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到最後這場本來足夠載入史冊的星君對戰御守的巔峰之戰就因為一個小怪獸的出現而無疾而終。
思遠身上重新凝出了衣服,而羅睺也不再吐血。那一陣萬物初始之風,讓這原本充滿肅殺氣息的戰場變成了一片香噴噴的苗圃,溫暖和煦。
跪在地上的人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鴉雀無聲。因為剛才那使萬物復甦的力量足夠震懾住任何人的心,那直刺靈魂的震撼,讓包括羅睺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了脾氣。
當然,也不可能有脾氣這種東西了,在短短的一瞬間經歷了由生向死再由死到生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歷程,饒是再窮凶極惡的人恐怕也能立地成佛。
「還要打嗎?」
莎蘿藤鎧也同時被修復了,畢竟它雖然是一件鎧甲,但卻是有生命的鎧甲,而經過剛才那小風一吹,所有在這裏逝去和消亡的生命都被復活了,不論是植物、動物還是人。
所有人都恢復到了巔峰狀態,羅睺可以繼續進行星界溝通而思遠也和失去聯繫已久的妖怪朋友們恢復了通訊。
再一次成了半斤八兩的狀態,可這一次羅睺卻選擇了放棄。
「不打了。」
羅睺的臉上掛着釋然的笑容,默默轉過頭就要離開,不過這次思遠卻不準備放過他,嗖的一聲竄到羅睺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思遠身上的鎧甲再次覆蓋而起,身體達到巔峰的他,現在完全有信心再接一次這傢伙的星辰爆,甚至如果找到空隙的時候還能夠打個防守反擊。
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如果再打一次的話,思遠認為自己贏定了,而且是沒有任何懸念的贏。
本以為會打下半場的羅睺只是上下看了看思遠,接着居然搖搖頭,不無悵然的說道:「不打了不打了,我欠你一條命。」
思遠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這傢伙前後態度轉變得也太大了一點,之前還邊吐血邊發着狠讓思遠在下頭等他,可現在轉眼就從一個老憤青變成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這是有病吧?
「我可以跟你走,不過。」羅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山雨:「放了他們。」
「不行。」思遠展顏一笑。他個頭跟羅睺差不多,基本上兩人的眼睛都一直處於平視狀態,所以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很是充分,從羅睺的眼裏,思遠居然看到了一種釋放。或者說是一種如卸重負,跟之前那個銳利無比的傢伙簡直判若兩人,而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十分鐘裏。
這時,其實思遠腦子裏突然想起了誰誰誰跟他說過的一句話,說男人永遠就像個孩子,這跟年齡無關,只有當他大徹大悟之後,他才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而男人長大的過程根本不是一個過程,它從來只會發生在一瞬間。
也許剛才的那一瞬間。面前的這個星君大概是明白了什麼吧,不過就算明白了什麼,思遠也並不會讓他如此輕易的走掉。
「或者。」思遠突然綻放出了笑容,回手一指遠處的山雨:「你可以離開,而他一定要留下!」
為什麼?天守門大部分人都對思遠的決斷產生了巨大的疑問,這裏的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這個羅睺才是歐洲部的裁決者,那個山雨充其量只是他的副手,可現在思遠居然說要放羅睺離開,而專門要逮那個山雨?這是個什麼毛病?
