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的職業素養 第一百三六章

    每每到了夏天,戟國會有不少節日,其中一個就是在國都乃至其他地區都盛為流行的潑水節,用的水都是從戟國民眾最為推崇的上倫河的水,這是一條每年河水泛濫時能夠灌溉炎熱乾燥的戟國莊稼的河流,它不僅供水,也起到運輸、交通的作用,是戟國的母河。

    傅辰在戟國的五年裏也是年年參加的,上倫河對於戟國人來說就相當於以前華夏民族的黃河,所以這潑水節更多的意義是祈福來年農作物豐收,百姓安康等宏偉祝願,盛大而熱鬧,是君民同歡的日子,往年李變天都是與民眾一起過的,但今年做完祈禱儀式後,李皇就匆匆離開了,並沒有參加接下來的潑水盛典。

    此時,昏暗的宮殿中,沒有點任何燭光,所有侍從包括數字護衛團都被李變天給屏退了,男人高大的身軀緊緊蜷縮在宮殿一角,汗水沿着髮絲滑落在臉龐,臉呈現不正常的青白色,全身被粗繩縛住,是自縛的,嘴裏咬着布巾,青筋、血管爆了出來,那張往日溫和祥和的臉猙獰無比,並沒有激烈掙扎,除了一開始的痙攣,就沒有再動過,他不允許自己像一個低端生物一樣被藥物控制住。

    他想要用自己的意志力扛過去,前幾次皆是如此,但這阿芙蓉卻是在後幾次發作得越發厲害,這是它在體內掙扎,而他靠本身肉體的強度已經無法完全抵禦它的肆虐。

    李變天眉目是那麼平靜又深刻,重重點了自己的穴,讓自己動彈不得,一個時辰後自動解開,他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糟糕的一面。

    睜大的眼睛裏佈滿血絲,裏面全是毫無顧忌的暴戾和兇殘,猶如一隻馬上要撲殺獵物的巨大蟒蛇。

    區區的阿芙蓉,朕是天子,怎可能被這小小的東西給打敗,無人可以打敗朕,無人……

    ……

    昏暗的天牢中,並沒有想像的潮濕腥臭,在牢獄深處,有一間天字號牢房,是專門關押犯錯的皇族的,這細節上也與晉國非常像。戟國的許多習俗和民風都是流傳下來的,據說戟國的先祖也曾經歸附過中原,所以學習中原文化,是戟國的傳統,誰都以強者為尊。

    當然,現在的戟國已經漸漸成長為西北這片廣袤疆域的霸主之一,再也不需依附任何人。

    李變天再次出了自己寢宮的時候,已經重新沐浴過,除了眉宇間的少許疲憊,清瘦了一些,並沒有任何變化。

    外面還非常喧囂,就是皇宮內部都能聽到外面民眾的歡呼。

    所有的禁衛軍都在維持着潑水節的秩序,每個人身上都散發着上倫河的泥土味道,洋溢着歡樂的笑容。

    看上去與往年無異,但李變天確是滿臉凝重,自從阿三那次炮火房爆破,炸完了最先進的武器,就是到現在,戟國的軍事實力也還是比五年前低,不但沒有增長,反而在倒退,這是李變天無法忍受的。

    他沒有參與潑水節,反而直接來到天牢,這裏關押着他的哥哥,李燁祖。

    當然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沒查清事情前,他不會放走李燁祖。

    他到的時候,李燁祖剛剛用完晚飯,這間牢房經過整理後,較為乾淨整潔,當然和王府比不來,但比起別的牢房已經是貴賓級待遇了。

    李變天進去了一盞茶時間。

    「你是說,完全不記得當時是怎麼有那隻奇怪的針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刺我?」李變天仔細看着李燁祖的表情,沒有發現任何說謊的跡象,兩兄弟從小認識到現在幾十年,就是一個眼神都知道對方要幹什麼,李變天很確定他是真的忘了,「是不是就像自己的記憶,某一塊被莫名其妙挖掉?」

