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就像是有無數道金光射在思遠身上似的,星君們就是那撲火的飛蛾,從不同的角度衝擊着被萬靈卡保護着的思遠。
每一次的衝擊都會讓思遠的五臟六腑發生難以抑制的劇烈疼痛,這種疼痛的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愈發明顯,即使擁有萬靈卡和莎蘿藤鎧的雙重防護,思遠仍然被這層層疊疊的星君打得站不起身子,單膝跪在地上苦苦支撐。
「糟糕,星辰之力可是妖怪的克星,思遠快支撐不住了。」莫然緊緊握着手中的劍:「羅敷姐,我們……」
「不急。」羅敷也是急得滿頭是汗,但仍然阻止了莫然的衝動之舉,因為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衝上去,裏頭的衝擊絕對不是莫然能夠抵禦的,甚至一個不小心會被沖得粉身碎骨。畢竟思遠最擅長的就是防禦了,連他都苦不堪言,攻高血薄的莫然進去恐怕也只能是送菜。
還有就是羅敷其實感覺思遠現在雖然吃力,但遠沒有到招架不住的時候,他正試圖拖延時間,畢竟那裏有七十多個和羅睺同一水平的亞聖,哪怕是再加幾個思遠恐怕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取得勝利。
不過這也不能夠說是天下無敵,因為羅睺把他的潛力完全爆發之後其實並不能撐得很久,如果熬過了這段能力數值的高峰期,之後思遠就能把劣勢變為優勢。只不過這前面這段時間實在太難熬了,一秒鐘就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這些星君似乎是知道思遠的防護能力非常強悍,所以他們每次攻擊都盯着同一個點,在連續的打擊之下,萬靈卡組成的第一層防護已經被衝散了一次又一次,而堅固無比的莎蘿藤鎧上也出現了道道裂紋。
思遠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他卻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只要自己脫離這個狀態,那毫無預兆會被打飛上天,一旦失去了防禦基點。無法通過地脈卸去這龐大的衝擊力,自己被撕碎只是時間的問題。
「怎麼辦……怎麼辦!」莫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羅敷姐!」
羅敷咬着牙,死死攥住莫然的胳膊不讓她衝動行事,旁邊的天守門門徒也不由得為思遠捏上了一把汗。這一下他們沒有人嘲笑思遠是菜逼了,在場的人都是專業選手,裏頭那攻擊能量早已超過了臨界點,簡單說如果他們願意,現在甚至已經可以破碎虛空了。但因為思遠的規則領域存在。那些能量都被隔絕在了裏頭,不然恐怕早已經驚天動地了,可現在看來,思遠的領域已經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當它破碎之時,恐怕就是思遠殞命的瞬間。
「也許,我們該告別了。」
站在那裏從頭到尾巍然不動的羅睺慢慢睜開了眼睛,露出釋然的微笑:「你看,我贏了,我不是喪家犬。」
思遠嘴角滲出鮮血。不過他根本顧不得擦一下,莎蘿藤鎧和領域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羅睺卻仍然沒有表現出體力不支的情況,雖然臉色始終蒼白,但說話時卻中氣十足,眼神里充滿了得意。
「你在詫異嗎?」羅睺咧開嘴笑了笑:「你忘記了嗎,我身邊的人可都不是吃白飯的。」
這話一說出來,思遠頓時明白了,這傢伙八成是被山雨用符法加持過了,可以讓他更持久的留存精力。甚至能夠支撐他完成這一整場戰鬥。
看到思遠的眼神,羅睺笑道:「看來你想到了,不過有什麼關係呢。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他說完。一隻手伸向茫茫夜空,接着就見漫天星辰開始閃爍起像動畫片裏那樣璀璨的光芒,接着思遠感覺身上一輕,可再抬頭時去發現所有星君高高躍起,在滿天星光中化作一片綺麗光華。