「不行。」羅睺回答的很堅決:「就像你不能放棄你的人一樣,我也不能。」
這時。山雨慢慢的走上前,來到羅睺身邊朝思遠一拱手:「我們之前見過是嗎?」
見過?當然見過。思遠有些難以啟齒,但確實是見過,而且還不止是見過。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曾經在某個時刻就像是現在的山雨和羅睺的關係。
不得不說,山雨是一個好搭檔,他聰明、睿智、冷靜,對世界充滿了獨特的分析,說實話思遠着實很羨慕羅睺能夠有這麼好的助手。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山雨的叛離歸根到底還不就是思遠的原因嗎。如果沒有那次的時空轉換,現在山雨說不定已經和南離……不,他比南離更有潛質,幾乎是思遠見過的年輕人里最有能力的人了。
「溫然還好嗎?」思遠仰起頭,帶着笑容問不遠處的山雨:「還有元旦。」
「你……你怎麼知道的?」山雨臉色突然大變:「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
思遠哈哈一笑,轉頭看着羅睺,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像給亞瑟一樣遞給山雨:「我今天讓你們走,如果有什麼困惑,來這裏找我。」
說完,他沒再說話,轉身往後頭走去,身上的鎧甲慢慢消散,恢復成了一個普通人的模樣,身姿挺拔。
羅睺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山雨,然後帶着微笑朝已經走遠的思遠躬身行了一個極優雅的紳士禮,然後轉過頭以同樣挺拔的身姿帶着自己兩個助手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怎麼給人放跑了?」
莫然剛經歷過大起大落,一度以為思遠掛掉的她在完全放鬆之後,盡顯潑婦本質,叉着腰質問起思遠來。
其他人麼,雖然心裏也同樣有疑惑,但在這個時候卻是誰也不敢上來詢問。畢竟嘛……是吧,人家兩口子無所謂,其他人上來的話說不定就成了出氣筒。
思遠沒說話,只是一把摟住莫然的肩膀,笑眯眯的說道:「孩兒他媽,回去給我下碗麵條吧,餓的不行。」
女人麼,最吃不消的就是這種姿態了,本來還氣勢洶洶的莫然,當下就軟了下來,拽了思遠的臉蛋一下:「就知道吃吃吃,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看着走在前頭的思遠,羅敷倒是眉頭一挑,莫然不知道思遠這麼做的目的。但她可是知道的,先不說她那麼多年頭的經驗,就光是這些年來跟思遠同氣連枝的默契也足夠讓她知道思遠的想法。
他這麼做其實看上去毫無意義,甚至有徇私枉法的嫌疑。但實際上……他這可是上三界內部楔下了一根尖銳的釘子。
雖然現在天守門看似處處佔優,但換個角度看,由於天守門一路高歌猛進這導致上三界不得不由明轉暗,這樣即使勝利了,那這不穩定的因素也同樣生根發芽了。這是絕對不允許的。用二爺的話說,天守門就是這個世界的一把手術刀,不要求多猛多狠,但務必要做到信心十足、精準無比,不要那百分之五十、八十、九十五,只要那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因為這個世界太精密也太脆弱,實在容不得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特別是救世主計劃已經正式啟動的現在,更是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岔子。
在他們回去之後沒多久,羅睺也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下室里。曾經的他坐在寬敞但一片黑暗的寫字樓里。而今天他卻把所有的燈全部打開了。在這個狹窄的地下室中,卻讓他感覺到了無比安穩和舒服,甚至生出了一種陽光之下的暢快。
「我想曬曬太陽。」羅睺微笑着對着鏡子說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仔細算算,也有快一千年沒有見過日光了,心裏早已經記不得陽光曬在身上的滋味了,但今天他沒有由來的急迫的懷念起那種味道了,那種能夠讓萬物生長的灼熱的氣息,就像他剛才感受過的那樣。
麒麟,那是麒麟。一個能讓他熱淚盈眶的名字,曾經年少的他瘋狂的追逐着麒麟的腳步。因為麒麟是世界上最好的設計師,飛禽走獸的英姿、花鳥魚蟲的靜謐甚至是蛇蟲鼠蟻的靈動,世界上任何存在的東西都是那麼的美麗,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
幾千年的悠悠歲月啊。漫長而黑暗的日子,現在想來就好像是跗骨之蛆一樣讓他難以忍受。他甚至沒有辦法理解之前為什麼會捨得把自己置於黑暗之中,難道那樣比較舒服嗎?不,一點也不舒服,那種陰冷、孤獨和游離的感覺,一點也不舒服!
