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良媛 119追查真相

    那一雙在暖陽下,依舊融不開的雙瞳直直撞進謝良媛的心口,熟悉得令她感到心驚。看最新ㄗs章櫛oo請上づ@看書閣╄→www.kanshug.com)

    猛然幡記,去年入秋時,雙緣拍賣行接到一筆大生意,對方是來自荊州古董商許修齊。他拿了近十件的古董要在雙緣拍賣行拍賣。

    當時單經亘適巧去了南方,駱珏笙年紀尚不足直接面對客戶,所以,接待這個大客商的重擔就落在了夏凌惜的身上。

    整整一個月,從交接古董,到每一件古董的繪圖,找相應的鑑定師出據,甚至連估價師都是由謝良媛接洽。

    許修齊公子如玉,翩翩有禮,每天與夏凌惜形影不離出入於西凌最繁華的榮華街,自然而然地,就傳到了謝家人的耳朵里。

    許是有人添油加醋對鍾氏說了什麼,鍾氏竟不顧直接撕開兩人維持的門面,直接開口警告她,不要丟了謝卿書的臉。

    謝老夫人雖不曾有任何表示,但謝晉河卻委婉地轉達謝老夫人的話,同負有兩種身份,亦要顧周全。

    夏凌惜為避免麻煩,後來,許修齊但凡有相邀,她便叫上了謝卿書。

    初時,她以為謝卿書會理解、配合她,因為她是女商,接待客戶是她的責任。且,她與謝卿書之間,兩人之間是假夫妻,謝家不理解情有可原,謝卿書則當全力配合。

    別說她對許修齊無感,就算有,謝卿書也不應該過多干預,畢竟,她從不曾對謝卿書身上散發出的脂粉氣抱言一句。

    誰知道,事情遠非她所料,不到三天,許修齊便自行中斷與雙緣拍賣行的合作,另行找了一家規模遠不如雙緣的拍賣行。

    她不解,問許修齊原因時,對方一臉苦笑,讓她回去問謝卿書,並展示了他身上的幾道暗傷。

    夏凌惜震驚之餘,感到不解,她即刻回到謝府質聲問謝卿書,她記得——

    彼時的謝卿書,那眼神就如一團化不開的墨……。

    遂,謝良媛明白,此時的謝卿書已然知道她是夏凌惜。

    青荷扶着謝良媛下轎,依禮,謝良媛必需向謝卿書問安,她眉間舒展,緩至謝卿書身前。

    三個月未見,謝卿書削瘦驚人,深陷的眼眶不遜幾個月前被鍾氏一封家書騙回時,昏倒於街頭的憔悴,唯獨不同的是,此時的他一襲雪白衣袍纖塵不染,裹着修長的身軀長逸及地,俊美依舊。

    謝良媛嫣然一笑,語氣充斥着薄薄的譏諷,「大哥哥,您回來太好了,祖母一直念叨您。」

    謝卿書若被勾了魂魄般,眸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直到謝良媛走到了他的跟前,墨染的瞳眸里霎時波瀾湧起,淚水瀰漫,張了口,聲線嘶啞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大公子,您是不是不舒服?」青荷神色擔憂,無端感到眼前的局面相當詭異。

    謝卿書置若罔聞,直到謝良媛略帶頑皮的手在他面前揚了揚,眉眼彎彎,「大哥哥,您不會連自家小妹都認不得了?」

    自家小妹——

    奔襲半個多月,幾次差點凍死在雪山之上,盼到今日,可這四個字如同晴天霹靂,謝卿書難受得差點嘔出血來,這是報應!

    既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夏凌惜又當如何,他能改變什麼?

    先不論血緣,就當是未來西凌皇后這個身份,也足以將他摒棄在千里之外!