    「對,就是這樣,你怎會知道?我記得事情的前後,卻偏偏少了中間這段。」李燁祖鬍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頹廢,早就沒了當初的瘋狂勁兒,他的確有怨氣,但如果真的那麼大怨怒他也沒辦法和李變天相處那麼多年,更不會自己主動放棄來輔佐,他現在完全冷靜下來後,只覺得自己幾十年的安分守己全部付諸東流了,「而且當時的情緒也特別奇怪,我承認那時候說的話都是心裏話,我是對你有怨氣,這五年也的確過的很痛苦,但沒想過殺你,那天卻不知怎麼的情緒被擴大了。」

    李變天捂着額頭,微微心緒不寧,記憶中一個漆黑的場景又一次無預兆的划過。

    「你還是好好再調查一下那小子吧,知道我為什麼沒一定要他到我府上嗎,除了你一開始的警告,還因為我覺得他很不簡單,不只是聰明,沈驍沈彬兩兄弟和他比起來,像家貓似的,可不要誤把猛虎當家貓。」

    「他?你說李遇?」李變天眼底一軟,想到那個體貼入微的青年,「不可能,我從他還小的時候看到現在,那麼多年他都盡心盡力,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他沒有嫌疑。」

    「你遲早栽在你的自負上。」李燁祖撇了撇嘴,一臉就知道會這樣的模樣,那個叫李遇的青年的確擁有讓人對他推心置腹的氣質,「對了,你送點人過來,我一個人在牢裏很無聊。」

    「你先消停吧。」李變天的四輪椅停住,轉頭道:「安生幾天,最近有刺殺,你在這裏最安全。」

    「我明白。」他現在的身體也是有心無力,不過逞逞口舌之快罷了。

    李燁祖知道最近皇城裏混進來幾個烏鞅人,皇城本就是接納五湖四海的人,真要找人也是大海撈針。五年了,他們的仇恨不減反增,前段時間還弄出了一個聖子的傳說,那位聖子預言李皇要吞併西部四十八域,鬧得整個西部人心惶惶。

    之前李變天的確用了各種藉口和手段,和西部的國家進行了多年的戰爭,說是四十八域,其中八域早已歸屬或者成為屬國,本來這個現象是李皇這些年循序漸進進行的,還沒有引起四十八域的警惕,到底戟國是西北的霸主,但和他們四十八域還是有一定的地理上的距離,現在被烏鞅族這樣一宣揚,不管真假,可以說直接把李變天原本打算一點點蠶食的計劃給完全打亂了,甚至還對戟國起了戒心。

    當初就不該留下這群烏鞅族的人。

    那什麼聖子,李變天冷冷一笑,七煞,是你或者你安排的人吧,除了你還有誰有這本事?

    李燁祖依舊不相信殺破狼的傳說,能讓他多年來的策略幾乎付之東流恐怕只有傳聞中的那個人,他知道始終有那麼個人在暗中動作,這也是他必須派扉卿和李遇全力擊殺對方的緣故。

    原本攻打四十八域的腳步,被迫緩了下來,這對李變天來說,是件如鯁在喉的事,戟國再強大,若是剩下的四十域團結起來,也是無法承受的。想要不知不覺侵吞的想法要徹底打翻重來。

    烏鞅族的人更是時不時在戟國邊境打秋風,遇到落網的戟國戍邊士兵就搗毀、擊殺,發現情況不對,又退回來,躲起來讓人找不到。戟國的士兵營地不會變,但這些烏鞅族本就是個擅長打游擊的民族,想要抓到他們難如登天,就這樣煩不勝煩。如同趕不走的蒼蠅,大象當然不在乎蒼蠅的騷擾,但蒼蠅多了,當大象有了創口就可能因為幾隻蒼蠅化膿潰爛。

    烏鞅族,聖子!

