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本王素來聽聞,你這府上家風有些不正。雖說本王懶得去管你的家事,可你若是寵妾滅妻,以庶亂嫡——」
姬玉的話並沒有說完,程淵卻是臉色一變,知道攝政王這是在出言警告了,心裏頓時一個咯噔。他再是寵愛秦氏和程靈素,也不會為了她們而得罪了攝政王,壞了自己的前程。
看來,攝政王的心裏喜歡的人應該只有繡兒,否則的話,也不會在見了素素之後無動於衷,甚至當面羞辱了。攝政王不好女色,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女人,可見不是那三心二意的。
如此一來,豈不是說明有鳳命的人,只會是繡兒?
想到這裏,程淵頓時一陣火熱,當下便點頭如搗蒜地開口道:「王爺放心,下官萬萬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本王要與繡兒說話,你且先退下吧。」
眼看程淵識趣,姬玉揮了揮手,示意他這個礙事的人早點滾蛋。如今他已經和程錦繡定親,就算是親自上門來見面,旁人也說不得什麼了。
不用丫鬟通報,姬玉便直接進了錦繡閣,程錦繡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涼亭邊上閉着眼睛小憩呢。說起來,她感覺自己也挺廢材的,除了搗鼓出了兩樣吃食,平日裏基本上沒什麼作為。
有心想掙錢吧,姬玉給她送來的各種金銀珠寶,幾乎可以讓她奢侈的過上幾輩子了。而她自己也不喜歡做生意,實在是做不到蕭夫人那般將青蓮居發揚光大。
因為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差不多因為蕭夫人的關係沒有消停過,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日子過得悠閒起來,久了就覺得挺無聊了。她畢竟不是古代土生土長的女子,每日只算計着後院這點你爭我奪的小事兒。實際上,程靈素的那點小手段,對她而言根本不夠看。
「你這丫頭,日子倒是過得舒坦。」看着程錦繡慵懶地躺在涼椅上,身邊還有翼雪打扇,桌子上更是擺滿了香甜可口的吃食。姬玉頓時忍不住彎下了身子,捏了捏程錦繡的小鼻子。
伸出雙手挽住了姬玉的脖子,程錦繡笑着睜開了眼睛,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裏,撒嬌般地開口道。
「我這是偷得浮生日日閒,誰叫你那麼能幹,都把我變成了一個四體不勤的小廢物了。」
「什么小廢物,分明是小肥豬嘛!」感覺到懷裏的身子似乎沉了一些,姬玉打趣地勾起了嘴角。眼看着程錦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立刻補上了兩句好話。
「不過我喜歡,你可以再胖點。」
「哼!算你識相!」
嘟囔了一句,程錦繡捏了捏自己腰間的軟肉,好像真的有點長胖了,看來以後她的節制一些少吃點。
「子佩,你今天這麼高興,可是有什麼喜事?」在旁人面前端着架子的攝政王,面對程錦繡的時候永遠都是最坦誠自然的。他眼底的喜悅之色幾乎要溢了出來,讓程錦繡也忍不住覺得心情舒爽。
「你倒是眼尖,不錯,是生肖令有下落了。」
本就是特意來告訴她這件事情,姬玉當下便沒有一絲隱瞞,將自己發現的秘密告訴了她。程錦繡只覺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姬玉這般拼命,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
「可是子佩,這幾個世家大族,豈會心甘情願地交出生肖令呢?」
程錦繡頓時面露憂色,這幾個家族都知道生肖令的重要性,恐怕是打算當做傳家寶一代代守護下去的。畢竟有了這樣一枚生肖令,就能保住權貴的地位。老皇帝還能用制衡之法將東西還回去,穩住幾大世家,可姬玉得到了生肖令,卻都是要交給重蓮的。
「如果集齊了十二枚生肖令真的可以成為天下的霸主,你將這些都給了重蓮,萬一他食言,豈不是危險了?」
「傻丫頭,就算是十二枚令牌有些古怪,可要成為天下霸主,未免也太誇張了。一無政權,二無兵權,這樣的人僅僅靠着生肖令就能成為皇帝,那當初得到它們的王朝,又怎麼會沒落?蓮玉幻境之中,朝代更替,世間變幻,總有一日,世上將再無帝王。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這些流言,不過是傳說,不能當真。」
