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戰坐在汽車的助手席,李晨一直很奇怪,為什麼華國官員總是喜歡坐在本來給護衛或秘書乘坐的位置上,難道僅僅是因為獨立一個座位或者視線比較好?
車開到一個路口,等紅綠燈時,坐在李晨旁邊的肖鷹見李晨沒有說話的興趣,便硬着頭皮說:「李晨,你害死我了,這幾天單單檢討書,我寫了3份元首才滿意,以後你離開帝都,能不能給我說一下。」
「說什麼?我去什麼地方難道還要給你寫報告不成?」李晨剛剛受了肖鷹的人情,不好冷臉相對,雖然對那邊有限制自己行動的想法有點不舒服,但還是勉強笑着回答道。
「沒這意思,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總要讓我安排下安保吧。」
「那你是不是認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對我造成傷害?」李晨擺出一副你小瞧了我的樣子,側着臉,眯着眼睛一副不快的樣子。
「啊,沒這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直說唄,看在軍軍的面子上,我一定非常耐心的回答。」李晨此時想起了那個每次見到自己便挪着胖乎乎的小腿,硬是要爬在自己身上才罷休的肖軍,幾天不見,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又胖了一些。
「好吧,我怕了你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別裝糊塗,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別讓我難做,好嗎?」肖鷹終於忍不住,露出一副懇求的樣子。這幾天他實在是倍受折磨,元首、議長、院長、老帥輪着給他電話,每次電話接通第一句都是「聯繫上沒有」或者「找到人了嗎?」可這個任性的董事長,神出鬼沒的,電話也不開機,依他的本事,上哪裏找人啊。
肖鷹索性借着督查預警機研發的理由,逃命般來到了西京。沒曾想在這裏遇到了李晨。
「哈,以後我出門口,給你說一聲第一站,後面的就看你本事了。我在華國行動應該是自由的吧,關心太過就成了約束了,這話你轉給元首聽,他懂得。」
「要說你說,我沒這個膽子。對了,幫個忙吧?」肖鷹不敢接這話頭,特別是不知道李晨下一步的計劃,急忙趁着機會,對李晨提出需求,希望李晨能夠幫自己哥哥解決這次的問題。
「你說吧,還是那句老話,能幫就幫,不能就不要強求。」
「有沒有興趣在西京投資?」肖鷹眼巴巴的看着李晨。
「太極集團不是在這邊有投資嗎?」李晨很奇怪的問肖鷹,一間僱傭了近10萬人的電子廠,應該可以幫西京解決很多問題了,難不成又出了意外?沒聽茜茜或者李全山講啊。
「這邊有很多軍工企業,早幾年軍轉民時還可以,但這幾年卻連工資都發不出了,那麼多老工人,工作了一輩子,結果晚年生活淒涼。雖然從去年你和元首提出要善待曾經對華國做過貢獻的人後,政府確實加大了對這一塊的投入。但歷史負債太多,要靠地方政府另外尋求辦法,畢竟要授人予漁才能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我哥這幾個月,一直在愁這件事情。你能不能投資這些老軍工企業?」
肖鷹靠在椅背上,用很惆悵的語氣給李晨介紹了一番這些軍工企業的現狀。原來李晨的電子廠雖然設在西京,但因為老軍工廠原來選址都是在深山裏面,一代代人在大山深處安家居住,已經形成了一個個小社會,年輕人還好,能走出大山到電子廠上班,但大多數中年的工人因為家室牽累,還苦苦的在老工廠里掙扎着求生活,何況那邊還有很多離退休的老工人。
肖戰在前面也忍不住說:「我剛來時,曾經想過將老廠搬遷出來,但沒技術沒資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老一輩在哪裏受苦,如果李總有合適的項目,還請幫幫這些老廠。」
「去看看吧」李晨聽完確實有些惻隱之心,但眼見為實。
