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年華 第50章 心之所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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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圖書館借了幾本書——、、等等，天天在宿舍里鑽研苦讀。
謝非嵐說：「不得了，這是要上頭條的架勢啊！」
其實，我也不免開始產生幻想——自己站在報告廳的講台上，衣着得體，手握話筒，如同我曾仰望的那些主講人一般，面帶微笑，輕描淡寫。
——大概人人都有過這種提前想好獲獎感言的過乾癮經歷。
然而，王明行卻再也沒有聯繫我，我只好在第二周課後截住他：「老師，您還沒告訴我午餐會的時間地點呢。」
他露出一副「你誰啊」的表情，一臉的困惑。
邊上圍了幾個好奇的同學，我感覺有些難堪，尷尬地解釋道：「就是……上次您說要帶我去投資者午餐會……就是那個公益項目……」我說着還不自覺地拿手比劃了一下照相的姿勢：「就是那個……咔擦咔擦。」
王明行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然後他眨了眨眼，好像想起了什麼，扶着額頭對我說：「讓你改的ppt帶了嗎？」
&了。」我舉起u盤：「您要看看嗎？」
&用了，跟我來。」
我以為他又要帶我去辦公室，結果他直接把我帶到了停車場。
&師，我們去哪兒？」
&不是要去午餐會？」他抬起手腕看表。
&呀，午餐會是什麼時候？」我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天中午。」
「……我能回去換衣服麼？」
&能。我們已經遲到了。」
我欲哭無淚地坐進後座，張明行一路都在用藍牙耳機打電話，從中文變成英文變成日文，最後變成不知哪國的鳥語，好不容易停歇了一會兒，我趕緊抓緊時機問出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問題：「老師，這個項目不能給投資者帶來利潤，他們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給我錢呢？」
&是還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地給紅十字會錢嗎？」他從後視鏡里瞥了我一眼，道：「其一，人有惻隱之心，其二，對於一些人而言，公益是他們成為精英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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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就背着一個黑色的，穿着運動衛衣和牛仔褲，走進了會場，這比穿性感晚禮服的效果好多了，與會人員紛紛駐足對我行注目禮。
這不是一個正式的投資者午餐會，反而像中關村創業大街的創業咖啡廳，會場裏隨意地擺着幾條鋪了白色餐布的長桌，桌上放着味道很糟糕的三明治和西式甜點，人們走來走去互相交談，身份難辨。宣講台的幕布上印着十幾個贊助商的名字，時而有創業者跳到台上介紹自己的項目進展以及融資需求，有興趣的人便會提上幾個問題，但大部分人依舊在自顧自地交頭接耳，有的嚴肅，有的隨意，有的憂心忡忡。
王明行把我帶進會場後便不再理會我，一臉熱情地跟眾人打招呼，用語謙遜禮貌，跟他在課堂上的做派截然相反。我亦步亦趨地跟着王明行，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後跟，他轉身很不滿地瞪了我一眼，我突然感覺手和腳都很多餘，不知要往哪裏放。
&位女士，請出示您的邀請函。」會場的禮儀小姐突然攔住了我。
&跟我的老師來的……」我求救地看向王明行，可他壓根沒空理我。
&問您有什麼事嗎？」禮儀小姐追問道。
&也不知道……」
&好意思啊，打擾你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向禮儀小姐安撫性地一笑，然後把我拉到一旁：「小詞，過來。」
&南，你怎麼在這裏？」我震驚地望着他。李南宇向來習慣穿運動服，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西裝革履的模樣，一時之間竟然出了神。
&該是我問你，你怎麼在這裏？」
&的老師帶我來的，」我指給他看：「就是王明行。」
&是你的老師？」李南宇驚訝地問。
&怎麼了？」
&是我的投資人。」
就在這時，王明行突然轉身向我招呼道：「宋詞，把ppt拷給it部門，下一個上台。」他在車上問了三遍我的名字，幸好還沒忘記。
&書包給我。」李南宇脫下我背後的黑色，然後鼓勵地一笑。
我走上台時兩腳都在發抖，麥克風放大了我同樣不平穩的聲音：「大家好——」
也許因為我是唯一上台的女生，穿着也過于格格不入，大多數人都停止了交談，抬頭看着我。
我決定使用老辦法，把眼鏡摘了下來，台下立刻變成模糊的一片，眾人的目光也隱藏在了迷霧後面。我深吸一口氣，放出第一頁幻燈片——即便看不清屏幕上的字，我也早已對每一處細節都了如指掌。
&是一個公益項目，不僅不能帶來收入，還需要愛心人士的捐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迴蕩在會場裏，覆蓋了台下「嗡嗡」的對話聲。
&是，這不代表它就不是一個好的創業項目。所謂創業，指的並非是將客戶發展到全世界，而是將值得發芽的種子播撒向全世界。」
我繼續介紹了偏遠山區的情況以及他們對照片的需求，並附上了我在內蒙古沙漠、雲南和尼泊爾拍攝的照片。我知道這些聽眾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動，更沒有憐香惜玉的情懷，提出的問題可能會十分苛刻，但是我沒有預料到自己面對的是一片安靜。
