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三娶白骨精 第二十七部五五

    這時的悟空，更像是一個身處荒漠中的孤魂，無助，無奈。他知道，兩個人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縱使他搜腸刮肚，也沒能想出一個起死回生的辦法。他不能拯救自己，更不能拯救這個讓他無法拋棄也不能拋棄的心愛的女人。看着眼前那片瓦藍瓦藍的曾經可以讓自己縱橫馳騁的天空，看着那一片片曾經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和熱情的土地，悟空竟然有了一個和白思春同樣大膽的想法，一個可以讓他們永遠在一起的想法。

    「思春，我現在非常清楚自己的狀況，我體內的功力盡失氣血全無，恐怕怎麼也堅持不了一時半刻了。」

    「你------不------」

    「你不用說話。」悟空指着身下那一片茫茫大地，「這裏距地面少說也有數萬里之遙，如果從這裏跳下去，一定會粉身碎骨。」

    白思春的臉上突現一陣恐懼，只是她無法說出話來。

    「思春，你怕死嗎？」悟空的聲音是那麼的柔軟而又富有深情，如同在問着一件及其無關緊要的事情。

    「------」白思春的臉頰突然間泛起一片紅暈，「悟空，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見嗎？」

    「當然------」悟空的思緒一下回到了取經路上，但轉念之間，「我們第一次相見是在集賢縣，那是一個美麗的夜晚，天空中漂着濛濛細雨，雨水淋濕了你我，而那一天，正是除夕之夜。」

    「是的，那是我有生以來度過的最最愉悅的一個除夕之夜，誰會想到，我們之間竟然會發生奇蹟，我竟然會在那樣的一個夜晚愛上一個曾經一棒將我打死的猴頭！」

    「呵呵，我不同樣如此，我竟然在那一夜愛上了一個曾經殺人無數的魔頭。」

    兩個將死之人，你一句我一句談笑風生，似乎根本沒把死亡當回事。

    「悟空，我現在真的非常懷念我們在集賢縣的那個小屋，在那裏，我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也是最開心的一段歲月。」

    「我又何嘗不是，如果沒有這些事情發生，我真想再回到那裏，和你在那兒終了此生，可惜------」

    「悟空，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多麼的愛你。是你，讓我懂得了活着的意義，是你，讓我在一條茫然而黑暗的道路上看到了希望。我真的應該感謝你，感謝你讓我這個孤魂野鬼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氣。」

    「人哪，誰都免不了會犯錯誤。只是，我們絕不可以把別人的錯誤，把別人強加到我們身上的苦難附着在那些無辜的生命身上，如果這樣，豈不是錯上加錯。有些東西，比如說仇恨，我們可以選擇原諒，但絕不是遺忘，我們必須汲取歷史的教訓，不要讓類似的錯誤再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有些東西，比如說愛，不管他來自那個方面，親情、友情抑或是愛情，我們都應該把這些寶貴的，來之不易的愛深深的埋藏在心裏，永世不忘。」

    「其實啊，我這一輩子最應該感謝的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如果沒有她的點化，就不會有我的今天，有這樣一個多少可以讓我不再自責的今天。如果不是她，我更不會遇見你，遇見一個這輩子讓我都無法忘卻的男人，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沒能保護住我們的孩子。」白思春再次掩面痛哭。

    「思春，你不要再這樣了，也許是上天註定了我們不該有這個孩子，你又何必如此難過呢？只要我們真心相愛，只要我們能像現在這樣終生相守，你又何苦去想那些無法挽回的事情呢？」

    沉默了好久，白思春輕輕的擦拭着悟空臉上的淚水，「悟空，你會後悔愛上我嗎？」

    「怎麼會，你說什麼傻話。」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可能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說的哪裏話，所謂同富貴易，共患難難，我們共同經歷了這麼多，真可謂是患難夫妻了。」

    「悟空，」白思春臉上又是一陣潮紅，「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妻子了嗎？」

    「那當然，雖然我們一直沒有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拜堂成親，但在我的心目中，你早已經是我的妻子，是我今生今世的唯一。」

    這時，白思春的臉色再次慘白，生命的喪鐘也終於敲響。帶着一抹無與倫比的微笑，帶着對悟空的留戀，她輕聲說道，「悟空，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又胡說了，我們一定都會好好地活下去的。」

    「悟空。」白思春輕輕的親吻了一下悟空的額頭，然後伸手一指他空空如也的身後，「你看看是誰來了。」

    就在悟空轉身的一瞬間，白思春猛地從雲端上跳了下去。一個曠古絕今的自殺方式：『跳天』，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思春！」悟空伸手之時已經來不及了。白思春那軟綿綿的身體，似一朵綻放的百合，飄忽着墜落下去。