「正好前面出城後,山溝里有個老摩托車廠,我家就在那邊,就是有點點遠,不過那裏也算老軍工的縮影了,要不去哪裏看看?。」肖戰的司機大約40多歲,見李晨有些動心,這段日子他也沒少陪着市長到各處老廠考察,作為老西京摩托車廠的工人子弟,他也想把這個機會第一個給摩托車廠。於是壯着膽子提了個建議。
「哦,那感情好,就去你家。不過你開車專心些。」李晨敏銳的感覺到司機心裏激動、忐忑的心情,便調侃了司機一句。
「首長,您放心,我老王汽車志願兵出身,入藏公路都跑了二十幾年,後來給肖首長開了5年車,只不過今年開始,家裏父親身體不好,不得已才退役,被肖首長安排給肖市長開車,技術絕對沒問題的。」
「哎呀,失敬了,看不出還是個老司機呢,正好我過幾天要開車入藏,回頭請您指點下。」李晨一聽就感興趣了,入藏公路難走,他可是從無數資料裏面看過,眼前這人居然能在入藏公路一跑就是幾年,估計對路況非常熟悉了。
「成,您一句話的事,反正肖市長下班都是在辦公室加班,從來不出去,回家也是步行,我下了班也就沒什麼事兒,只要不離開大院太遠就可以。」老王見李晨如此平易近人,也非常開心,爽快的應承下來,隨便不輕不重的側面幫市長說了句好話。
剛才在車上,肖戰兄弟兩個說話可沒有避開他,能成為一個將軍司機,並且退役後又被將軍推薦給自己兄長做司機的人,也不是簡單人。
李晨看了看肖鷹,肖鷹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這個人絕對心腹可靠。
到摩托車廠好像有點遠,老王這句話沒說錯,從市里出來,足足開了接近一個小時,在一處山里轉了幾圈,李晨才看到前方出現一個龐大的工廠。
高高的圍牆,殘留的鐵絲網依稀還在證明着這裏曾經是禁衛森嚴的地方。等車開到廠門口還有20米處停下,李晨等人下車後,頓時被自己看到景象震撼住了。
整個廠門很破舊,進門處的道路用混凝土水泥鋪成,但已經裂了很多口子,還有幾處坑洞,雖然被人細心的用細砂和小碎石填滿,但依舊可以看出這條路已經很多年沒有維修過了。
入廠的門是用水泥砌成的,門口有塊牌子,字跡被人用白漆重新塗抹過,已經看不到了原來的廠名,只能依稀看到幾個筆畫。廠門是用鋼筋焊接而成的鐵門,有幾根鋼筋已經斷了,但除了這幾根斷了的鋼筋,整個鐵門沒有一點鏽跡,在下午的陽光下,長年累月被人擦拭的鋼筋發着幽幽的光澤,如果按肖戰的說法,已經多年前沒落,那麼只能說,這個廠子裏的工人對這個廠的一草一木萬分的愛護。
鐵門緊閉着,只是兩個側門開着供人進出。整個廠門口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但讓李晨震撼的卻是他分明看到2位老人,看年紀都應該有70多歲了,佝僂着腰,顫顫巍巍的,卻頑強的站在兩個側門處,帶着紅色的袖章,上面繡着「護廠隊」三個楷體字。其中一位頭髮快掉光的老人,還拄着拐杖,明顯右腿有傷。
李晨又往廠裏面望去,發現廠門裏面,聚集着一群老人。老人們穿得有些破舊但很乾淨的綠色軍裝,手裏拿着各種小號、長號、大號、軍鼓、大鈸還有長笛等一系列樂器,分明是一支完整編制的老年軍樂團。每個人都端端正正的坐在廠裏面的樹蔭下,聊着天,不時有人向外張望幾眼,此時有幾位老人顯然已經看到李晨一行人,此時,正輕聲的互相招呼着,慢慢站了起來,收拾着手裏的樂器。
李晨知道,自己是臨時起意來的,這絕對不是提前通知後準備的。可自己眼前看到的情況,不由的看向肖戰。
這時,老王已經停好車,來到肖戰身邊,肖戰看到李晨明顯質疑的眼色,便轉身對老王遞了個眼色,老王馬上快速向廠子跑去。而肖戰卻來到李晨身邊,沉重的說:「您是不是奇怪,為什麼這裏像已經準備好了的樣子?」
「是有些好奇,您說說看?」李晨微微直了下腰,186公分的身高,頓時形成對肖戰的壓迫。
「那個拄着拐杖的老人是老王的父親,王文山,這裏的第一任廠子。我第一次來這邊時,拍着胸脯對老王廠子說,肯定盡心給廠子拉來投資商。」肖戰說到這裏,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