蓮玉幻境中歷經兩世,姬玉對於權勢和帝位已經看得很淡了。第一世,他雖然坐擁天下,卻孤獨一生。第二世,他成為了蕭夫人手上的傀儡,虛妄度日。而今生,他只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守護自己在意的人。
「至於他們會不會交出令牌,我自有辦法。」
只要付出足夠的利益,總會有人動心,當初老皇帝不就是這樣得了天下嗎?更何況,除了明面上的,他還有暗地裏的法子。
「好吧,我相信你,不過,我也有一個辦法。紫電貂不是最擅長尋物嗎?若是讓它出馬,應該會事半功倍吧?這件事情,我們兩人一起努力吧!」
程錦繡揚起了嘴角,一把抓住了不知何時躲進了她袖口的白色小毛球。姬玉已經帶着小傢伙再次去過皇陵了,可惜沒有發現什麼線索。而姬玉已經在宮中得知了生肖令的下落,紫電貂在他身邊便沒有了用處。這次將它帶來,正好回到程錦繡身邊。
生肖令不過巴掌大,且是純金製造,有些沉。然而紫電貂卻不是凡物,讓小傢伙去偷回來,程錦繡越想就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對於程錦繡每次靈光一現卻十分管用的想法,姬玉顯得十分高興。繡兒總是覺得自己沒用,可實際上,她每次都能在關鍵的時候幫到他。
「好。」
點了點頭,看着程錦繡越發燦爛的笑顏,姬玉也忍不住笑了。他本就生的絕世姿容,笑起來更是宛如仙人,迷得程錦繡神魂顛倒。其實之前前院和程淵還有程靈素的事情,程錦繡都聽到了,她現在的「耳目」可是十分方便的。
對於這樣拒絕you惑,為她守身如玉的好男人,怎麼能少了獎勵呢?
踮起腳尖,程錦繡攬着他的脖子,朝着他的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姬玉微微一怔,隨即化被動為主動,加深了這個吻。兩人唇舌教纏,氣氛分外的旖旎動人。
翼雪默默地別開了頭,繼續手上的動作,微風習習,涼亭下的俊男美女,美好的宛如一幅畫卷。
東院這邊你儂我儂,西院的程靈素,卻是委屈地哭了個天昏地暗。她雖然是庶出,卻極得程淵的寵愛,性子高傲而又敏感。少女情竇初開,將高高在上俊美無儔的攝政王視為了心目中的男神,一心一意只想嫁給他。
好不容易尋到了機會,她費心打扮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卻沒想到的,換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刻薄羞辱。
所有的自尊心都被放在地上狠狠踩碎,這一刻,程靈素心中湧上的恨意,讓她再也恢復不了以往故意裝出來的優雅淡然。
攝政王根本就不喜歡她,哪怕程錦繡死了,她也不見得有機會!這一刻,程靈素終於不再自欺欺人,哪怕她的容貌再出眾,以後會比程錦繡好上千倍萬倍,攝政王也不會喜歡她。
雖然年幼,程靈素卻並非一無所知的無知少女。她很明白,就好像爹爹程淵一樣,李雲芙再如何身份尊貴,爹爹也只把她這個正妻當成是擺設。就算她以後真的用盡手段進了攝政王府,也只會是那個男人身邊懷念程錦繡的替身。
程靈素是驕傲的,她知道,若是淪為了擺設,哪怕表面上的身份再如何尊崇,也不過是青燈古佛的熬着一輩子。而她,絕不願意淪為李雲芙或者娘親之中的任何一個!
「素素,素素你怎麼了素素?」着急的聲音響了起來,聽到妹妹的嗚咽聲,匆忙趕來的程奕博只覺得心都碎了。他只有這一個妹妹,從小又聰明又懂事,自然對她百般疼愛。見她哭的這般委屈難受,程奕博頓時怒了。
「是不是程錦繡又欺負你了?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沒安好心!素素,你等着,哥去為你報仇!」
「別!哥哥,你別衝動,我沒事。大姐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不夠好,不爭氣,才會有現在這樣的下場。」程靈素抹了抹眼淚,趕緊攔住了他。這一刻,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反正她已經算計了程錦繡,等她和攝政王成親,也不會有好下場。
她得不到的,程錦繡就算是得到了,也享受不了。算算看,其實她明顯佔了上風不是嗎?
