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嗎?」季錦送走了韓義,想了很久,最後寫給林徐行的郵件只有這區區兩個字,一個問號。面對最愛的人,總是詞窮,季錦懊惱地想着。她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國內現在是凌晨兩點。
區區幾分鐘之後,電腦上跳出了申請視頻邀請,季錦毫不猶豫點了接受,林徐行清俊消瘦的面孔出現在電腦上,背景是他在h市的辦公室,季錦有些心疼。
他首先回答她:「我挺好,不用擔心我,」而後問她,「過得怎麼樣?寶寶鬧你了嗎?」
「昨天第一次胎動。」季錦笑着。唯有胎動,才能讓孕育一個人的感覺變得如此真實。那樣活潑地動彈着,就像腹部里藏着一條靈動的魚。
林徐行一臉遺憾。
他是那麼想要在她的身邊,分享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卻不能。
季錦豎起一張打印紙:「看,最新的b超,你喜歡嗎?他/她長得不錯,一切都很健康。」
林徐行恨不得把臉貼到屏幕上去,最後只能戀戀不捨地說:「發一張掃描件給我。」
季錦笑笑:「當然。那麼,你到底最近過得怎麼樣?」
林徐行輕鬆笑着,笑容里難掩疲憊:「就那樣,我在努力,我知道我答應過你會儘快,但是,可能會比我預料的時間,多了那麼一點點。」
季錦托着腮:「我不是催你,真的。和我聊聊,到底是什麼情況。」
林徐行笑得更輕鬆:「相信我,盡在我的掌握之中。不過你知道,陳凱是商場縱橫多年的老前輩,輪人脈資歷,那確實有無法比擬的優勢,但這並不代表我會輸,你知道的,我一向要做的是直擊痛處。」
他充滿信心的模樣那麼認真,季錦唯有微笑:「當然,我家老公最棒啦!什麼事情都能>
!」
「別光說我,你怎麼樣?」林徐行問她。
「挺好的,我加入了社區的健身興趣小組,很有意思,早上晨跑的時候經常遇到,呼啦啦一群壯漢簇擁着我一個孕婦跑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馬克扎克伯格的待遇。」季錦和他說着最近遇到的趣事。
明明都是那麼無關緊要的細節,再平凡不過的小事,但是季錦講得熱切,林徐行聽得認真。
兩個人雜雜拉拉聊了半個小時,林徐行的辦公室傳來敲門聲,季錦主動道別:「去忙吧,孩子他爸,加油!」
林徐行笑着:「孩子他/媽,你也加油!」
季錦切斷了通訊,才容許自己頹然滑落在地板上。韓義說得對,形勢顯然已經這樣糟糕,林徐行甚至不敢和她深入探討他到底面對了多少問題和阻力。
她也不敢問出自己的恐慌,距離讓彼此那麼心生恐懼。如果對於現階段的林徐行而言,一個不知世事艱辛的季錦才能讓他心安,那麼季錦就一定是那個最懵懂無知的幸福小女人,在大洋的彼岸期待着寶寶的出生和丈夫的回歸,既然如此,就讓她把這個角色扮演得足夠讓人信服。
她抱住自己的膝頭,咬着嘴唇,低聲喃喃:「林徐行,加油!我知道的,你一定可以。」
而相距幾萬公里,剛剛和她視頻完的林徐行,使勁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從和季錦的溫柔相對切換到應有的工作狀態,才張口喊了一聲:「進來。」
走進來的是他的助理之一,秦方,從他回國以後,就一直跟着他,這麼多年,絕對是林徐行用得最順手的一個手下。
秦方一臉局促不安的模樣坐在林徐行對面的椅子上,遲遲沒有說話。
林徐行想了半天,終於先開口:「讓我猜猜,你也是來提辭職的吧。」
他的視線透過辦公室的百葉窗,外面曾經坐滿的助理區,如今只剩下三個人,秦方就是其中之一。
秦方一個大男人,北方漢子,最爺們和義氣不過的人,卻無聲紅了眼眶:「林總,我對不起你。」
林徐行站起來,走到他旁邊,斜靠在辦公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兒,如果我能熬過這一次,日後我還歡迎你回來。誰沒有點難處。」
秦方猛得抬頭,一臉悲憤:「陳凱這手段太髒,他有什麼事兒朝着我來啊,他不,他拿我女朋友威脅我,林總,我真的對不起你……」
林徐行拍拍他的肩膀:「你肯同我來說一聲,已經不同一般人了,你做事是最穩妥有力的,我知道。去吧,離開了我,陳凱就不會威脅你和你的家人,能遇到一個心愛的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相守。」一副過來人一般的諄諄教誨。
秦方能留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已經熬過了高薪挖角,惡意針對,威逼利誘……林徐行知道,誰能熬到現在都不容易。
搏命的時候,誰都會使出渾身解數。
秦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林徐行揉了揉自己跳痛的太陽穴,他很疲憊,但是他必須堅持下去,茫茫多的問題還面對着他,就像秦方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妥協,他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一步都不能退!絕不!