「好美,對嗎?」羅睺這一下總算顯出了不支之態。他往後倒退了幾步,靠在一截被連根拔起的大樹上,費勁的咳嗽了幾聲:「這種美卻要用生命作為代價,很殘酷。不過卻很壯麗不是嗎。」
思遠想逃開,可剛一動彈卻發現自己已經被牢牢鎖死,這星斗的力量讓他根本無法動彈。接着就見一道光芒自上而下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在星辰輝映之下,格外耀眼。
「別過來……別……」
思遠用最後的力氣向羅敷傳遞了信息,在收到這個信息之後,羅敷咬咬牙選擇再次相信思遠一次,她緊緊抱着已經衝到一半的莫然,嘴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看樣子因為思遠的狀態,她也顯得非常吃力。
「羅敷姐,讓我過去!我要救思遠!」
「他不需要我們救!」羅敷投入了對思遠百分百的信任,即使她自己也並沒有多少底氣:「別過去添亂!」
在羅敷和莫然扭打在一起的時候,思遠在光柱里艱難的回頭看了一眼她倆,然後幽幽的嘆了口氣,索性坐在了地上不再掙扎,身上的鎧甲已經破敗不堪,頭上的角甚至都斷了一根,看上去頗有些遲暮英雄的滄桑。
「我認識一條魚,那條魚是我見過的人里,最具有大智慧的傢伙了。它告訴我,一件事本身是沒有對錯的,只要遵循着自己的意願去做下去就足夠了,至於你做完之後,自然會在某一天幡然醒悟自己到底是對是錯,當你踏出那一步的時候,結局其實早已經定好,是對是錯是獎是罰,已成定局。」
思遠說着奇怪的話,硬扛着巨大的力量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為抵抗的太過強烈,身上的莎蘿藤鎧連帶着他本身的衣裳都化作了片片煙塵,於是乎他就這樣赤身裸體的站在了光圈之下、站在了眾目睽睽之下,但渾然沒有一點感覺到羞恥,有的只是眼裏的堅決。
羅睺看到他的樣子,不由一怔,想說話卻不住的咳嗽,不過在不好的預感蔓延開來之前,他終於還是高高的舉起了手,指着思遠涌顫抖的聲音呵斥道:「塵歸塵,土歸土吧!!!」
霎時間,星光突破了思遠的領域。帶着無匹的威壓像一塊千萬兆的巨石一樣重重砸在了思遠的身上。
不由分說,思遠口中噴出一口鮮血,雙膝跪倒在地,可雖然他被壓低了頭壓彎了腰。但卻變得面無表情起來,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倔強,平靜的就好像夏日裏蹲在水塘邊觀察小雜魚兒的孩子似的,恬淡?對。就是恬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臉上全是恬淡。
「去吧!」
羅睺借着一口鮮血的功夫再次高聲大喊起來,接着那些融入到星光之中的星君再次從空中分出身來,浩浩蕩蕩的朝着思遠攻了過來。
「快跑!」羅敷表情非常複雜,但她卻還是當機立斷的判斷出了下一步的動作,勒着已經失去分寸的莫然朝身後的天守門徒們高聲喊道:「快!要多快有多快!!!」
這一聲招呼之後,她二話不說帶着莫然的就像跳蚤一樣竄了幾百米外,而那些反應慢上半拍的天守門徒也開始執行大撤退,他們各顯神通,以各種不同的方式離開了現場。就算是文職人員也在戰鬥人員的幫助下撤離了整整兩公里遠。
而就在最後一批人達到羅敷圈定的安全地點之後,思遠那個方向突然綻放出灼眼的毫光,這光直衝天際,就像原地引爆了一顆原子彈似的,幾乎照亮了半個英格蘭。
光芒持續了兩秒鐘,無聲無息的亮了兩秒鐘,之後一切歸於寧靜,秋蟲最後的嘶啞緩緩從遠處傳來,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你們看天上!」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而這一嗓子之後。所有人都抬頭看了上去,他們發現天上的星星居然正在快速的游移着,然後黎明居然在午夜時分就露出了腦袋。不過太陽並沒有出現多長時間,很快它又滿滿的從東方落了下去。星辰再次回到了天空。
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驚奇,剛才的一擊居然撥動了時間軸,由此可見剛才的撞擊究竟有多麼可怕的力量。