「哥哥,你眼下還要在攝政王跟前做事,萬萬不可對大姐不敬,反倒是惹了攝政王發怒。否則的話,攝政王不許你繼承世子之位,豈不是得不償失?」
「素素,你真是太善良了!你這般為我着想,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也要為你做主!」看到妹妹這個時候還不忘維護自己,程奕博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哥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真的不關大姐的事兒。你就不要管了,我沒事的。」程靈素是真的擔心自家死心眼的哥哥去找程錦繡的麻煩,她不想連最後的依仗都會失去。直到程奕博不甘不願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這才鬆了口氣。
然而程奕博又怎會真的不放在心上,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東院的方向,心中暗自發誓。總有一天,定要為妹妹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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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攝政王問大長公主索要生肖令?」
奢華精緻的房間裏面,一個略有些上了年紀,鬚髮半百的老者面露驚訝之色,表情顯得有些凝重。
「是我親耳聽到的,攝政王好像十分急切的模樣,逼着大長公主在一個月內將那個生肖令交給他。我一聽到就覺得事情有異,所以就立馬趕來告訴您了。」
「你做的很好,先回去吧。」老者點了點頭,吩咐身邊貼身伺候的僕從遞來了一個盒子交給對方。那人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喜色,接過盒子之後便起身離開了屋子。
「這個秘密終究還是被他發現了,看來,我們得早作打算,將此事儘快稟報給那位爺。」
「屬下這就去準備。」
僕從恭敬地開口,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和老者有些相似的中年男人。
「父親,您喚兒子過來,不知有何事吩咐?」
「姬玉已經知道了生肖令的存在,這京城的天,恐怕要變了。」老者沉聲開口,臉上的神色有些莫名。
「什麼?他怎麼會這麼快知道?」中年男人猛的大驚。
「據說最近攝政王流連於御書房中,翻看所有的皇室秘聞,恐怕他發現了先帝留下的遺物也不一定。」
「父親,這可如何是好?當年那枚生肖令,通過二弟的手雖然物歸原主,可是為了表明我們的誠意,已經送給了那位爺。攝政王若是從大長公主那裏索要不成,肯定會猜到是在我們這裏。
到那個時候他若是要,我們卻拿不出來,以他的性子,根本不會相信任何藉口。因為二弟的關係,攝政王對我們皇甫家恨之入骨,他這次恐怕會不折手段,逼着我們交出生肖令的。」
眼前的老者和中年男人,正是皇甫世家的老爺子皇甫明,以及其嫡長子皇甫少恭。而他口中的二弟,則是大長公主的駙馬,皇甫少敬。皇甫少敬風流不羈,做了駙馬之後依然不改本性,招惹上了姬玉的母親。並且在姬玉少年之時,醉酒之下險些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讓姬玉對他無比怨恨。
也正是從那之後,原本默默無聞的苦命少年開始嶄露頭角,等他大權在握,便毫不留情地開始對付皇甫家。大周朝有四大世家,兩文兩武。上官皇甫,楊家羅氏,當初是何等的威名赫赫。而眼下,卻落魄得在朝中掌管國子監,子孫後代無論如何驚才絕艷,也無法進入大周朝的權力核心。
被攝政王這般打壓,皇甫家的人自然是心有不服的。奈何他們的權勢不復當初,只能在姬玉的威懾下苟延殘喘。
「有什麼可慌亂的,此事對於我們來說,未必是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只要助那人殺死了姬玉,我皇甫家總有翻身之日。你二弟還沒死呢,只要我們咬定了不知此事,你二弟神志不清,總能拖延一段時間。」
「父親教訓的是,是我太沉不住氣了。姬玉既然已經知道了生肖令的事情,肯定不會放過得手的機會。楊家和羅家暫且不說,上官家絕對不會允許姬玉染指生肖令的。不如將此事告知上官華,若是能拉攏他們,自然也多了一份助力。」