「上個月,確實來了個香港的客人,好說歹說,把那個客人拉到這邊,結果那客人下車在廠門口轉了一圈,老王廠長剛剛從裏面趕過來,香港人當着老王的面說『這裏看不到對投資商的熱情』轉身就走了。我在他住的酒店大廳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讓那個人回頭。這事兒對廠里的工人刺激很大,從那天開始,就每天自發的等在這裏,只要有人進廠,不管是幹什麼的,一律先把軍樂演奏敲起來。按他們的話說,要讓客人感受到老軍工人的熱情。」
「不僅僅這裏」肖戰指了指大山的更深處,裏面還有一個老軸承廠,原來是給坦克廠做配件的,後來轉給摩托車廠做配件,一樣沒落了。那邊的人,乾脆每日走出廠子一里地候着,不管什麼車進去,一樣先敲鑼打鼓的。因為這事兒,城裏老百姓沒少指着我們這些幹部罵娘啊。」
李晨聽完,莫名的有些鼻子發酸。頓了頓,對肖戰說,「麻煩告訴他們,不用敲鑼打鼓的,那麼大年紀了,我年紀輕輕,當不起!我肯定投資的,真的!你去告訴他們。」轉身往廠門看去。肖戰非常詫異,怎麼這位又不喜歡熱烈歡迎了,有些遲疑。
肖鷹比較了解李晨的性子,見狀,對哥哥說:「李晨喜歡清靜,不喜歡太鬧了,也非常尊敬老人家,他說過的話,從來沒有落空過,去吧。」
肖戰聽自家弟弟也這麼說,看了看李晨年輕的臉,想想自己站在酒店大廳里等候客人以示誠意的那一晚。心裏一酸,連忙向廠門跑去,一邊跑一邊擦着眼睛。
在肖戰開口給李晨說話的時候,老王已經跑到了那位腿上有傷的老人身邊,扶着老人,嘴裏還說着「爸,你身體還沒好,怎麼又出來了?」
「兒子,沒到下班時候,怎麼跑回來了?耽誤了肖市長用車怎麼辦?」老人沒有接小王的話茬,反而問起小王為什麼這時候回家來。
「爸,肖市長來了,還帶來一位客人,是太極電子廠的領導,過來看看我們廠子。」小王一邊打量着自己父親身體一邊說道。
「不惜代價,一定要把這位留下。兩位首長說了,這小孩是太極集團的董事、無極科技的董事長,隨便拔一根汗毛就能救活寄託了無數長輩一生心血的工廠。」小王一邊在心裏盤算着,一邊給自己父親介紹這時候回廠的原因。畢竟,不趕緊說清楚,老父親的大巴掌肯定會抽過來的,父親最恨不認真工作的人了。
「哦,太極電子廠,就是你弟弟去的那個新建的,有十萬多人工廠的領導?」老人聽到後,急忙問小王。
「絕對大老闆,有錢有技術,國家很支持他,聽首長意思,是直接和元首對話的大人物,我們一定要留下他。」小王接着攙扶父親的時候,低聲在父親耳邊急促的說了幾句,這也是肖鷹讓老王先過來的目的,陪領導接待了很多投資者,這一套路數,肖鷹和老王已經演練過好幾次了。
「真的?」老人側了側臉,眼睛眯着望向此時正站在門口說話的李晨等人。
肖師長,老人也認得,自己剛受傷的時候,和兒子一起來過,聽說現在進中央成中將了。
肖市長,老人認得,來過幾次了,每次都會塞幾百塊錢給廠子裏幾位日子艱難的老哥。那麼旁邊那個很英俊、個頭高高的小伙子就是兒子說的那個人嘍。自己兒子除了開車外,沒有別的長處,唯有嘴巴很靠譜。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就不能讓這個財神爺跑嘍。
老人沒有因為李晨的年輕,而犯以貌取人的錯誤,一旦拿定主意,便衝着另一邊側門的老人吆喝了一聲,畢竟廠門很大,當年4輛大卡車能並排進出。看到那邊老夥計轉過頭,老人用一隻手在嘴邊比劃了一下,拇指朝自己嘴巴,尾指翹起,中間三個手指彎了起來,然後在嘴巴邊晃了晃,這是吹軍號的姿勢。
另一位老人,見到這個手勢,很高興。從腳邊地上拿起一個已經坑坑窪窪但擦的鋥亮的小軍號,放在嘴邊,深吸一口氣,然後頭一抬,軍號朝天,腮幫子一鼓,一聲響亮的軍號聲音便在大山深處的老工廠門口響起。「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是軍樂里迎賓曲的調子。
而裏面候着的老人們早已經準備好了,只是一直沒有等到門口老廠長和老書記給的信號,列着隊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是每個人都豎着耳朵,手臂、手指都做好了所有的前期準備工作,聽到軍號聲一響,頓時。響亮的軍隊迎賓曲跟着號子敲了起來,不得不說,老一輩確實多才多藝,一群60歲以上的老頭老太,硬是演奏出豪情沖天的氣勢出來。
這是,肖戰也跑到了老王廠長的身邊,因為樂隊聲音比較大,肖戰便附在老王廠長的耳朵邊,大聲的喊:「老廠長,客人說了,老人家敲鑼打鼓的奏樂迎賓,他年紀輕輕當不起。他說他肯定會投資的,先停下來吧。」