「先生。我給您買了一些吃的。」
羅睺低下頭,看着山雨端在手上的最普通的食物。這些東西放在平時,他連看都不會看,什麼炸麵包圈、什麼炸馬鈴薯,吃這些東西簡直就是犯罪。
可今天,他卻拿過了這些廉價的垃圾食品,含着眼淚塞進了嘴裏。
臥槽……你是什麼毛病?吃個土豆至於哭麼?
山雨沒辦法理解羅睺心中的想法,他只是看到自己這個強大的老闆開始還好好的,可在吃炸土豆的時候一邊吃一邊哭……他這個樣子簡直就直擊了山雨的靈魂——這特麼不會是被打傻了吧?
真的是打傻了麼?起碼羅睺不是這麼認為的,剛才的光似乎喚醒了他體內埋藏了多年的東西,那種作為人時純真的感動……
「我想我媽了。」羅睺眼裏泛着淚花,帶着有點羞怯的笑容,輕輕摸了一把臉頰上的淚:「好多好多年了……」
山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只能這麼傻乎乎的站着,看着那個冷冷酷酷的羅睺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兒歌一邊把難吃到爆炸的炸土豆以一種近乎虔誠的表情一口一口吃下去。
「先生……您……」
「等等。」羅睺抬起手阻止了山雨的問題,紅着眼睛抬頭看着他:「我問你,你最初的願望是什麼?」
「我?」山雨突然露出一種尷尬且充滿愧疚的笑容:「我想……我想讓符宗重振光輝,不過現在恐怕……」
「對。」羅睺搖搖頭:「我最開始去求仙,只是為了讓我媽過上不挨餓的日子。」
說完,他呆呆的靠在床上,輕輕搖頭,淚水亦是滿腮:「背離初衷,不得善終。我們以一種畸形的念頭打量這個世界,以為我們骯髒世界亦然。然而一切只是我們背離了上蒼賦予的道路,這個世界因什麼存在?我一直在思考,越思考越覺得它對我不公平,現在我突然明白,死過一次才知道,我捨不得這個世界,我愛它,真的愛,我今天在那裏聞到一種味道,那種味道讓我想起我小時候,坐在家裏的門口看着耕牛一口一口吃草時、我媽在灶台烙餅時,風裏傳來那種氣味,我……」
說到這裏,羅睺再也泣不成聲,無語哽咽。
「轟」
一陣毫光爆起,地下室里突然亮得伸手不見五指,而正在山雨詫異的時候,天空中一道光突然透過厚實的樓房,隔着鋼筋混凝土直達羅睺身體之上。
這時,思遠也站在房頂看着這束璀璨的光柱穿過雲層和屏障直達天際,他牽着羅敷的手滿臉微笑的說道:「原來星君歸位是這麼漂亮的。」
「是啊,好美。」羅敷把頭輕輕靠在思遠的肩膀上:「他這算是什麼?被超度了嗎?」
「不,是他自己把自己超度了。」
而這時已經來到剛才麒麟出現地的大狐狸和東皇也齊齊的看向那道光柱,狐狸莞爾一笑轉過頭對東皇說:「師姐,許多年沒看過了對吧。」
「哼,看來世間又要多一個準聖了。」
「這不好嗎?」狐狸哈哈一笑:「說實話。師姐,我不想與你為敵,希望你能懸崖勒馬,否則……」
「否則?否則什麼?勿謂言之不預?」東皇再次冷哼一聲,留下一句手下敗將之後就黯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狐狸看到自己師姐還是那個樣子,無奈一笑,繼續轉過頭看着那束多年沒見過的光柱在夜空中化作無匹綺麗的光暈。
「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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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才發現,除了這本書……我其他所有的書都被屏蔽啦!臥槽,這是啥情況?沒法寫了沒法寫了,還說靠前幾本書稍微多點稿費呢,可現在連那兩三百塊都剝奪了……這是不讓人活下去了啊啊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