    謝良媛見他狀態堪憂,一句話點到為止,便遞了個眼神給青荷,「大哥哥身子不舒服,青荷,你扶好大哥哥。」言畢,走向謝府。

    美媛養生館的案子已經開審,周以晴和酈海瑤消息,自然不會有那些被收買的人上謝府來鬧事,而鍾氏的兄長,被南宮茉和周舟揍得哭爹喊娘,早就卷着包袱,灰溜溜地滾回揚州。

    所以,官差撤離,謝府大門仍由護院把守。

    見謝良媛抬階而上,幾個醒目的護院,馬上上前從青荷手裏扶過謝卿書。

    跨進謝家大門,一眼過去,石徑兩旁擺滿了家具,丫鬟婆子正在拼命擦洗,地上,零零總總的小物件撒滿了一地,有幾個年紀相對大的婆子正盤腿跪在地上,用軟布逐一擦試。

    外堂的婆子遠遠看到謝卿書和謝良媛,眉開眼笑地向她躬身請安。

    「出了什麼事,往年過節也不需要如此清洗,惜……。六妹妹,府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謝卿書環視四周,不見張燈結綵,倒見原本廊道上的所擺的石榴盆裁全不見了蹤影。

    謝老夫人喜歡石榴,尤其是入秋後,只有石榴方是一片火紅,掩蓋了萬物蕭條。

    每到冬季,謝家總會派人到揚州採購一大批石榴盆載,擺滿謝府各個顯眼之處,廊道間更是結滿大紅的綾羅,象徵着紅紅火火。

    謝良媛聞言,轉首對上湛黑炙熱的雙眸,那深處還帶有隱隱的哀傷,依舊動不動地注視着她。謝良媛並沒有避開,反倒不冷不熱地迎上,淡淡道:「大哥哥走後,是發生很多事。先是酈海瑤用謝家的玉鋪開了麗人妝,後是麗人妝所售之物有問題,引起真真假假的客戶上府里討要賠償,再接下來,酈海瑤犯七出之罪被祖母杖斃,周以晴為報復周玉蘇之死,在酈海瑤的屍體裏種了蠱蟲,欲圖讓謝家全家賠葬。好在發現得快。大哥哥今天回來得巧,若是昨天回來,恐怕就多跑幾里路了,祖母和伯父這一陣都暫居在玉窖別苑,只是妹妹身子不好,受不得山裏的濕氣,所以,在宮裏呆了幾日。」

    明明是一席驚心動魄的話,卻被謝良媛以無波無瀾的口氣道出,但他又怎聽不出,謝家之災還是源於周玉蘇之禍。

    謝卿書心頭陣陣窒息,差點喘不過氣來,原本邁不開的腳步越發踉蹌,謝良媛卻無絲毫等他的跡象,依舊不急不緩前行。

    謝卿書苦笑一聲,斂下情緒,緊緊跟隨。

    至內堂,堂上的字畫全部被撤了下來,連落座的地方也沒有,謝良媛不再搭理謝卿書,直接穿過內堂,進了謝老夫人的聚福閣,卻依舊撲了個空,便問一旁正清洗的丫鬟,「祖母和娘親怎麼不在寢房裏?」

    丫鬟恭聲回應:「回六小姐,老夫人今日剛遷回,寢房裏的東西都要洗一洗,再晾上半天。老夫人陪着二夫人到甘泉湖散步。」

    謝良媛喜上眉梢,「娘親她能下地行走了?」劉氏被囚了九天,身體僵硬無法動彈,謝良媛曾就此諮詢過醫衛,醫衛解釋是,病人因為飢餓引起身體各個功能的損耗,後致昏迷,一動不動保持數十個時辰,又時值冬季,肢體僵硬,血液不暢引發肌肉接近凍傷,就算調理得當,也有可能幾個月都得臥床,讓她們每天給病人做復健,按摩關節和肌肉,讓血液循環起來。

    「回六小姐,二夫人在玉窖別苑時,二老爺每天幫着二夫人做復健,二夫人已經可以下地站了半盞茶時。二老爺托人找了一副帶了輪子的太師椅,每天推着二夫人四處走走。」

    雖然並非她所想的,劉氏已能下地行走,但能夠站上半盞茶時,謝良媛已心滿意足。

    謝良媛離開聚福閣後,不由自主加快步伐,過了廊道,至長音亭時,謝卿書幾步跨下台階,攔至她的身前,朗目一片清明,氣定神閒地吩咐,「青荷,你迴避,我和六妹妹有話要單獨說。」