老王疑惑的看了看肖市長,同時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睛以及還有些濕潤的眼角。一輩子經歷風雨的老人,很睿智的感覺到這次有戲了,那些等着錢救命的老兄弟們有救了,廠子有救了。
鼻子一酸,兩行濁淚流了下來,老王狠狠的擦了下眼,嘴裏罵了一句「媽的,臨老臨老,還能流淚」。
說話間,已經轉過身子,對着正一邊吹着軍號、一邊看着自己,與自己搭檔了一輩子的老崔書記,把拐杖一甩,兩隻手握着拳頭,全力的向上揮出。然後分別在自己身體兩側畫了一個圓,兩拳收在自己的前胸處。
這是早就商量好的,一旦做了這個手勢,軍樂停,人不散,這個客人很有誠意。
老書記姓崔,和老王一起當兵,一起轉業到西京籌備坦克軍工廠,又一起軍轉民轉做摩托車,紅火了一輩子也驕傲了一輩子,那料想兩人離休後,新來的廠長書記幾次錯誤的決策,讓廠子幾年間便敗落了下去。
到如今,廠里一幫老夥計以及廠子裏第二代工人們養家餬口都成問題。有幾次,要不是他和老王消息靈通,連夜從去南方的汽車上把幾個小姑娘拉下來,恐怕那幾個小姑娘就要去南邊拿着清白身子去掙錢養家了。
焦灼的等待中被希望、失望輪番的煎熬着他們,當時商量出這個手勢時,原本是給自己留個念想,誰料到,這個手勢真的從老王手裏做出來了。
悲喜交加的老崔,手一松,跟了他一輩子的軍號,從手裏滑落在地,叮叮噹噹的摔在地上。而老崔卻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伸着,用手拍着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廠子裏面的鑼鼓隊也明顯看到了老廠長的這個手勢,隨着老崔的軍號聲停止。軍樂隊也停了下來,整個廠子從軍樂喧天聲中,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只有老崔書記放肆的嚎啕大哭的聲音在廠門口響着。
所有的老人都沉默着,這裏是他們一生精神的寄託,從十七八歲入廠,到如今年過花甲。戀愛、成親、為人父母、兒女成家、抱孫子,整整一輩子啊!
他們最難受的不是廠子發不出工資。兒女都大了,自己又花不到幾個錢,兒女補貼一些、自己再辛苦一點到城裏撿幾天破爛就夠一個月的開銷了,運氣好時,還能補貼一下幾個臥床不起的老哥哥老嫂子。
他們難受的是這間廠子,工廠敗落了,心中的驕傲便破滅了,自己一輩子的心血化為一場空。
怎麼辦?無奈的老人們只能固執的守在這裏,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這個老廠重新煥發生命。
兒女們經常勸,就算有投資商來,也不會請你們老人家去做工的,何必呢?
他們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重頭再來了,但自己更知道,除了這裏,自己哪兒都不去。
昨天所有的榮譽
已變成遙遠的回憶
辛辛苦苦已度過半生
今夜重又走進風雨
我不能隨波浮沉
為了我摯愛的親人
再苦再難也要堅強
只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夢就在
天地之間還有真愛
看成敗人生豪邁
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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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者說:寫這一章時,特意從在網上找到這首老歌,聽了一遍。以往聽過好多次,今日或許我有些明白了。
另:召喚推薦票,推薦太少了。或者請大家給點評論,讓我知道哪裏有問題,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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