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雙雙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死,且還是被那個她嫉妒得準備弄死的樓安景給一劍殺死。
她不過是因着白日裏的事,心氣不順,情緒起伏,導致即使入夜了,也無法安睡,便獨身一人在帳篷的背光處坐着想事情。
那個白袍男人給她的瓷瓶,她有打開看過,裏面一顆瑩白如玉的丹藥。她亦有聞過,丹藥竟真的無任何味道。
這讓她心安的同時,又對那個白袍男人很是警惕。
在得到丹藥的這幾日裏,她的心情總是莫名的起伏不定。
一開始的大腦發熱過後,待到頭腦冷靜,她便察覺這事不妥。
先不說將軍對樓安景是如何的保護周全,而她,要如何接近樓安景?又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丹藥下到樓安景的吃食里?
若是樓安景真的出事,她又要如何不被懷疑?
這些問題讓她的大腦一刻也無法安靜下來。
她這才發現,是她將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
那個樓安景,並不如傳言當中那般溫和,就她今日的觀察,其人與將軍性情相仿,看着溫和好親近,其實對誰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她雖還是想讓樓安景死,卻不得不重新考慮該如何行事,才不會被人起疑。
只是樓安景幾乎一整日都在馬車內,哪怕是午膳與晚膳,也是與將軍在一處,她無半點下手的機會。
看着月光,季雙雙嫉妒的同時,又很是羨慕樓安景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將軍身側。可越是羨慕對方,她便越是想要對方離得將軍遠遠的,最好是永遠消失。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休息。
這一路去往邊關,她不知是否能找到機會將樓安景弄死。
就在她不得其法之時,竟然見到樓安景獨自一人往小樹林而去。這讓她驚訝的同時,又感到驚喜。
聽說樓安景乃是一介書生,並不會任何防身之術,如此,她是否等來了機會?
在樓安景的身影消失在小樹林之後,她才跟上去。
只是,小樹林好似有古怪,她總也走不過去。
就在她心內焦急之時,卻見到了樓安景與一個男人戰鬥的場景,這讓她吃驚極了。
不是說樓安景不會武嗎?為何現下卻是能與人戰鬥?且兩人的戰鬥讓她震驚得顫抖。這哪裏是武術,這分明是仙家法術。
只是,在見到樓安景背對她的身影時,季雙雙便再也顧不得其他。
這是一個機會!
只是,尚未等她將劍刺入背對她的樓安景身上,她卻驀然覺得胸口一痛,太過於痛苦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叫出聲。
之後,令她恐懼的是,她的意識在慢慢的消失,當最後一點意識消失時,她只來得及看見那個她以為是文弱書生的樓安景將另一個男人打傷。
季雙雙的生死,對於樓安景來說不過是一個插曲。因此在他極力忽視了第一次殺人帶來的心理不適之後,便將那種莫名而起的情緒發泄在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他也不再一味的只用靈力比拼,而是不停向對方扔符籙。
什麼爆裂符、定身符、火烈符、冰刃符等等。
這些雖都是最低級的符籙之術,可誰也經不起它數量多。
這些符製作起來很簡單,至少對於現在的樓安景來說,且他還在交易器上跟人換了不少。因此現在用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心疼。
男人一時之間顯得左支右拙,終於在靈力不濟時,被樓安景一劍給刺傷。
男人悶哼一聲,立馬退出了困陣。
樓安景站在原地半晌,這才暴力破了陣法走出去。
在路過季雙雙已無生命氣息的屍體時,樓安景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回到馬車上時,營地里,除了雲牧遠知道樓安景出去過,便沒有任何人知道。
巡邏的士兵也只見到樓安景下了馬車,之後便再沒有人見到過其人。
大半夜的要出去,樓安景自然也不會讓太多人看見。
因此在下了馬車之後,便趁巡邏的士兵不注意之時,才閃身去了小樹林。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季雙雙那個時候竟然沒有睡覺,還跟着他去了小樹林。
樓安景看着閉眼好似在打坐,但實是在極力忍耐情緒的雲牧遠時,便整個人放鬆,撞進了他的懷裏,「君墨,我殺了季雙雙。」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心在發抖,手也在發抖。
路過季雙雙的屍體時,他不是不屑看,而是不敢看。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這讓他心理有一種極度的恐慌。
雲牧遠聞言心裏一緊,立馬拋開了自己的情緒,將懷裏的樓安景摟得緊緊的,並道:「殺了便殺了,就算小景你不殺,遲早我也會將之殺了。」