    「等等我！」倏忽間，又一個血肉之軀帶着一個為了真愛可以付出一切的靈魂，不顧一切的跳了下去。

    一個千年女妖，一個從石頭裏迸出來的冥頑，他們終於逃出了現實的羈絆，逃出了世俗的圍欄，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熱烈的親吻，直到幸福的淚水模糊了彼此的雙眼。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這樣

    才足夠表白

    死了都要愛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毀滅心還在

    把每天當成是世界末日來相愛

    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

    不理會別人是看好或看壞

    只要你勇敢跟我來

    愛，不用刻意安排

    憑感覺去親吻相擁就會很愉快

    享受現在，別一開懷就怕受傷害

    許多奇蹟我們相信才會存在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毀滅心還在

    窮途末路都要愛

    不極度浪漫不痛快

    發會雪白，土會掩埋

    思念不腐壞

    到絕路都要愛

    不天荒地老不痛快

    愛到沸騰才精彩

    兩個人的身軀在廣袤的天際中划過了一條優美而濃烈的直線，似彩虹般絢爛，如霞光般耀眼。這一刻，連蔚藍的天空和炫目的驕陽都變得黯然失色。直線的另一端，是一片讓所有活着的人都無法想像的樂土。那一片曾經腥風血雨陰氣逼人的號稱『地獄』的地方，也即將成為他們的天堂。

    下落。

    花果山，水簾洞，白鳳山，白龍河，還有集賢縣那個破舊而溫馨的小屋，一個接着一個似海市蜃樓般在天空中一閃而過。

    這時，悟空竟突然想到了那個在山坡下放着沒有風箏的風箏的老人。他還安好？他是否正在那個沒有痛楚的地方等待着自己？

    再下落。

    直到天上的祥雲忘記了漂浮，直到眾星宿忘記了閃耀，直到這驚世駭俗的壯舉讓天上的現場直播瞠目結舌。

    南天門前，玉帝、如來、觀世音菩薩和嫦娥等眾仙俱在。看着照妖鏡里悟空和白思春盡情相擁而下落的場面，如來的老臉慘白無色，「他們，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阿彌陀佛，佛祖，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在自殺，用『跳天』的方式自殺，而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被你逼的。」菩薩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繼續『欣賞』下去。

    「我逼的？我什麼時候逼他們去做這樣的蠢事了？他們為什麼會------？」如來問到一半自動閉了嘴，他顯然認識到這樣的問題有些過於愚蠢。

    「為了愛情，為了能夠永遠在一起，他們竟然不惜粉身碎骨，實在是勇氣可嘉。這是我見過的最最慘烈的殉情方式，只可惜，我沒有能力拯救他們，更沒有辦法成全他們。」玉帝看着如來，無奈的搖着頭。

    「我，是不是真的錯了------」如來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無辜的表情。

    「如來佛祖，請原諒我的不敬。」嫦娥一臉的悲哀，「你並沒有錯，你有什麼錯呢？因為你就是一個只知道參禪念經的老和尚，你根本不食人間煙火，根本不懂什麼是兒女情長，所以你這一輩子都註定了只能做和尚。」

    「你------」如來受到如此譏諷竟然沒有發作。

    「你只知道守着佛家的那些陳規陋俗，守着那些早已腐朽的害人的所謂的倫理綱常。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你的這些行為是不是有悖佛家的宗旨和初衷？」嫦娥白了如來一眼，「你們為了一己之利，為了什麼所謂的狗屁尊嚴，」嫦娥又瞪了一眼玉帝，「竟然不惜以傷害別人的幸福為代價。你們表面上假惺惺的裝作一副普度眾生、慈悲濟世的模樣，暗地裏卻使盡了伎倆，害得好生生的一對有情人走上了絕路。你們知道嗎？為什麼他們不去和你們斤斤計較？那是因為只有他們懷裏揣着的才是一顆真正的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心。早知道這樣，我不但不該去管南面的爛攤子，更應該勸說大聖二人遠走高飛，何苦為了你們的天下，為了你們的安寧而去勞苦奔波。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不想想該怎樣去拯救他們，卻還有心思在這裏看風景。你說你不是一個自私、自立、頑固不化的、早就應該被時代淘汰了的無情無義的和尚還能是什麼？」

    嫦娥的一番話，針針見血，針針刺中要害，說得如來的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紫、一陣黃，最後竟然綠了。只是我們不得不佩服的是，如來一句都沒有反駁。