我重新戴上眼鏡，掃過聽眾的表情——他們很認真，但全都打算袖手旁觀。
我感覺有些挫敗，就像一個鼓囊囊的氣球突然間泄了氣，然而，就在此時，聽眾席的左側突然傳來一陣孤零零的掌聲。
&們c大的同學果然深得校訓真傳，為祖國的明天奉獻青春和熱血。」曾經教過我算法課的顧子言老師「啪啦啪啦」鼓着掌，我沒想到他也在這裏，看來所有的圈子在高處都會匯聚成同一個圈子。
顧子言誇張地說：「我認為一個公益項目的優劣就在於它是否真誠，是否創造了社會價值，以及是否令人感動，我真的特別感動！」
&小姐是否可以介紹一下團隊成員。」坐在顧子言身旁的一個男人開口道。
&及依託的宣傳平台。」
&小姐我對你們的項目設計很感興趣，你們如何定位偏遠山區呢？」
&們打算在高校中推廣還是向全社會推廣？」
問題突然一個接一個地砸向我，我就像一個接不住繡球的笨丫鬟，因為根本沒有「我們」，只有>
「『綠野仙蹤』和她合作過，」李南宇突然插話道：「我想她接下來會通過微信平台和網站進行宣傳推廣。」
&們的網站設計團隊是志願者還是專業人員？如果是後者，這筆費用同樣依靠捐贈嗎？」立刻有人追問。
李南宇抱着手臂，看了我一眼，道：「我想——」
&哈哈哈哈！我們c大整個計算機專業的男生都歸你使喚！」顧子言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我給他們算志願小時數！加綜合測評分！哈哈哈哈！」
&宋小姐給出一個理由，讓我能夠在眾多的公益項目中選擇與你合作。」後排一個男人犀利地問道。
&益項目與其他創業項目不同，並不存在競爭性。如果兩個公益項目同時能夠為社會發展帶來貢獻，我並不為您選擇了別人而沒有選擇我而感到遺憾。」
&座的許多人並沒有接觸過公益，」那個男人繼續追問：「請宋小姐給出一個打動他們的理由。」
我微笑地說：「我想，公益是成為精英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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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會結束的時候，我已經收到了好幾個口頭邀約，但這讓我更為頭疼，因為這些人留下的僅僅是公關名片以及一大堆要求，比如「下周寫出一份計劃書吧」、「讓我看看推廣團隊的名單」以及「給我郵箱發你的實踐方案」。
&詞，網站的問題你可以找我。」顧子言離開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有我的手機號吧？」
「……」
我當然期末考試後就刪了！
&了，你還是再存一下吧。」他一眼看穿了我，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的算法考了多少分來着？」
「……」我趕緊轉移話題：「老師，您怎麼也來了？」
&都能來，難道我不能來？」他奇怪地反問我。
「……老師，您慢走。」
&下午有課，可以順路帶你回學校。」
我正準備答應，突然又想起了李南宇，就在此時，剛好肩膀上輕輕地搭上了一隻手。
&吧，那我先走了。」顧子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和李南宇一眼，露出一絲八卦的笑容。
我和李南宇一起走進電梯，他摁下一樓大堂的按鈕，我奇怪地問：「不去地下停車場？」
&地鐵。」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呀，專車就是不能坐得太習慣啊！」我假裝鬱悶地說。
正當午後，街上的車不多，我們走在馬路的外側，一輛不會唱歌的灑水車措不及防地噴灑而過，李南宇側過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我，下巴就靠在我的頭頂上方，我的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來。
遇見李南宇後，我總是在經歷這種來勢洶洶的感情起伏，最近尤為頻繁。這種感覺就如同坐過山車一般，越害怕，越刺激，越期待。
&吧。」他隨意地擦了擦西服褲腿上的水。
馬路上雖然很冷清，北京的地鐵站內卻永遠熱鬧非凡，我時常納悶，為什麼總是有這麼多人不用上班？
&有個高中同學在廣州上大學，天天抱怨地鐵擠。」我貼着車身而站，笑嘻嘻地說：「後來他來北京，我帶他體會了十三號線知春路站，十號線惠新西街南口站，以及整條一號線，他再也沒有抱怨過廣州地鐵。」
李南宇也笑道：「哦？看來我應該報廣州的大學。」
&行。」我脫口而出，然後及時把後半句咽了回去——「因為我來了北京啊。」
&他挑了挑眉，因為太擠，把手臂撐在了我的腦袋兩側。
他居高臨下地圈着我，而且穿得如此……一本正經，那種「砰砰」心跳的感覺又回來了，我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試圖轉移話題：「壓力好大，這麼多任務，一周之內怎麼完成？」
&子言不是說了嗎，整個計算機專業的男生都歸你使喚。」他打趣道。
我突然想起來他也是計算機專業的，盯着腳尖問：「也包括你嗎？」
&也包括我。」
第三輪心跳開始。
&了，你還沒說你今天怎麼會來會場。」我又換了個話題。
&來跟投資人談。」他嘆了一口氣：「『綠野仙蹤』的利潤率太低，他們不願意進行後續投資。」
&你談成了嗎？」我趕忙問。
&明行答應注資——」
&的？他一定很看好你！」我興奮地說。
「——條件是簽訂對賭協議。」他接着把話說完。
&賭協議」這個名詞，我今天剛剛在王明行的課上學習到，沒想到生活如此富有戲劇性。
&年內，『綠野仙蹤』的複合增長率必須達到百分之兩百，否則我無償出讓所有的股份。反之，他出讓相應的股份。」李南宇繼續解釋。
&一定比我壓力大很多。」我輕聲說，想起他時常通紅的眼，感到一絲心疼。
&詞，」李南宇平靜地看着我：「牆高萬丈，擋的是不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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