的僵硬,生澀之極。

    等等,他為何會把這樣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處處拿着和那人如何比,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連提鞋都不配,把任何人去和那人比較,都是侮辱。

    邵華池一驚,險些打翻手上的茶盞,移開了視線,不疾不徐道,「換了其他人,我也會救。」

    所以別太自以為是,你只是我順手救的。

    沉寂蔓延,對方都這麼說了,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傅辰覺得應該也差不多表明態度了,那麼今日任務也算完成了,「那么小人就告辭了。」

    看着這人毫不猶豫地轉身,甚至沒有一點點遲疑。

    邵華池胸口像是忽然被一口巨石壓制,聲音又冷了幾度,「這就是你道謝的誠意?」

    這句話就好像在舌尖上,滾了滾,才不緊不慢地吐出來,任誰都聽得出來主位上的人是不滿的。

    那不然呢,你自己也說是順便,別人也會救,那我還留下來等你趕出去嗎?

    傅辰覺得自己沒有感覺錯誤,邵華池的確非常不待見他,那種反感很真實,猶豫說道:「但……我沒什麼擅長,身上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回饋給殿下,不知道該怎麼回報殿下。」

    邵華池陰晴不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無名的沉悶將冰冷的容顏溫度降至最低點,那如火似冰的視線緊緊盯着眼前人,似乎要盯出個洞來,他沒見過這樣不知道變通的商人,商人該是最會看顏色的也很會討巧,看他這樣一般不都會想着法子來討好,說些逗趣的話兒。眼前人卻非常不識抬舉,看着倒像是要繞着自己走,和那人一樣,最早的時候那人也這樣避他如蛇蠍。

    繞着也就繞着,和他何必在乎一個商賈之流想什麼,讓人退下也就是了。

    出來西北部地區有五年,每年都會有一段時間在這些地方走動,碰到的人在知道他身份後,多是敬畏或是討好,也有像之前堯綠那樣毛遂自薦要伺候自己的。

    既然這個王大那麼識趣沒來討人嫌,那麼就讓他走吧,難不成他堂堂王爺,還要扒着個低下的商賈嗎。

    「你走吧。」當視線落到那隻黑乎乎只看着面前地面的腦袋,那人已經轉身的背影,那人的背影高大頎長,看着瘦卻能隱隱感覺到身下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發現這是個練家子,身材很好。

    傅辰行了個蹩腳的禮儀,正要往外走,邵華池目光一沉。

    押着杯沿的手指微微動了下,黑漆漆的眼睛好像沉澱着什麼,心中隱隱騷動,他想要證明什麼,讓那種該死的又莫名其妙的感覺再也不能來打擾他的判斷。

    有什麼在這五年間,緩緩發酵,原是不痛不癢的,卻慢慢深入骨髓,出乎意料地開口,「出去前,把你頭上的黑巾摘下來。」

    傅辰現在還包着頭巾,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在外,在沙漠裏這樣的裝扮再正常不過,是阻擋風沙和烈日的,並不奇怪。

    「殿下,我長得不堪入目……」正要踏出營帳,還有最後一步,被喊住了。

    傅辰眼皮一跳,轉身道,聽不明白邵華池是什麼意思,難道被看出來了?

    不,不可能,他已經和「傅辰」完全不同了。

    只聽邵華池不輕不重地呵呵了一聲,拒絕了,拒絕了才可疑。摩挲着手上的扳指,這是晉成帝賜給他的,一般皇帝和受寵的親王才會有,這也是邵華池的身份標識,他是唯一被賜下玉扳指的親王。

    他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高和傅辰相差不多,整個帳篷並不大,但是那窒息的氣氛卻越來越緊繃。

    傅辰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平靜的心跳也亂了幾拍。

    他沉默着,是另一種形式的拒絕。

    垂下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精緻繡紋的靴子,那人一步步逼近,站在與傅辰平視的地方,淡淡的說,「是需要我親自動手嗎?」


    這是半威脅,邵華池還真幹得出直接扯開他身上頭巾的事,他骨子裏還帶着一絲曾經的影子,哪怕很淡。

    見過太多的贗品,他早沒了耐心,也不願屈尊維持形象,懷疑了就要徹查,是他一直慣做的。

    那話語在他頭頂上方緩緩響起,傅辰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也沒動靜。

    邵華池也不催促,好像在等傅辰自己做決定,傅辰緩聲道:「小人自己來。」

    當傅辰露出黑布下,那滿是痘印和坑坑窪窪的臉時,邵華池卻沒有動作。

    他的目光越發犀利,似乎只要靠近這個人他就會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邵華池緩緩貼近他,傅辰驚得退後,卻被邵華池倏然抓住肩膀,語帶威脅,「別動,我能對你做什麼,有何好緊張的?怕我殺了你?」

    傅辰目中厲色一閃,在衣袖遮掩下的拳頭卻是緩緩收緊,面上又害怕又是敬畏。

    兩人的呼吸間都好似能聞到對方的氣息,皮膚產生了顫慄的雞皮疙瘩,所有毛孔都忍不住張開。邵華池看的很仔細,臉上的一分一毫,如果有易容就不可能毫無破綻,他的表情很嚴肅,沒任何旖旎的心思。

    在臉上沒發現任何東西,這就是個發育期營養太好,漲了逗逗的富家少爺。

    他到底想證明什麼?