    以為這樣,朕就沒辦法了嗎。

    這邊李變天出了天牢,不知不覺就被在輪椅的帶動下來到了阿三原府邸,也是後來李遇在宮外住的地方。

    「阿四。」李變天輕喊了一聲。

    阿四從房樑上無聲無息地跳了下來,單膝跪地。

    「查一查。」雖然只有三個字,但意思很明顯,如果萬事都要主子來說明,就用不着他們了。

    沒一會,阿四就出來了,沒有查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倒是帶了一些畫卷過來,應該都是李遇離開前沒拿走的,大約放得久了,上面積着不少塵埃。

    李變天隨手攤開,就發現那是一幅幅畫,單單就說畫功,可能李變天身邊隨便拎出個人都比他功力好,到底琴棋書畫對他們來說只是「必修課」。

    這幅畫上,畫着一個慵懶的男人正在看書,另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在望着他。

    這分明是五年前,他們一路回到戟國在馬車上的畫面,沒想到那人都記得,並畫了上去。

    再攤開令一幅,是男人在批改奏摺,連皺着的眉頭都被刻畫出來,那是李遇當總管太監的時候,時時刻刻在一旁守着能看到的,全被他記錄在畫上,雖然畫功不好,但一筆一畫都很認真,滿含心意,就是李變天也有些感慨,好似回到當初。

    「這些畫,都被李遇藏在一個抽屜里,還上了鎖,剛才奴才就直接撬開了鎖,才找到。」

    李變天聞言一笑,語氣也明朗了許多,取笑道,「畫那麼差,難怪不敢給朕看。」

    離開時,隨口道:「回去選幾幅,掛在御書房內室吧。」

    傅辰畫這些畫的靈感還來源於嶸憲先生對他的通緝令,可以說他離開後,想要完整無缺的保持住在李皇心中「李遇」的模樣,鞏固形象,不受懷疑,為自己在他得回記憶前爭取更多時間,就需要的潤雨細無聲,要在細節上下功夫,而這些畫就是傅辰準備的「細節」之一。

    .

    臻國皇宮內。

    一個妖嬈美麗的女子穿着一身宮裝,她就是近來皇宮內聖寵一時的美人,始終讓夙玉調查不到真正身份的女子。正坐在驛信館附近的小花園邊的鞦韆上,來回晃蕩,時不時看一眼天空,估摸着時間,驛信館是臻國皇宮所有信件收發的地方。

    很快,她就看到在上空一隻密鳥划過,單純的目光微微一變,手指輕輕一彈,一滴黑色的水珠狀物體就朝着上方射去,鳥猛地掉了下來,這種密鳥很特殊,被培養地非常健碩,很少能在臻國皇宮附近看到。

    她緩緩走了過去,撿起那隻密鳥,抽出它腳下綁着的竹筒,將裏面的信件打開,什麼都沒有,白的!

    怎麼可能!

    上次分明不是這樣的。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它怎麼會是空白的?」

    一道突兀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猛地轉頭,就看到兩個人站在她的身後不遠處。

    女子忍不住後退一步,他們是故意的!

    那兩個男人,一個是夙玉,他的容貌比五年前成熟了些,更多了一份權勢的威壓,到底他做了多年輔國大臣,另一個則是宮裏的大公公,可以說被傅辰忽悠去臻國的葉辛,曾經傅辰的敵對太監,為老太監李祥英辦事的手下,不過對葉辛來說,這五年臻國的生活,已經讓他都快忘記掉在晉國的一切了。

    女子這才發現,平日這裏雖然來往的人少,但也不至於像今天一樣,完全沒了蹤影。

    人都被這兩人刻意清空了!