「你說的不錯,此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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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又是好幾天過去,正在程錦繡想着,要如何查找生肖令的時候,一個機會卻是主動送到了她的跟前。
楊老夫人出自驃騎大將軍府上,是楊家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姑奶奶。程錦繡如今的身份論起來,和楊家還是沾親帶故的。而再過不久,便是楊家一位和她同輩的嫡出姑娘及笄之日,邀請了親眷過去觀禮做客。而這帖子,自然也下到了鎮國公府。
說起來,楊家現在當家的人是她楊老夫人的大哥楊益忠。這及笄的少女,便是楊益忠最小的孫女,名喚楊如珍。光是聽名字,就知道這少女在家中有多受寵了。
據說,楊家世代都是武將,且生出來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兒子,很少有女兒。因此,別人家的重男輕女,放到楊家完全是換了個顛倒。當初楊老夫人便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學男兒家的舞刀弄槍都允了。
後來楊老夫人及笄之後,看上了李義府,楊家便主動上門提親,蠻橫地將這個姑爺給定下來了。好在李義府也頗為喜歡楊老夫人的英姿颯爽,否則的話,兩家人非鬧出矛盾不可。
聽着李雲芙說起兩家的舊事,程錦繡終於進一步的明白,便宜渣爹為什麼對李雲芙冷落卻不願意和離了。
既然要出門參加觀禮,少不了要添置新的衣衫和頭面,李雲芙興致勃勃地打算帶着女兒去逛街。程錦繡卻覺得有些沒必要,她的私庫裏面好東西太多了,都是姬玉送來的,況且既然是別人的及笄之禮,她也不能喧賓奪主。
不過,整日待在家中也是無聊,能夠出門逛逛,程錦繡還是很樂意的。
內城之中,依然是一片生機繁華,馬車行駛在街道上,看着人潮洶湧的街道,程錦繡驀地有些感嘆。時間是最無情的,而她,也不再是最初的那個鄉下來的小丫頭了。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並且發出了一聲脆響。程錦繡和李雲芙都嚇了一跳,感覺到有些傾斜的車廂,頓時掀開了車門。
「怎麼回事兒?」
「夫人,小姐,讓你們受驚了。是車輪忽然壞掉了,小的這就去看看。」車夫趕緊解釋了起來。
「母親,我們還是先下車吧,免得發生什麼意外。」程錦繡開口道,若是車輪壞了,她們兩人坐在上面,反而增加負擔。
「好。」
李雲芙點頭同意,兩人一起下了馬車,果然看到馬車後面的一個輪子斷裂了,根本就無法行駛。
「夫人,這車輪壞成這樣,只能換個新的了。現在只能麻煩夫人和小姐稍等片刻,或者另外租一輛馬車才行。」車夫有些緊張地開口,生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兩位主子責怪。
「沒事,你去叫人來修理吧,母親,我看時間還早,不如先等一會兒吧。」程錦繡倒不覺得有什麼,這個地方不好租到馬車,大不了就在四處逛逛就行。
按照李雲芙的想法,頭面首飾要去珍寶閣,而衣裳配飾則必須去青蓮居才算是上檔次。而程錦繡若非必要,其實並不想去那個地方的。每次過去都會想起讓人鬱悶的蕭夫人,她實在是不願意膈應自己。
「哎,現在只能這樣了。」李雲芙嘆了口氣,兩人帶着丫鬟,朝着街巷邊走去。誰知道才走幾步,就被一個端着潲水走過卻不小心摔了一跤的漢子濺了一身的污物。
「對不住對不住,夫人小姐,你們沒事吧?該死的,誰在大路上扔了香蕉皮,這不是害人嗎!」
漢子摔得四仰八叉地爬起來,看到李雲芙和程錦繡衣着光鮮,頓時嚇得臉都白了。他不過是一個送潲水的小老百姓,哪裏得罪的起這些貴族家的女眷。光是那兩身衣物,賣了自己都賠不起!想到這裏,漢子直接趴在地上,只差磕頭求饒了。
「算了算了,繡兒,這裏正好有個成衣店,咱們進去重新買一身吧。」李雲芙雖然也生氣,可她素來是個心軟的。見這漢子害怕的模樣,對方既然不是故意的,自然也不好再計較。
「好。」程錦繡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香蕉皮上,神色若有所思。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