    青荷躊躇,謝良媛指了不遠處的假山,「青荷,你去那候着。」言畢,對上謝卿書的雙眼,語氣譏誚冷漠,「大哥哥,有何指教?」

    兩人相識三年,雖不涉及情感交流,但謝良媛卻了解,謝卿書的這個人一旦克制住情緒,他的思路將非常分明,他清楚要做什麼,對於達到目的,他不折手段。

    玉雕人一局中,她將謝卿書和周玉蘇玩於股掌之間,謝良媛還是不得不承認,她勝之不武,因為她躲在暗處,瞭然一切。

    青荷離去,謝良媛站在亭中,這裏視野開闊,前面就是甘泉湖,後面一片草坪,謝卿書挑了這麼個地方與她說話,顯然是有意避開蘭天賜的暗衛。

    「借一步說話!」謝卿書長身而立,沿着小徑步下石階,站在水邊的柳堤上。

    甘泉湖畔植滿江南楊柳,每到春夏,疊翠成行,到夜裏,水霧騰起白煙時,他偶爾會邀了夏凌惜一起在河堤上散步,那時候,雖然說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但他總是覺得這河堤太短,不經一繞,已然回到玉波後院中。

    想來那時,情根已種,只是他的身邊太多春色,以致錯過了身邊最近卻最美的風景。

    如今,冬至,柳枝枯敗,湖畔凍成了冰。

    謝卿書長嘆一聲,轉回了眸,他的面容一片清冷,盯着謝良媛,許久方道:「惜兒,闊別三月多,一切安好?」

    謝良媛不語,眸光如水,沉沉靜靜地落在他的臉上。

    這種眸光,於謝卿書太過熟悉,那些年,他帶夏凌惜與商戶洽談生意時,每到淡契約時,夏凌惜就是這樣的表情,看似溫婉,實則是在摸清對方的底牌,如今,便是換了一雙眼睛,所表達的意思,謝卿書亦明了。

    遂,他續着道:「離開謝家後,我去了微州,因為這幾年,謝家所經手的贗玉材料全部是從那裏進的貨。且,我相信,此人既然會借着謝家賣贗玉,在揚州,必定也有旁的玉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代銷。畢竟,比起北方,西凌的南方更崇尚對玉的追求。」

    西凌的南方人信仰觀音,幾乎是家家戶戶都有這個習慣,在祠堂中供養先祖靈位時還供養觀音佛像,為了家族興旺,往往稍有門第的家族就會追求高品質的玉石雕成玉觀音,供在祠堂里。

    比想西凌北方人用玉飾做掛件,南方的人玩的才叫瘋狂。

    揚州是謝家的根基,謝卿書自然不會回那裏尋找答案,微州則不同,那裏是玉觀音的雕刻之鄉,南方的玉觀音像,十之七成,出自於微州。

    謝良媛心中微微震驚,想不到謝卿書會舉一反三,從另一個角度去尋找真相。

    「果然不負所望,我混進了一家玉行,因為懂得玉市的行情,很快得到掌柜的重視,開始接手進貨。」

    這一點謝良媛倒是相信,十年前賭玉之災,玉界人才凋零,以謝卿書對玉的品鑑水平,到哪都是香餑餑。

    知道進貨的貨源,謝卿書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另一個秘密供貨點,並查到了這家供貨點每個月都會押運一批銀子送到南皓,通關的文碟上登記的卻是大米。

    「我打扮成朝聖的信徒,悄悄跟着押運車後,走了半個多月進入南皓。」

    他從微州開始出發,先進入東越,而後,過雪山。

    那雪山,終年覆蓋積雪,寒風肆虐,致使方圓數百里的山脈陸地荒無人煙,只剩下幾株頑強生存的勁松屹立不倒。

    所幸,那些押運的人看他落單,起了惻隱之心,讓他同時。

    白天,他們趕路,日落時,將馬車圍成圈,生火,啃着辣椒取暖生熱,熬過寒夜。

    長達十天的爬雪山,每天凍得麵皮發青,睡覺時仍然掐住虎口,迫使自己清醒,唯恐一睡過去,就是來世。

    思及此,謝卿書看着謝良媛沉靜的眉眼,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他已然埋骨於雪山之上,轉世成了一個青年書生,與眼前的當少女初次相逢。