    「娘娘,不妨說說,您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葉辛冷笑着,走近她。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在茫茫沙漠中,有這樣殺氣騰騰又軍紀嚴明的軍隊守護,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至少對倖存下來的幾個戟國商人來說是走了鴻運了,他們紛紛對邵華池等人跪謝,商人地位太低,面對邵華池他們不自覺有些畏縮。當天晚上,那個長得清秀的少年覺得這隊人馬不像普通人家,還大着膽子問了對方的身份,聽說對方是晉國瑞王爺帶兵來沙漠剿匪,更是感激涕零,甚至把貨物里珍貴的寶石、布匹都送給了瑞王爺,反正對他們來說,這趟商路死了那麼多人,連領隊的都已經死了,還怎麼走得下去,不如借花獻佛。

    這隊人馬很安靜,沒人的時候他們甚至是寂靜無聲的,只有在主帥開口的時候,才會出口說話,從而讓其他幾個跟着的人根本不敢隨意搭話,對晉國瑞王更是多了一份敬畏。

    因為要跟着這隊人走,所以他們六個人無論受傷的還是不受傷的,哪怕再難受咬牙都要跟上,被落下了也沒人會管他們。

    而他們只有駱駝,和馬的速度本就是不對等的,一路上可以說苦不堪言。

    「怎麼,走不動了?」前面的主帥回頭,冷淡地看着他們,銀白色的輕甲在烈陽下閃着刺人的目光,主帥甚至沒有包頭紗,一雙目光這樣看過來,如狼般犀利無比。

    「沒有,瑞王,我們都可以走!」

    開口的是傅辰身邊的少年,叫堯綠,半個蔭突人半個羌蕪人,十三四歲,因為這混血兒的體質在哪一國都不受歡迎,蔭突覺得他是羌蕪人,羌蕪又覺得他是蔭突人,這兩個國家還本是同根生,相煎卻很急,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裏的堯綠就到了西北的戟國做起了商貿的生意,別看年紀那么小,但已經走過沙漠好幾年了。

    他的背影與傅辰沒發育前的身形有一兩分相似,為人也非常開朗健談,是商隊裏活躍氣氛的人,一開始傅辰說狼崽不能吃的時候,他也是默默坐在旁邊啃肉感,除了一點手上的輕傷外,也沒有受致命傷。

    正當堯綠說完,邵華池就從自己的戰馬下解下了水壺扔給了他,「補充水。」

    堯綠受寵若驚地接過那水壺,一摸自己的臉,臉上和嘴唇上已經有脫皮了,沒想到堂堂瑞王還會注意他們這種平民是不是缺水。看着半張臉俊美無比的瑞親王,頓時就像看着頭頂光環的神佛。

    邵華池瞥了眼整個籠罩在黑布里的傅辰,那一眼輕飄飄的,只是很隨意的掃到,又繼續向前走。

    傅辰哪怕對目光再敏感,也不會草木皆兵到這個地步,他當然不認為邵華池會認出他,不僅僅是易容的關係,他在離開邵華池的時候還沒發育,身高根本沒竄上來,這幾年又被李變天狠命地操練,身材早不是原來的模樣,再說到臉,他臉上的易.容面.具是李變天親自選的,自然不會犯什麼低級錯誤,這就是一張青春期沒保護好的皮膚,油脂分泌旺盛後長了痘痘,而後形成的痘印和毛孔粗大的臉,遠看就是坑坑窪窪,極端不好看。


    而在戟國只有富甲或是官家的少爺,才有可能那麼奢侈地長青春痘,還毀了一張本來就不算好看的臉,這也是為什麼商隊的人都覺得傅辰是個在逃難的富家少爺。

    在加上他刻意注意的行為舉止,可以說和原本的傅辰判若兩人,他邵華池就是神仙也不可能看出來。

    當堯綠接過水咕嚕嚕喝的時候,就發現周邊的其他人羨慕地看着他,甚至邵華池身邊的戰士們,也都拿格外異樣的眼神關注着,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忙把水壺給了旁邊的傅辰,「你也喝吧。」