    邵華池克制着自己不穩的情緒,又一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原本刻意忽視,現在不得不正視的,在接近後那雙清澈的目光,那是永恆不變的一種氣息,邵華池感覺好像抓到了什麼蛛絲馬跡。在面前青年想要逃跑的時候,忽得產生了那人又要離開的錯覺,帶了一絲慌亂,緊緊箍住對方的腰部,兩人貼得極近,「我說過別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我能圖你什麼。」

    「您這樣的行為,實在讓人無法舒坦,請放開。」

    「等等,再等等…」邵華池稍許急躁,語氣也儘可能平和,他知道自己想抓住剛才那一絲感覺,這是五年尋找的第一次,如何肯放過。

    傅辰卻開始要耍脫邵華池,邵華池一陣錯愕後,幾乎本能的一手擱在傅辰的脖子上,隨時都能掐死人的舉動,暗含另一種強硬威脅,如果獵物足夠強大,那麼必須採取這樣的手段。

    傅辰殺氣湧現,聲音也倏然變了,重複道:「殿下,放開我。」你別逼我。

    冷靜……不要和瘋子計較。

    邵華池卻充耳不聞,他很嚴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急迫地想抓住什麼。

    又看向傅辰耳朵,那人耳朵後方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沒有?繼續找,還有記得傅家人和他說過,傅辰小時候為了搶吃的,後腦勺上有一個刀疤的,邵華池摸了上去,如果是易容,不可能連凹凸不平的疤痕也一起易了,而且除了傅辰的家人沒人知道傅辰有這個傷。

    所以……

    邵華池緩緩伸着手,觸碰到青年的後腦勺。

    這簡單的觸碰,就好似有什麼電流,從接觸的地方蔓延。

    傅辰殺氣更盛,幾乎維持不了表面的神態,「殿下!」

    沒有?怎麼可能!

    邵華池心中翻湧着不可置信,證明了不是,他應該可以死心了,可以把這個商隊徹底扔下了,算是件好事。

    剛才不就這麼想的嗎?他不應該再失態了,一次就夠了,難道要做個讓自己鄙視唾棄的人嗎?

    今天出格的行為到此為止,他不該如此毫無理智下去,揪着個完全不同的人發神經,是瘋了吧。

    他的手在虛空中握了握,稍顯迷茫地望着傅辰的眼,眼神中那一絲他剛才感受到的熟悉的清澈視線已經蕩然無存,心好似被挖了一塊,空落落的令人無措。

    「您要是再不放開,就別怪小人了。」傅辰猛地一記手刀,卻被早在戰場上磨練多年的邵華池反射性擋住,他緊緊抓住傅辰的手腕,另一隻手猛地掐緊傅辰的脖子,傅辰一下子呼吸不過來。

    「這才是你的本.性.吧。」邵華池回過神,努力忽略心中的感覺,危險地一眯眼,「裝得挺好的。」

    傅辰眼中的怒火更盛,表情卻顯得格外冷靜,「任誰被您這樣靠近,都會生氣,哪怕您是瑞王爺,但小人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商人。」

    「沒見過世面的商人,可不會像你這般膽大包天。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瑞王,那麼就清楚我有很多特權,比如你剛才襲擊皇族的罪責,就可以讓你出門就被我的親衛砍殺。」邵華池本就有些煩躁和失落,被傅辰眼中的諷刺刺中心窩,也有些怒意。

    在怒意下最詭異的要屬這種對視的感覺,熱血沸騰的味道,邵華池心跳快了幾拍。

    熟悉又陌生,猶如罌.粟般,這感覺又來了,兩次了,都是這人帶來的!

    熱血沸騰過,就是火熱過後的極端冰冷,他在這五年嘗過一次次從雲端到谷底的感覺,一次次的失望以及……絕望。

    本來已經寂靜的心,今日就好像被下了個火星子,火苗燃燒。

    他告訴自己,再試試吧,也不過再傻一次。

    他眼底迷茫散去,漸漸凝聚成冷酷光芒,就好像面前的人是他準備下一刻就撕咬的餐點,這是這些年的習慣,每一次找錯人他都會想徹底毀了這些贗品,只是理智阻止了他。看着傅辰白皙的脖子,上面還在跳動的青白色血管,透明得好像被撕下的蝶翼。

    緊緊閉上了眼,睫毛顫動,顯得有些脆弱又有些冷酷。

    今日既然已經失態,那麼何不讓自己死心來得更徹底一點?

    「把衣服脫了。」他平靜看向傅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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