    這一想,竟是微微笑開,那眸光,斂了甘泉湖的冰色,變得晶瑩剔透,同時,幾步至她的身前,欲將她攬進懷中時,謝良媛已敏捷地退後一步,冷若冰霜地提醒,「謝卿書,小心掉湖裏,這冰面薄得很,一落下去,可站不住人。」

    唇瓣的微笑尚來不及斂去,他眼神木然注視着她,看着她那雙疏離的雙眸……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真象是南柯一夢!」

    「我親眼看到那押運車的車子駛進了一個銀莊。經過打聽,除了知道這個銀莊的幕後老闆是南皓的一個祭司外,其它的一無所獲,所以,我,找了一個地方暫居,想慢慢打探。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我以朝聖者的身份在祭司台做義工,每天給朝聖的人分發聖水和聖米,做了十幾天後,有一個白衣侍女問我,藏典閣里的書要拿出來曬一曬,問我願不願意幫忙。」

    謝良媛聽到此,不覺秀眉蹙起,感到謝卿書此行未免太過順利,旁的不說,就說這南皓國的藏典閣聽上去就是個很重要的地方,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叫一個外族的人去幹活。

    謝良媛雖未開口,但謝卿書從她的表情中讀出,她對他的話並不信任,微微一頓,轉目看着甘泉湖對面隱隱約約的人影,沉聲解釋道:「南皓是個以祭祠為主的國度,它的當地人口不足二十萬,但祭司台每年收到的稅銀堪比西凌整個揚州郡的賦稅收入。」言及此,側首看到謝良媛兩眼放光,不由得,啞然失笑,「你呀……。還是一樣,聽不得銀子有關的事。」

    謝良媛臉色微微一燥,方才謝卿書一說,她馬上想起,那裏香火旺盛,百姓富足,這樣的地方最易斂財。

    誰知腦子裏還沒開始設想賺什麼最恰當,臉上的表情已經被地方捕捉。

    如果是蘭天賜倒好,幹嘛是眼前這個極討厭的人,還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謝良媛這一想,臉便黑了。

    「這些收入主要源於來朝聖的外族人,他們為了得到祝福,往往一擲千金。在南皓,土著的百姓不需要生產,單祭司台每年給他們的柴、米、布等物品,就可以富足一生。且,南皓私塾不收本地孩子的費用,便是外族人去南皓開辦私塾,也不允許收本土孩子的讀書費用。這對南皓國的百姓而言,是福祉,但同時也帶來了另一個問題,南皓非常難找到幹活的夥計。」

    謝良媛沉着臉,不發一言。

    「進了藏典閣後,我與幾個剛修行白衣侍童同吃同睡,從他們那裏了解到,之前那個銀莊是歸屬於連祭司連秋白的名下。」

    「一個小小的白衣侍童,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那侍童原本是在那銀莊做帳,所以,才清楚。」謝卿書續道:「在曬典冊時,我無意翻閱到一段有關於沈太后重生的記載,還有一些……。」謝卿書眸微陷遲疑,似是在斟酌着最恰當的字眼,許是太複雜,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便直截了當道:「從而,也知道了你的重生,這讓我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一瞬間通透。」

    「通透又當如何,你能讓時光回溯?」

    謝卿書的目光深深攫住她,鋒利深沉含着失落,卻又滲出一絲重見她的溫柔,各種神色混在一起,交替沉浮,矛盾到極致,最後,化為一嘆:「是,我無法讓時光回溯,但至少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之於你,因為,這一切,與你息息相關……。」語聲未落,謝卿書耳畔響起冷漠之聲,「阿惜的事,自有朕親自告訴她,不需要謝大公子費心!」

    三丈外,蘭天賜眸光與謝良媛四目相投,那抹笑容停駐在他唇角,竟是冬雪冰顏初融。

    那一身明黃龍章紋飾,彰顯了天子之尊,同時也喻示了帝王是剛下了朝,未及換了朝服便來到謝府。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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