而這時第二聲驚叫再次響了起來,一個妹子指着思遠那個方向喊道:「快看那邊!」
所有人的眼睛再次集中到了思遠身上,不過當他們看清楚那邊的情況之後,沒有人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面前已經沒有了齊思遠這個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長着尾巴和鱗片。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怪異氣息的野獸,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魚尾,身體修長卻勻稱無比,讓人感覺有些可怕卻又不是那麼可怕。
看到這個東西出現之後,別說是天守門徒了,就連山雨和羅睺都驚呆了,因為面前這東西……別人不認識,他們還能不認識嗎?這玩意都出來了,這場決鬥立刻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在所有人遲疑了四又四分之三秒之後,不由分說跪倒了一片,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遲疑,不管是近乎瘋狂的羅睺還是情緒崩潰的莫然,齊刷刷的跪在了原地,寂靜無聲。
「哎呀媽呀……這不是那誰麼。」
「閉嘴,安靜點。」
偶爾有幾聲細碎的竊竊私語傳來之後,又歸於了沉寂。跪在地上的羅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他召喚出來的星君也同樣跪在了這個怪物的面前。
時間滴答滴答的流淌,有人覺得過了很長時間也有人覺得只是彈指一瞬間,自從那個傢伙出現之後,甚至連時間都開始變得混亂了起來。
而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那些老傢伙也都驚悚的看向了這個方向,左明軒在這一刻捏碎了一枚棋子、王老二在這一刻打翻了一鍋魚湯,崑崙的老掌門從椅子上滾了下來、青丘大狐狸失手把自己尾巴上的毛剃禿了一大塊,東皇太一像個孩子似的哭成了個淚人兒,而小青妹妹則興奮的手舞足蹈。
一切都顯得那麼異常,但毫無疑問,這個玩意……不是贗品。
一聲沖天的吼叫從這個大傢伙的嘴裏傳了出來,星空毫無預兆的回覆了正常,緊接着四周圍草木開始違反季節的瘋狂生長,短短的幾秒鐘內整個廢棄的遊樂園變成了一片生命的海洋,藤蔓植物覆蓋了腐朽的摩天輪、紫紅色的玫瑰花一直延伸到了小河的邊上、夜來香散發出濃烈迷人的氣息,就連螢火蟲也開始飛舞在花草之間,周圍的空氣充滿了一種仲夏夜才有的充滿生命芬芳的甜香。
跪在地上的羅睺看到這一幕——哭了。
一個幾千年的老怪物,就這樣哭得泣不成聲,他損失的生命力在一瞬間被補充了回來,星君重新化作能量回到了他的體內,燃燒生命的符紙化作了飛灰,一切與死亡有關的東西都消散於無形。
這種扭轉生死的力量,在羅睺悠遠的記憶中除了面前的這個大傢伙之外,沒有任何人擁有。
而這看似漫不經心的能力卻讓見識差上一大截的山雨難以置信,因為又生向死太簡單了,可由死向生卻難上加難,就拿一個人來說,殺死一個人也許只需要吃一頓飯的功夫,可孕育出一個人的能量卻能媲美十顆甚至一百顆原子彈。
而一次性復活如此多的生靈,這樣的浩瀚根本不是任何東西所能比擬的,那是一種超越世間萬物的力量,是一種……造物主的神跡。
「太美了……」羅睺滿臉淚痕的喃喃自語着,跪在地上的他不斷撫摸着地面上新長出的嫩芽,看着鋪天蓋地的綠色像一幅畫一樣的襲來,那種心情難以言喻,作為一個曾經致力於成為建築師的人來說,這種神跡般的創造力超越了所有人工雕琢的美麗,帶着一種生氣兒,直擊內心。
不過很快,面前的大傢伙慢慢消失,然後赤條條的思遠從半空落地,摸着被摔疼的屁股,他發現自己身上所有的傷都復原了,不光是如此……
「臥槽?不是應該打一架的麼?」思遠自言自語說道:「我千辛萬苦找到它,就是為了種花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