    傅辰搖了搖頭,給了另外幾個傷患。

    一群人繼續向前走,堯緑才湊到傅辰身邊,小聲問:「你有沒有覺得瑞王好像特別喜歡我,還格外照顧我?」

    傅辰聞言,想了想,再看了下堯緑清秀帶有異域美的臉,除了曬黑了點,還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回想這幾天的路程,好像的確額外照顧堯綠,輕輕點頭。

    「你說,他會不會……會不會有那方面的……?」

    「哪方面?」傅辰沒聽明白。

    「就是那方面啊!」

    「?」

    堯緑翻了翻白眼,他覺得就算說給傅辰聽,對方也不會明白。

    他之前有偷偷問過這個軍隊的一個百戶長,可以說對其他人都很冷硬,對他卻會多照顧兩分,堯綠就猜測是不是和主帥有關係,他也順杆地上去搭話,才稍微知道了一些秘辛,聽說這位七王爺府中姬妾非常少,常年在西北巡查的他,似乎一直在找什麼人,對自己這麼和顏悅色,聽說也只是因為他的背影和瑞王以前的那個故人很像。

    但他感覺肯定沒那麼簡單,也許是他某種感覺,瑞王找的肯定不是什麼親人好友。

    在沙漠裏行走的時候,他們都會為了保持體力和嘴巴的濕潤度,從而儘可能少說話,見堯綠不想說話的模樣,傅辰也沒問下去,他的好奇心一向不多。

    又走了一會,傅辰感覺到自己身上似乎又出現了頭暈噁心的症狀,脫水,不過情況不嚴重,從那次脫水險些昏迷後,傅辰就格外注意自己身體的水供給。李變天還給了他一些救急的藥,再加上樑成文時不時讓薛睿捎來的,但這些都不能在這些人面前吃,那他的身份就會暴露了。

    當然,其中就不提一些私人原因了。

    他是可以逞一時爽快,大刀闊斧準備回報前些年邵華池的暗殺,但首先他的部下都沒匯合,其次邵華池現在的身份還是晉國西部和北部地區的煞神,甚至救了不少人,在大局面前,那些私人仇怨,總有機會的報的。

    傅辰的身體晃了晃,面前的黃沙土地在他面前像一陣陣翻滾的熱浪。

    突然,他身邊的堯綠聲音都變調了,「瑞王,瑞王殿下,您這是要……!」

    傅辰也抬頭一看,果然看到瑞王舉起身邊的弓箭,朝着他的方向拉弓。

    傅辰瞳孔一縮:!

    與邵華池那雙令人通體生寒的眼眸對上,剎那間那些他五年來從未想起以為早就忘記的回憶對撞,有些記憶以為自己不在乎了,但它卻一直存在,那些人、事、物並非簡單一句話,就能抹去。

    在那瞬間,傅辰居然也沒躲,看着那箭朝着自己射過來。

    然後嗖地一下,划過耳邊,帶起一陣微風。

    傅辰轉頭一看,就發現箭插入了他身後沒多遠的一條巨蛇上。

    那條巨蛇從石頭縫裏鑽了出來沒多久,朝着傅辰的方向爬,但他因為目眩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異狀。

    再抬頭,就看到邵華池嘴角勾起的嘲諷笑意,看着傅辰的目光隱隱帶着反感,輕聲說了兩個字,就回了頭。

    那兩個字很輕,但傅辰和身邊的堯綠都聽到了。

    他說的是「累贅」。

    讓傅辰要說出口的謝謝又一次滾了回去,他算是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厭惡了,邵華池那明顯不想看到他第二眼的眼神,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討厭自己,他何必再湊上去。其他幾個傷患見狀,心有餘悸,他們都清楚沙漠裏有多少危機,毒蛇只是其中一種,致命也危險。而顯然高高在上的瑞王並不樂意帶着他們,再加上他們本來也不是晉國人,商人的地位有多低他們再清楚不過,按理說他們連和瑞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的,但現在這情況不是必須得扒着這位王爺嗎,不然怎麼活命?能這麼嫌棄傅辰,那麼對他們這樣身上有傷的不更不待見嗎?