    「放肆，」玉帝終於怒了，「嫦娥你------」

    「你什麼你，」嫦娥一轉臉，「玉帝，我告訴你，你和他也沒什麼分別，你甚至連豬八戒都不如------」

    在嫦娥將這兩位至高無上的尊者一頓奚落的時候，一旁的觀世音菩薩本想上前勸阻，可幾次都欲言又止。嫦娥的話雖然過於激烈，卻是大快人心，令在場的眾仙無不暗自叫好。看到玉帝面對嫦娥的臉色，菩薩知道必須要阻攔了，只是，太晚了。

    「來人，將這個口無遮攔目無尊長的怨婦給我打入廣寒宮，永世不得再踏出一步，」玉帝一聲冷笑，「哼哼，想見吳剛，下輩子吧。」

    「慢着，」如來終於開口了，「嫦娥仙子的話雖然尖酸刻薄、狠毒無比，但卻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大天尊啊，或許我們真的應該好好冷靜冷靜，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我們可能真的是欠缺考慮，要不然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照妖鏡中，悟空和白思春依舊在飛速下落。

    那些為之驚嘆且驚呆了的千萬片雲朵突然動了起來，它們輕吟着凡人無法領會的聲音，霎那間完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聚集，然後以一種及其壯觀的方式橫截在了悟空和白思春下落的路途之中。這些飄渺而又微弱的力量，比那些動輒就慈悲不離口的仙者們來得更為實際，它們是想挽留，挽留着一對讓浮雲都能心生悲憫的情侶，挽留着世間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神話。只是，這一片片浮雲所匯聚的能量實在是微不足道，還不至於能挽留住兩個沉重的血肉之軀。它們被衝散了又聚集，聚集了又被衝散，徒勞多次還是無法止住二人下落的速度。浮雲的顏色漸漸的由白變成了紅，轉瞬間便染紅了大半個天空。那是雲的心在滴血，它們因無法完成拯救而心痛萬分。

    一陣風吹來，又是一陣風吹來，吹得讓世間萬物簡直都不敢相信，它們不是由東吹向西，也不是由北吹向南，而是從下往上吹。風越來越大，當它們以千軍萬馬之勢終於抵住了悟空二人下落的趨勢之後，水裏的魚兒忘記了游弋，天上的鳥兒忘記了飛翔，林間的樹木忘記了生長，山野的花草忘記了芬芳，天地間一切有情感的和沒有情感的生命都在這一瞬間形成了定格，痴痴地向這對世間罕見的有情人送上無以言表的祝福，默默地向這些曾經無情的肆虐過它們的風兒致敬。

    只是，這個美麗的神話還是不夠現實，稍縱即逝。拼勁全力的風兒還是被悟空和白思春堅強的下落意志所壓垮，一陣淒楚的嗚咽之後，濛濛細雨隨風而落。那是風兒的眼淚，它們因無法完成拯救而傷心地哭泣。

    有誰能阻止這驚天一跳呢？

    一對白色的龍鳳風馳電掣般從遠處飛來，飛來營救這兩個孤苦無依的苦命人。這一刻，白思春平靜的臉龐現出了許久未曾有過的欣慰。這一對曾在孩提時拯救過自己的精靈，就好似她的親人，能在這樣一個生離死別的時刻見到它們，她的笑燦爛無比。和白思春迥然不同的是，悟空的表情卻異常的失落，失落是因為今生可能再也無法和這一對與自己有着奇緣的精靈相聚於一處。

    當兩個精靈舒展開身軀、揮動着手臂和翅膀，不顧一切的迎上來時，悟空卻意識到情況不妙，他急切的示意它們趕緊離開，示意它們不要冒此風險。但他的阻攔根本無濟於事，白龍和白鳳還是噙着滿眼的血淚發瘋般盤旋在了二人下落的途中。只是，它們的努力顯得既蒼白而又無力，在悟空二人強勁的加速度的衝擊下，白鳳被砸斷了雙翅，白龍也折了一對臂膀。兩個虛無的失去了知覺的靈魂，同悟空二人一道，像自上而下的離弦之箭，飛速般沖向了地面。

    天上。

    直播現場。眾仙們唏噓不已，紛紛閉上了雙眼，實在不忍心看着那一刻的到來。而如來也終於承受不住這種讓人痛徹心扉的折磨，「一個是出家的和尚，一個是千年的妖精，非要結什麼婚，不讓結婚就尋死覓活，還害得好端端的一對龍鳳去陪葬，你說這叫什麼事啊，罷了罷了。」

    抬手之時，如來那寬大的衣袖之中，一縷柔和而迅疾的力道順着悟空二人在空中的絢麗直線追了上去。可惜，距離太遠，施救太晚，最後時刻的良心發現還是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悲壯而不荒涼，淒楚卻不失對真情的堅強。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四個重生的靈魂奔向了美麗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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