而那個林徐行誓死捍衛的人,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去參加孕婦課。最近這節課是孕婦瑜伽,季錦喜歡瑜伽,讓人寧靜。
而且,唯有做點什麼,她才能讓自己不那麼擔憂。
她是冷靜的人,唯有徹底理智下來,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些什麼才是對的
!如今遇到的,不就是更多的問題罷了,她的人生中早就解過更多的謎,,經歷過更多的風雨,只要她想,總能找出最好的辦法。
無論時間和距離,她只要想幫助林徐行,一定可以!
季錦給自己打了打氣,她隨着老師的動作,把輕緩的瑜伽做得更加舒展,但是腦子裏卻是放空的,她在想着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麼,破除這個困局。
她咬着嘴唇,陳凱一定拿出了所有手段對付林徐行和林徐行的團隊,挖角,威脅,威逼利誘,能拿下林徐行是最好的,但是林徐行早就下定了決心,爭取不到的就毀掉,更像是陳凱會做出來的行為。
對於陳凱這個人,季錦早和林徐行一起研究過他的資料,的確是冷靜又有手段的人,千人千面,在誰面前都是柔韌有餘,根基深厚,和政界捆綁得那麼徹底,真真是權勢滔天,資源廣袤,有勇有謀,頗具決斷。
這樣難纏的對手!
季錦為難於,其實現在的她對於國內的情況並不了解,不知道到底能夠具體為林徐行做些什麼,飛回國?季錦立刻在腦海中否定了這個想法,明知道這個時候,她的安全就是林徐行最大的一針強心劑,況且就算出於對孩子安全的考慮,她也不敢輕易以身犯險。
那麼,還有什麼法子呢?
季錦一路開車回家,都在思考着這個重要的問題,她想要儘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林徐行,哪怕傾其所有,他們的未來是綁定的!
因為有心事,季錦一直有些恍惚,她走到門廊的時候,掏出鑰匙開門,她的目光漫不經心掃過門上的玻璃窗,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她的背後迅速躥來,以壓頂之勢威脅着她。
季錦幾乎是下意識地,偏頭躲過了第一下襲擊,而後手肘一個倒拐,直擊襲擊者的鼻子。
那人痛哼一聲,捂着鼻子倒退兩步,季錦並沒有就此停手,該死的!真以為她那麼好欺負。猛然踢出一腳,直擊太陽穴,雖然力量不如男性有力,但是生生受了的那個人絕對也是一頓好受。
襲擊她的人雖然身形瘦高,但是明顯沒有經過什麼搏擊訓練,不像上次在公園襲擊她的人,戰鬥里真是天壤之別,季錦正要再出手,忽然有人比她還快,兩個大漢衝出來,將那個瘦高的襲擊者揍得倒在地上,只能發出呻/吟。
「?」當季錦看清那兩個大漢的時候,不由驚訝地問出聲。他們是她參與的那個健身俱樂部的朋友,早晨晨跑的時候經常遇到,她還以為只是湊巧。
她恍然,這是林徐行的安排。
這才像是林徐行的風格,永遠那麼周到,將這份關懷和愛表達的那麼妥帖安穩,安排了保鏢暗中保護她的安全。他們的到位堪稱及時,在這個襲擊者能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之前,就將他制服。
那個倒在地上被拳腳伺候的襲擊者,在密集的拳打腳踢中終於忍不住發出強烈的痛呼:「求求你,我求饒,放過我吧。」
季錦渾身一震,並不因為在異國他鄉,她聽到了熟悉的中文,更重要的是,這個生硬,她曾經聽過,那個身份複雜,讓她還沒想好如何對待的人。
那個名義上是林徐行的弟弟,然而從血緣上卻是她的親生弟弟的人!
「!」季錦大聲疾呼!停下了手,只是把那個被他們痛揍的林仁架起來,反剪着林仁的手,而後雙雙看着季錦,一臉訊問的表情。
林仁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從眼中射出劇烈的痛恨光芒看着季錦,明明一言不發,卻有種凜人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