    一時間這群人恨不得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邵華池注意到。

    當天晚上是邵華池的部下找到了一小片綠洲,他們在那附近紮營,吃了點蛇乾的堯綠找到了給其他三個傷患包紮完的傅辰,他們商隊的重要貨物還在,裏頭有些金瘡藥和一些應急用的藥瓶藥膏,幾個人白天趕路,晚上休息,身體都是硬撐着的,一包紮完就呼呼大睡。

    堯綠追上出了帳篷的傅辰,傅辰正拿着換洗衣服,準備去水邊洗一下。這些天根本沒碰到過那麼多的水,洗澡更是沒洗過,喝水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所以當看到那麼一片綠洲的時候,大家都是先喝了個飽,現在他想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稍微去水邊洗一下發酸發臭的衣服。

    細細算來,他從進入笏石沙漠到現在,整整一個半月了,包括中間遇到的幾次危機,還有最後和狼群的搏鬥,身上的血和汗都沒洗過,只隨便對付了一下,整個人都已經臭得自己都受不了了,但隊伍里每個人都這樣,他當然不可能表現的特別。

    洗澡什麼的還是趁着半夜沒人的時候吧。

    「王大,你要不要向瑞王去道個歉啊?」堯緑眨着眼睛道。

    「為什麼?」王大,是傅辰的新名字,爛大街的。

    「你白天那樣……」

    傅辰覺得莫名其妙,「我什麼都沒做。」

    難道蛇出現,也怪他?傅辰不知怎麼的,有些煩躁,他更希望能儘快脫離這個隊伍,但這些天他已經觀察過,有一個隱秘的隊伍正跟蹤着他們,相信邵華池這群人也發現了,只是他們按兵不動。

    他這時候單獨離開,必然會有未知的情況,而他還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但我剛剛聽說,因為你的關係,主帥很有可能把我們丟下。」堯綠的目光,透着濃濃的譴責,「我剛才已經和瑞王爺道歉過了,但他沒有什麼表示,我覺得道歉還是要你自己去,才顯得有誠意。」

    堯緑臉有點難堪的漲紅,他剛才還順便暗示了一下瑞王,作為一個從小看過各色人的商人,他很清楚要把握好自己的每一個機會,所以剛才稍微暗示了下,哪怕那只是個很小的可能性。

    雖然說這有點上不了台面,但對他來說這是唯一能擺脫這種生活的捷徑,哪怕只是道聽途說,哪怕只是一點點捕風捉影,但就衝着瑞王對他這些日子來的特別,還有士兵偶爾透露的一點消息,都值得他賭一把,就算只是一個替身,那也足夠他擺脫一切,也不是誰都有資格當替身的。

    他借着去給瑞王帳篷送食物的時候,就被瑞王帶着殺氣的眼神給嚇得腿軟,「誰讓你進來的。」

    「我、我、我是來給您送晚飯的。」堯緑被那殺伐兇悍的氣息給嚇得一哆嗦,他已經後悔自己剛開始的天真想法,瑞王可不是他隨便能招惹的,但已經開頭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的親兵呢,他們沒手腳嗎?需要你來送?」邵華池放下手中的紙筆,是他寫給京城的九王爺邵子瑜的信,有外人來自然無法繼續。

    「是我要求送的。」那些親兵也是發現這些年邵華池從沒這樣破例帶人過,也以為這個少年是特別的,不好揣測意思,也不知怎麼做最符合主帥的心意,這才在少年磨了大半天后,讓他送着試試看,若是按照規矩他們可都要擔罪責的。

    邵華池冷笑,「看來他們都太久沒吃過軍棍,皮癢了。我的飯食無論哪一餐,都有固定的親兵送來,不然……」邵華池頓了頓,看着縮小自己身體,企圖降低存在感的堯綠,「我怎麼知道裏面有沒有毒?」