&在跟另一個修真者打鬥,季雙雙就那麼帶着殺氣的出現在我背後,我,我便一劍將其殺死了。」樓安景將頭埋進雲牧遠的懷裏,感受到臉頰上的溫暖,聽着耳朵邊有力的心跳,情緒才慢慢的緩過來,只是一雙手還是死死的摟住雲牧遠的腰。
&是她對你懷有殺意在前,小景殺她並無錯。」雲牧遠將他頭自懷裏抬起來,雙眼盯着他的眼睛,見到內里的不安與惶恐,雲牧遠忍住心疼,輕聲道:「小景,你殺她無錯,若是你對其心軟,在前有敵人,後有她不安好心的情況下,或許死的便會是小景你。小景,就算是想到你會因心軟而讓自己受傷或是出任何意外,我便恨不得再去將其屍體再刺上幾劍。」
見到他情緒趨於緩和,雲牧遠繼續道:「小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在我尚未成長起來之前,好好的保護自己,不因任何人,讓自己受傷。」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在內。
樓安景抿了抿唇,輕輕點頭,又再次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道:「我知道,我亦不想自己受傷,我,只是有些不適應。」
就算被人說軟弱,說娘,說矯情,他也想任性的讓自己如此一次。
他雖然知道自己自從走上修真這一條路之後,便會有親手殺人的一天。只是,他以為會在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殺死季雙雙,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仗着手中的法器比對方高,身上又有防禦性法衣,雖然戰鬥經驗尚且不足,可與對方也能勢均力敵。
可季雙雙的突然出現,且還對自己有殺意。在當時,他沒有任何的選擇。
大哥曾經跟他說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若是在當時他稍有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
季雙雙的武力值他並不看在眼裏,可他也不能因為輕敵,而讓自己有任何意外發生。
何況,季雙雙若是攻擊他,他必定要分心,這一分心,面對自己的,或許就是殘酷的結果。
他還要回去地球,還沒有去修真界看看,也還沒有跟雲牧遠長長久久。
因此在當時,季雙雙才一露出殺意,他便毫不猶豫的反手給了她一劍。他是修真者,不需要轉頭,靈識就是他的眼睛。
那一劍看似隨意,但只有他知道,那一劍命中的絕對是季雙雙的心臟。
在察覺到季雙雙對他露出殺意的時候,他就沒有打算讓她活着。
因此那一劍,毫無意外,要的是季雙雙的命。
雲牧遠摟着他,右手緩緩在他頭上輕輕撫摸。
馬車內一時無聲,而雲牧遠此時,心裏則是又自責,又懊悔。
若是他實力再高些,便能與小景並肩,季雙雙也會死在他之手上。他也懊悔自己對屬下太過於仁慈,他念在這幾年的情誼上,對身邊有着過命交情的屬下,總是要更寬容些。
若是他如震寧將軍那般鐵血治軍,如季雙雙這般的女眷,又怎會出現在軍中。
雲牧遠雙眼黑沉得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內里,誰也不知是狂風暴雨,亦或是冰冷寒冬。
察覺到懷裏的人熟睡,雲牧遠才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讓懷裏的人能睡得更舒適一些。
一夜過去,翌日,樓安景是在馬車外的吵鬧聲中醒過來的。
雲牧遠見他醒了,動了動有些發麻的右手,「小景醒了,青竹已熬了肉粥,起來洗漱吃一點。」
&外面發生何事了?」樓安景下意識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雙雙的屍體被人發現了。」雲牧遠摟住他的身體,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他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便安撫的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無事。」樓安景抬起頭沖他笑笑,「出去吧。」
&雲牧遠見他神色的確是無異樣,這才拉着他一起出了馬車。
&爺。」青竹聽到馬車裏的動靜,便知自家少爺跟王爺醒了,立馬拿出準備好的碗筷將熬好的粥給盛了出來。
這碗筷還是他在大軍路過一個村子外時,去換來的。因要趕路,他也只換了兩副碗筷。
&樓安景去到一邊簡單洗漱了一番,這才過來火堆邊接過青竹遞給他的粥碗。
此時天色將將泛白,周圍還有些薄霧,空氣也有些濕冷。
雲牧遠始一出現,便有親兵過來向他稟報道:「將軍,有兵士在小樹林發現季副將之女,季雙雙姑娘的屍體。季副將正帶着百人兵士前往小樹林查找線索。」
雲牧遠神色冰冷,雙眸暗沉,聞言冷聲道:「傳令將人召回,若是抗令,以軍法處置。」
稟報的親兵被他話里的冰冷震得身體一僵,隨即便反應過來,大聲應道:「是,屬下立馬傳令。」
說完便跑了開去。
雲牧遠低着頭,眼裏是不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