    哪怕我百毒不侵,但中了毒依舊會痛。

    這下堯綠才慌了,他怎麼可能下毒,「不不不,沒有毒,我真的沒有下毒。」

    「下不下不重要,我的隊伍的規矩出了問題,我待會會親自處理,還有事嗎?」邵華池鐵面無私。

    「白、白天的時候,王大的事,真的很抱歉,給您和您的隊伍添了麻煩。」他代替王大道歉,瑞王應該能看到自己是多麼善良無辜吧。

    「王大是誰?」

    「就是那個我身邊的,臉有點丑,皮膚特別白,生的高大的男人。」

    邵華池回憶了一下,好像想起是誰了。

    「他這樣的累贅遲早會害死自己,」想到那個醜八怪把水袋遞給了別人,自己一口沒喝,真是個可笑的人,人丑,心善,卻足夠愚蠢,這樣的人他邵華池還懶得救,「我這裏也不是收容所,遲早要死的人與我有何關係?沒事了嗎,現在請你帶着食物出去,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邵華池做了個請的手勢,全程彬彬有禮,對堯綠也沒說什麼重話。

    堯綠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這是妥妥的逐客令。

    「對、對不起,打擾到您。」堯綠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燙,就算不開口他也知道,人家瑞王根本就是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對同樣是男人的人別說有興趣了,恐怕知道他原本的臆想,哦,猜想和幻想,都會瞠目結舌,會反胃出來都不一定,定然聽都沒聽過這種事情,也許他的腦袋都會因為瑞王屆時的暴怒而不存在,哪個正常男人能忍受被當作喜歡男人的人,還好他沒開口,他作為個男人居然恬不知恥膽敢肖想瑞王身邊的位置,真是白日做夢。

    這樣的自作多情,丟臉丟到家了。

    回憶到此,堯綠看都不敢看主帳一眼,他親眼看到那個放他進去送飯的士兵,被瑞王按了緣由,打了三十軍棍,那屁股都要打爛了吧,他怕自己也會如此。

    瑞王一怒之下會不會把他們通通趕走?不,他絕對不要再面對狼群!

    看着面前讓瑞王爺倍感厭惡的王大,想到白天瑞王那句累贅,堯綠覺得他們被趕走的可能性更大了,「王大,我知道你以前出生應該很好,但現在到了這裏,以前什麼都是過眼雲煙,你想要好好出了這沙漠就端端正正和瑞王道歉,並感謝他白天對你的救助,不要因為不識好歹而害了我們那麼多人,別拖累大家。」

    傅辰皺着眉,沒有說話。

    「王大,骨氣不能當飯吃。」離開前,堯綠如此說道。

    邵華池寫完信後,就一直在想着對着那老大和當地知州聯合的隊伍如何應對之法,跟蹤了他們那麼多天,卻按兵不動,是怕他有援軍?

    可惜,這次還真沒有。

    邵華池寫着一條條方案,直到餓了,看了眼旁邊的烤蛇肉和一些綠洲里拔的野菜湯,這是重新讓親衛送來的,但他現在卻沒什麼胃口,到了夏天他的胃口就會變差。

    他從懷裏掏出了自己做的桃花糕,這是他問宮裏膳食房的老八胡要的製作方法,又要了點桃花干,自己在西北搗鼓出來的,實驗了五年,和當年的味道差的不多。

    他從小被教育君子遠庖廚的理念,不過總有例外,有些東西不想別人碰,只有自己親自來了。

    咬了一口,還是覺得太甜,不過他依舊一口口吃完了。

    正準備繼續畫排兵的圖紙,帳篷外響起了一道聲音,「瑞王爺,我是王大,有事想與您說,您現在方便嗎?」

    傅辰站在帳篷外,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裏面有人,因為亮着燭光。

    他就這樣等在外面,直到一柱香後,才傳來冰冷低啞的聲音,「進來。」



第一百三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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